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車站,小女生看見陶嘉樂便筆直走來抱住她,不在乎被人指點,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嚎啕大哭。
陶嘉樂安撫著她,一同坐上段正淳車後座,听見開車的段正淳用著冷然的口吻說︰「我從來沒見我妹妹這種哭法。心容,我現在送你回台中,把事情處理一下。」
「別!」陶嘉樂立刻反對。「心容現在一定不想回台中,先帶她回家吧,讓她心情平復一點再說,而且也要知道發生什麼事吧?心容你說呢?」
「我不要回台中……哇!」段心容再次大哭。
幸好,段正淳被她以及妹妹的眼淚說服了,不然她還真怕發生什麼事情,比如有個男大生因為劈腿被抓包,惱羞成怒對女友動手,結果被盛怒的女友兄長宰了之類的社會新聞。
段心容頭發很快的的吹干了,崩潰的情緒也止住,眼淚停了,陶嘉樂看她眼楮都哭腫了,很是心疼。
「正義怎麼沒有陪你坐車上來?一個女生這麼晚乘車,很危險的。」她沒直接問發生什麼事,反而問起了跟段心容形影不離的段正義。
「二哥不知道,我沒告訴他。」段心容吸了吸鼻子,讓陶嘉樂幫她梳頭發。
「告訴他的話,那個男人應該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一發生這件事情我就嚇傻了,根本不敢回家,二哥一定會看出來我哭過,可是我真的很傷心,所以就跑來找大哥。」
「告訴段正淳會比較好嗎?」陶嘉樂一點也不這麼覺得。
「不會。」她當然了解告訴大哥不會比較好。「但起碼大哥住比較遠,不會立刻找到人算賬。我只想找個地方傷心,然後忘記那個人。」
段心容細細的說,原本哥哥凶凶的問她對方是什麼人,發生什麼事情時,她都只是哭,如今那些說不出口的話,全部都告訴了陶嘉樂。
那時她心血來潮到男友住處找他,想在那里等他下課,給他一個驚喜,卻發現男友正跟同班的女同學在床上做那件事。
她當下氣炸了,質問男友為什麼騙她,結果惱羞成怒的男友就對她動了手。
「嘉樂姊姊,我跟他其實沒有『那個』過。」她扭扭捏捏的道。「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才兩個月,我跟他不同系,課又滿,平常見面時間就不多,加上覺得這種事情不必急,慢慢來就好,沒想到他居然說是因為我不跟他做才找別人,說我不知道在裝什麼聖女……我很慶幸我沒有喜歡這個人喜歡到把自己交給他的程度。
「他喜歡上別人無所謂,我難過的是他的欺騙,愛上別人就愛上別人吧,想跟別人在一起也直說吧,不要欺騙呀……至于不告訴大哥和二哥是不希望他們為了這種會騙人的家伙髒了手,要是他發神經告哥哥們怎麼辦?好不值得!」
「嗯,我懂。」陶嘉樂溫柔的道。「我很慶幸。」
「慶幸?」段心容不解地眨眼楮,她被男友打,為什麼嘉樂姊姊要很慶幸?
「慶幸你沒有很愛那個男生,慶幸你很自愛,慶幸你為自己的家人著想,慶幸你很快就會從這段情傷走出來,因為你知道求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
陶嘉樂一連串的慶幸,讓才止住淚的段心容又忍不住哭了出來。
「嘉樂姊姊,你真好!」她反手抱住陶嘉樂。「你沒有笑我,還支持我!姊姊你這麼疼我,那可以不可以去幫我跟大哥說,叫他不要生氣了,我真的沒事……」
那小媳婦般的口吻讓陶嘉樂笑出來。
「心容,你很喜歡你大哥?」她不禁問。
明明每回看見他們兄妹三人,都是段正淳責備教訓他們的畫面居多,還有回她看見他把段正義揍了一頓,段心容也被打**,但感情依舊非常好。
「嗯,很喜歡。」段心容用力點頭,提到大哥,她眼楮都亮了,沒有剛才哭得斷腸的模樣。「二哥也是喔,我們最喜歡大哥了。」
「你們是被虐狂?」陶嘉樂不能理解。「他對你們那麼嚴格,又凶得要命,比你們爸媽還要凶吧。」
「哥以前才不是這樣的!扮以前很開朗,常常帶我們出去玩,比二哥還會鬧,我們愛惡作劇還不都是她的關系,我跟二哥最討厭她了!要不是因為她,哥才不會變成這樣呢!現在無論我跟二哥怎麼鬧,大哥都不會跟我們一起玩了……還是你好,你比她好多了,想到大哥竟然為了她單身十二年,就覺得討厭死了!」
會惡作劇、鬧人的段正淳?不,這太難想象了!可是慢著,段心容講了好多個「她」。
「她是誰?」陶嘉樂忍不住好奇的問。「是你哥的前女友,大學時期交往的那個?」
「你怎麼知道?」段心容驚訝的看著陶嘉樂。「哥跟你說的?」
「我見過她。」陶嘉樂說出更震撼的答案。
段心容聞言,直覺罵道︰「她是不是很討厭?哥跟她分手後就沒有交女朋友了,我跟二哥討厭死她了——」
「咳。」門邊響起了段正淳的輕咳。
段心容立刻住了嘴,心虛的看向臉色沒有很好看的大哥,她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
「心容,你要睡這里?」段正淳眼神幽暗,一手曲起靠在門框上,語調穩重低沉的詢問,听不出來他的憤怒,也感覺不出他的情緒起伏。
「不了,嘉樂姊姊明天還要上班,跟她睡我會忍不住想跟她聊天。」段心容下了床,回頭,用著小動物般的眼神看著陶嘉樂問道「嘉樂姊姊,我放假再來找你好不好?到時候我們一起睡。」
「當然好呀。」陶嘉樂微笑點頭。
段心容帶著笑容走向大哥,段正淳看向陶嘉樂,朝她說了兩個字,「謝謝。」
「不會。」陶嘉樂看著那對兄妹離開的身影,當只剩她一個人之後,臉色立刻垮了下來。
「以現代人的愛情觀來說,單身十二年是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概念……」她喃喃自語,想著那名風情萬種的女郎。「不只為了她性情大變,還單身十二年,是有多愛呀?!」最後那一句,她發現自己語氣充滿了酸味。
「喔可惡——」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反應,她把臉埋進枕頭,對著枕頭發出無力的響喊。「我不想這樣啊……」不想越來越在意段正淳,那不是她的本意。
可似乎已經為時已晚了……
隨著大哥下樓,段心容內心惴惴不安,想著大哥剛才听到了多少?會不會責備她多嘴?
「喔喔喔喔喔——」樓上傳來悶悶的吶喊,段心容嚇了一跳,想著嘉樂姊姊怎麼了,是不是要去看一下?
「大哥,嘉樂姊姊她……」才想問大哥,結果竟看見大哥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段心容嚇到呆掉,大哥這笑容她可從來沒有看過。
發現到妹妹的目光,段正淳回頭,看著神情不安的妹妹,低聲問︰「真不在意了?一點也不想報復?」
「才不要,我過得好,才是對他最好的報復。」段心容用力搖頭。「大哥,二哥個性很沖動,我們還沒畢業,能不能瞞著他?我突然上台北找你的理由,就說我分手了,來找你說說話就好,好不好?其他都別說了。」
段正淳眼神一暗。「你不擔心你前男友把你們的事情傳出去?」
「他不敢。」段心容口吻篤定。「第一,他知道我有兩個護短的哥哥,而且有一個離得很近,在學校人緣很好。第二,動手打女人很丟臉,他會被口水淹死,他應該也沒有臉對別人說,況且雖然是他先動手,可他也被我踢了一腳。大哥你講過的,沒有白目被人打的道理,一定要打回來!」
聞言,段正淳眼神充滿笑意。
這大概是妹妹長這麼大,頭一回望著他的眼楮,堅定說出自己想法的時刻,心容真的長大了呀。
「你踢他哪里?」段正淳順口一問。
段心容眼神閃了閃,甜笑,「當然哪里最痛就踢哪里。」男人什麼部分最脆弱?這個不用多說。
段正淳笑出來,滿意的點頭。「做得好,我沒有白教你。」
被兄長贊美的段心容心情飛揚,好久沒有被大哥贊美,真開心。
尾隨大哥到了廚房,喝了大哥倒給她的水,段心容道了晚安後要回房間,臨走前被大哥叫住。
「心容。」
段心容疑惑的回頭,接著听到她大哥問了令人非常驚訝的問題——
「你真的覺得,嘉樂比她好?」
不,驚訝已經無法形容她的心情了,段心容呆楞的看著大哥一秒鐘,才嗯了一聲。
「為什麼?」
「因為嘉樂姊姊不會用瞧不起的眼光看我和二哥,好像我們做的事情都很蠢,也不會要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想要改變你。」
段正淳又笑了。「你有多喜歡嘉樂?」
「喜歡到……不想喊姊姊,想喊大嫂。」就像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起哄喊的那樣。「我跟二哥都這樣覺得,不是因為嘉樂姊姊說要送二哥很貴的計算機的關系,而是因為她好有耐性,都會好好跟我們說話,教我們爸媽不會教我們的道理,我們想要這樣的大嫂。」
「這樣啊。」段正淳笑意更深。「心容,哥哥答應你會達成你跟正義的願望,你們也要幫大哥的忙喔。」
段心容消化了大哥說的話之後,興奮的猛點頭,「一定一定一定,哥,你好好喔,我馬上忘掉被劈腿失戀的傷痛了!」她沖上去撒嬌的摟著大哥手臂。
段正淳慈愛地看著妹妹,伸手在她頭上輕拍,趕她去客房睡,自己回到臥室,躺在床上想著樓上那個女人現在在做什麼呢?
有沒有想著他呢?經過香港的相處,以及稍早在大賣場的插曲,有沒有讓粗神經的陶嘉樂有那麼一點想通了?
如果有的話,依她的性格,應該是煩惱到睡不著吧?
想到她會為了他輾轉反側,段正淳內心涌上了滿滿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