韓吉又擔憂的看了眼被醫護人員包圍的喬豫祈,忍不住抱怨,「氣死我了!實在不知道現在的讀者腦袋里到底都在想什麼?討厭就說要殺掉對方,喜歡就是愛到死,需要這麼瘋狂嗎?有病為什麼不去看醫生?實在莫名其妙!」
思緒一轉,「美麗姊,負責祈哥這邊的清潔公司也要換,妳看到沒,那個神經病的女讀者就是穿大利清潔的制服,雖然沒有證據認定大利清潔跟那個女的有什麼直接關聯,基于安全,還是終止合作吧。可是,我想不透,她到底是怎麼進到屋子里來的?再說今天又不是打掃的日子,祈哥不可能冒冒失失就開門。」
「韓吉,你說什麼?那個闖入的女讀者身上穿的是大利清潔的制服?」藺瑤表情驚詫問道。
韓吉點點頭,「對啊。」
听到他的回答,藺瑤當場石化,一股惡寒從腳底板竄了上來,瞬間將她身上的溫度全都趕走。
「藺瑤,妳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蒼白?」謝美麗關切的問。
「對不起……」藺瑤扶住額頭,既懊惱又後悔地說︰「那個冒冒失失的人……只怕是我……」
「天啊,藺瑤,怎麼會……」謝美麗當場發出驚呼。
原本圍著喬豫祈的警察和醫護人員听見聲音紛紛轉過頭來,當然,也包括坐在沙發上,剛經歷性命威脅的喬豫祈。
「藺瑤,怎麼回事?說清楚!」魏毅美眉頭微蹙,嚴肅命令。
她看看自己老板,又看看謝美麗、韓吉,最後看向喬豫祈——
他的眼楮還是那麼深、那麼黑,在那片漆黑之中,她找不到絲毫憤怒,可正因為找不到,濃重的內疚像無數蟲子,爬滿了她的內心,一口一口地螫咬著她的肉……
她羞愧的低下頭,沒敢再看他一眼,在大家的注視下,揚聲徐緩說道︰「我在七點五十六分送喬先生回到這里,離開前,在門口遇到了一個穿著大利清潔公司制服的女人,我以為是喬先生聘請的鐘點阿姨,加上對方手上拎了不少東西,我沒有多想,就幫她開門了。」
「妳有沒有要求對方出示證件,確認身分?」魏毅美搶在警方開口之前發問,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沒有。」
她的回答讓魏毅美的下顎肌肉整個繃緊得厲害,再也無話可說。
藺瑤那時候滿腦子想著要趕去赴約,完全沒有想那麼多。正因為她的「沒有想那麼多」,導致她輕率行事,最後鑄下大錯,造成傷害。
不管是間接還是直接,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想到自己就是讓喬豫祈受到傷害的禍首,藺瑤實在不能原諒自己,恨不得那些刀子是劃在自己身上。
她原本可以阻止的,如果她謹慎些、細心些、警覺些……
「藺瑤,妳怎麼可以……」
氣急敗壞的謝美麗頭一個發難,但她實在是太震驚太憤怒也太無言,開口後,又立刻沉默。
她很喜歡藺瑤,工作時相處起來也覺得彼此很投緣,但是,一想到是因為她的輕忽,親手把那麼危險的人送進屋里,讓喬豫祈一人面對,謝美麗與其說生氣,還不如說她對藺瑤很失望!
要知道,她的無心之過可是差點害死了喬豫祈!
「對不起。」藺瑤知道說再多的對不起也挽不回發生的錯誤,但她還是要說。
她很想哭,可她沒資格哭,只好死死的咬住下唇,逼自己忍住,用痛來懲罰自己。
「魏先生,藺瑤是魏氏保全的人,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你怎麼說?」謝美麗轉把怒意撒向藺瑤的老板。
「魏氏保全願負一切責任,不管是法律上還是道義上,魏氏保全絕不推諉。至于藺瑤,她沒有確認過來人身分就放行,造成保護者受到傷害,已經嚴重違反魏氏保全的業務執行規定,本人代表公司將她予以開除。」
藺瑤閉了閉眼楮,對于處置沒有話說,她只是很抱歉,因為她的又一次失誤,讓魏氏保全丟臉,讓老板毅美哥必須站在人前承受質疑眼光。
「魏先生,就算你開除藺瑤,我也不敢再把合約交給你們魏氏保全了,明天我會請公司的法務部門處理解約事宜,你們現在可以離開了。」謝美麗強悍的下逐客令。
「所以現在是犯了錯就開除,搞砸了就解約?想想,你們這些人倒還挺省心的嘛。」一直沒說話的喬豫祈一開口就是滿嘴的嘲諷,目光陡地看向藺瑤,犀利的像是要把人看穿似的,「藺瑤,妳呢?妳也是出了事就想拍拍**走人,不想面對,就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堆里嗎?」
當然不是!可是……「我必須為我犯下的錯誤負起責任。」
「好,這是妳自己說的,今天的事情,妳就給我乖乖負起責任!」
「豫祈?」謝美麗不解的看向他。
同樣不解的還有藺瑤,她不知道他要自己如何負起責任,難道是希望她賠償他一筆金額嗎?
「我目前賬戶里有五十萬元,明天一早我……」
「藺瑤,妳是來羞辱我的嗎?我喬豫祈這雙手就只值五十萬元?」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不管要多少賠償,我都願意承擔,但是……可不可以讓我分期付款?」
要不是氣氛有點緊繃,韓吉只怕又要噗哧一聲笑出來了。
喬豫祈大翻白眼,「看過窮的,沒看過像妳這麼窮的。」
「是,我很窮,我不是家喻戶曉的大作家,但我絕對是勤勤勉勉在工作——」
藺瑤頓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腦袋瓜垂得更低了。
天啊,都什麼時候了,她怎麼還在秀智商下限?簡直無地自容了現在。
「那妳就繼續給我勤勤勉勉的工作,休想趁機領什麼失業救濟金。從現在這一秒鐘開始,妳,負責二十四小時保護我的安全,直到我痊愈為止。」接著轉頭對魏毅美確認,「魏先生,你剛剛說過,不管是法律上或道義上,魏氏保全都不會推諉?」
「當然。」魏毅美可以說是賭上他自己和整個魏氏保全的名聲做出這個保證。
「那就請記得幫我按月付薪水給那位窮鬼!」
魏毅美臉上閃過驚訝,但是很快就恢復冷靜。
喬豫祈率先從沙發上站起身,見客廳里大家一動也不動,他一邊朝房間的方向移動,一邊不忘趕人,「現在,你們該回去哪里就回去哪里,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我家不是戲院,最後一個離開的請記得把門帶上。」
「豫祈——」謝美麗還想說些什麼,她知道喬豫祈不願繼續在這件事上追究對錯,可是事關他的安危,不可以再讓他如此任性。
「謝美麗,如果我沒記錯,妳現在應該回去想辦法看要怎麼處理後天簽書會的事情。另外,鐘點阿姨不用找了,由二十四小時那位兼任就好,省點錢。保全系統我看還是交給魏氏保全吧,魏老板應該很願意給我打個漂亮的折扣,妳幫我搞定,省下來的錢給妳當治裝費。大家就原地不敬禮解散吧!」
「祈哥,你要走去哪里?」
「回房間洗澡換衣服。」他受夠了自己這身狼狽。
喬豫祈一向喜歡自己搞定所有事情,但是他雙手都受傷了,是要怎麼自己來?韓吉見狀放心不下,二話不說趕緊跟過去,準備隨時幫他搭把手,跑跑腿。
喬豫祈消失後,客廳里大伙兒面面相覷,好像該走了,可是又不敢走,最後謝美麗嘆了一口氣,認命的站起來——
誰讓她是喬豫祈的經紀人,這家伙丟下的爛攤子只能她來收拾了。
她打起精神,開始幫忙送客,「不好意思,各位警察先生,今天有勞各位了。慢走,梁醫師,謝謝你看在高董的面子上特地跑這一趟,改天我作東請你吃飯,慢走慢走,不送。魏先生,保全系統的裝設,記得趕一趕,明天上班時間我會聯絡你,路上小心……」
大伙兒魚貫離去,偌大的客廳,只剩下謝美麗和藺瑤。
兩人面對面望著彼此,老半天沒說話,卻不約而同的動手整理起屋里的混亂,從原本的距離遙遠,慢慢的靠近,最後兜在一塊兒。
「Mary,對不起。」藺瑤誠懇說。
「妳干麼跟我道歉?」
「今天晚上的事情都是因為我的疏忽所引起的,是我辜負妳對我的信任。」
「知道就好!所以,麻煩妳這次務必要好好負起責任。我坦白跟妳說,我謝美麗就靠喬豫祈這棵搖錢樹過活,這棵樹但凡有什麼損傷,我可是會抓狂的,到時候妳就別怪我找妳麻煩。」
話鋒一轉,她軟聲叮嚀,「有傷口的人,吃的東西要多注意,他很任性,妳也不要太縱容他。
今天晚上小心門戶,明天我會追著妳老板趕快把保全系統給我搞出來。事情發生就發生了,多想無益,若真的抱歉,就好好給我把人看好,我要說的話就這樣了。」
才剛說完,房門打開,韓吉扁著嘴走在前面,尾隨在後的是已經在韓吉的協助下,換掉染有血跡衣服的喬豫祈。
「美麗姊,祈哥居然不讓我留下來照顧他!」
「明智的決定。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吧,我明天還有很多事要交代給你,光是簽書會就夠你忙了。」
「可是祈哥他這個樣子……」
謝美麗是知道喬豫祈的,那家伙說不要就是不要,說要就是要,從來沒有第二個可能,完全我行我素,他剛剛不就是這樣推翻她所有的決定!
謝美麗不想管,于是起身走人,韓吉眼見沒轍了,模模鼻子跟著乖乖離開。
方才黑壓壓一屋子人的客廳,隨著大家的離去,恢復了原本的空曠。
「妳也回去吧,這里暫時沒什麼事了。我只是不喜歡謝美麗跟妳老板方才處理事情的方式,故意跟他們唱反調,不是真的要妳二十四小時跟在我身邊。再說我也累了一天,妳前腳離開,我肯定後腳就要去睡覺,難不成妳要一整晚都站在我床邊監視我睡覺?」
藺瑤沒有說話。因為她根本沒有在听喬豫祈說什麼,她只是急著用她那雙含著濕意的眼楮,一遍一遍的看著喬豫祈,一遍一遍的確認著他的每一個傷口。
雙手是最嚴重的,紗布嚴實的捆住整個手掌,讓原本修長的手形變得異常厚重,僅在尾端露出些許指尖。
除了原本就已經受傷的手臂,這次連上手臂也一並遭殃,更別說臉頰、眉骨、脖子那些大小不一的抓傷,不難想象當時喬豫祈面對的是怎樣一個瘋狂的人。
現在想來,藺瑤只覺得一陣後怕。
看著他身上滿是包扎的痕跡,藺瑤原想故作輕松的揶揄他兩句,沒想到才剛說出「你都快變成木乃伊了……」,眼淚就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她急忙別過臉去,想要偷偷抹掉。
看著這樣的她,喬豫祈心情糾結,郁悶難受。
他不想看到她哭,她的眼楮應該精神燦亮,應該揉著笑意,而不是蓄滿淚水。
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喬豫祈投降,朝她大步走去,用他的紗布手,直接把人撈進懷里——
「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如果不是我……」她忍不住哭出聲。
自己明明是最該保護好他的人,卻親手把危險帶給了他,幸好他還活著,要是……要是……
只怕她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
壓抑了好久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瓦解,她哭得像個迷路小孩。
而他什麼都不能做,就連幫忙擦眼淚也不行,只能緊緊的用手臂圈著她,耐心的等她哭個痛快。
好不容易穩住情緒,她覺得自己好丟臉,沒臉看他,輕推著離開他的擁抱,胡亂的抹著臉。
「別抹了,再抹就變成小花貓了。」
「不許看。」她高舉雙手阻擋自己的臉。
「這很難,我現在全身上下就是眼楮最健康、沒受傷,視力良好的狀況下我很難不看到妳,還是我去找找看家里有沒有面具,借妳戴一下,不收租金,算員工福利。」
「你——」她啼笑皆非,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最後沒轍,只能放下雙手用力瞪他一眼。
可就是那一眼嬌瞋薄怒的樣子,觸動了他的心,勾起了不該有的奢侈念想。
他的讀者,總愛用瘋狂來達到目的,他想,如果當瘋子可以要的比較多,他何必逼自己「正常」?
這一次,讓他也當回瘋子。
看著她明麗的臉龐,他偏下頭去吻住視線里粉女敕的唇——
像是被同時點穴,他們都靜止不動。
藺瑤的眼楮瞠瞪的老大,腦袋一片空白,無法給出明確指令……
整整兩秒鐘的停滯後,她感覺到一連串細膩的動作,似是品嘗似是逗弄,兩片唇糾纏著兩片唇,溫暖而令人悸動,興奮而令人沉醉。
瞠瞪的眼楮眨了眨,唇瓣順從本能,下意識的回應,四片唇瓣的糾纏越來越密集,渾身被一股躁熱包圍,視線轉為迷蒙,直到閉上眼楮。
這是夢嗎?藺瑤想。
不,不是夢,像夢一樣美,卻比夢更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