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心萌暗暗在心里哀怨著,被自己喜歡的男人那麼認真的否認,就算她神經再大條,也會覺得有點傷心、有點氣餒。
而段崢禹則是擰著濃眉沉思不語,先前那個服務生一記拍到馬蹄的馬屁,讓他覺得心里很不痛快,他和鐘心萌是朋友,最單純的那種朋友,他們兩個之間存在的是最純粹的友情,絕對不是那丑陋可憎的愛情。
他認真地告訴自己,但郁卒煩悶的情緒卻一波接著一波涌向他,心里也有一個聲音在反問他,真的只是朋友,不是愛嗎?他越來越煩躁,到了最後,他的情緒甚至已經瀕臨暴走。
鐘心萌注意到段崢禹頻頻變換的臉色,她暗道一聲糟糕,暗自在心里將那個服務生祖上所有的女性全都問候了一遍。
媽的,那家伙有沒有眼楮啊,既然已經得到了小費,干嘛還要那麼多嘴的說什麼女朋友不女朋友的事情?存心添她的麻煩嘛,存心破壞她和段崢禹的進展嘛。
雖然心里很哀怨,但鐘心萌無奈地瞥眼眉頭打成了一個死結的段崢禹,她狀似一臉漫不經心地說︰「媽的,那家伙真是有夠可笑的欸,竟然以為我們是男女朋友?靠,沒錯啦,是男女朋友啦,你是我的男性的朋友,我是你的女性的朋友。」
段崢禹看向鐘心萌,他之前一直在繃緊的心弦微微一松,敷衍的笑著說︰「沒錯,他搞錯了,我們是異性朋友,但不是那種朋友。」
「那是當然的啊。」鐘心萌俏皮地眨眨眼,「來。」她端起了自己的紅酒杯,「哥們,我們兩個喝一杯。」
「好,喝一杯。」
兩人仰頭盡了杯中的紅酒,蔓延在心間的是同樣的苦澀。
鐘心萌的苦澀,是因為自己明明喜歡段崢禹,但是卻不能將自己的感情告訴他,還要盡量讓他誤會,讓他以為自己對他沒有多余的想法,她的心情真是郁卒得要命;而段崢禹的苦澀,卻是因為鐘心萌,她否認了他們兩人的關系,說他們是哥們,他的確松了一口氣,但心里也有一份濃烈的悵然與失落。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突然發現自己的個性變得有些捉模不透,就連他自己,有時候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燭光晚餐就這樣落幕了。
段崢禹將鐘心萌送回了鐘心萌名下的那棟花園型的兩層洋房,在洋房的門前,他凝望著用鑰匙打開家門,正要走進洋房的鐘心萌,有些欲言又止地說︰「心萌,我可不可以……」
「嗯?可不可以什麼?」鐘心萌轉過身來看向他,因為酒精的關系,她的臉頰染上了一層醉人的薄紅。
「我……」他有些難以啟齒,不知該怎樣和她講,因為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層顧慮。
那個服務生說他和鐘心萌是女朋友,這令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們並非正在戀愛的情侶,那麼以前看似理所當然,可以毫無顧忌的一些事情,現在還可以一一復制嗎?
他是不是要稍稍在意一下別人的眼光?免得被人誤會他們兩個的關系不同尋常,免得讓別人覺得他們兩個太親昵?但他真的沒辦法拿定主意,他不想離開鐘心萌。
「媽的,算我拜托你。」鐘心萌一副快要受不了的樣子,「請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干嘛吞吞吐吐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顯得很娘炮欸。」
「心萌,我……」咬咬牙,他閉上了眼楮,說︰「我可不可以進去?可不可以像以前一樣,跟你一起睡?」
久久等不到鐘心萌的答復,段崢禹睜開兩眼,瞧見鐘心萌正溫柔地凝視著自己,而在兩人視線交會的同時,她一字一頓的說︰「笨蛋,當然可以啊,我知道你的睡眠品質很糟糕,沒有我你會睡不著。」
段崢禹頓時露出了一臉喜悅的笑容,而鐘心萌也笑了,笑他的傻氣,也笑自己竟然愛上了這樣的一個大男人,明明他看上去很威武懍悍,可是他的內心卻像一個小孩子,但像這樣的一個笨蛋,她怎麼能不愛他、怎麼能不喜歡他呢?
燦爛的晨曦像金粉一樣的撒入室內,照耀在那張雪白的床鋪上,床鋪上躺著一雙男女,男的體格栗悍、精健挺拔,容貌也很是英俊,但卻透著粗獷與豪邁交織的味道,不過睡著的他,卻輕翹著嘴角,流露出一抹孩童般的純真。
而女的身段窈窕玲瓏,小麥色的肌膚令她看起來很是健康,梳著一頭齊耳的短發,面頰女敕滑,容顏精致,在微憨的嬌秀里,透露出一抹迫人的英氣。
許久之後,段崢禹睜開了雙眼,他的手背覆在眼前,擋著穿透落地玻璃窗,投灑在他身上的耀眼光線。
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在鐘心萌的家里醒來了,好像是從兩個月前,他送鐘心萌回家,然後問她可以不可以讓他和她一起睡,她同意了,于是他就開始頻繁的往這里跑,幾乎把這里當成了他自己的家。
瞟眼掛在牆壁上的布谷鳥時鐘,見時針指向八點,他悚然一驚,急忙推推身旁猶在大睡的鐘心萌。
「心萌,快醒醒,你上班快要來不及了。」
「段崢禹,我他媽的快要困死了,昨天晚上你哀哀叫了一整晚,害我都沒有睡多少,我現在嚴重缺乏睡眠欸,你就不能別吵我嗎?」
段崢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歉意,昨晚他作了惡夢,依稀還能听見她安撫自己的聲音。
起初他和鐘心萌睡在一起都會覺得很安心,很少會再作惡夢,但最近的這兩個月也不知道怎麼了,他的情況竟然急轉直下,不僅開始夢見小時候的一些事情,而且還變本加厲,夢境也越來越可怕,昨晚他甚至夢見了媽媽將剪刀送入自己體內的那幕畫面。
「啊,那個,心萌,我是不大想打擾你睡覺啦,但你真的快要遲到了,現在已經八點鐘了,再不起來洗漱,你今天就又要遲到了。」
鐘心萌抓著被子,將自己的臉蒙在被子里,而腰部以下則是露在外面,瞧她這副模樣,段崢禹的心里浮現出一抹笑意。
「好吧,那麼你就再躺一會兒吧,我去幫你準備早餐,」他翻身下床,然後徑自朝樓下走去。
最近這兩個多月,他跑這里跑得比較勤,這棟洋房的門檻都快要被他踩爛了,而他對這里也越來越熟悉,簡直就如自家廚房般。
而大多時候,每天早上都是他負責準備兩人的早餐,雖然他的手藝沒有多好,但起碼吃了也毒不死人。
這樣的生活,沒有什麼波瀾起伏的大風大浪,但寧靜與溫馨的幸福感覺充斥在他的心房,讓他的心里暖烘烘的。
他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只除了一點,那就是他日益加重的惡夢情形,夢里的一切,全部都是他小時候真實經歷過的,就算至今想來,也仍是讓他感到膽顫心驚。
官學長曾經勸他,說他應該找個時間去看看心理醫生,可是他始終認為自己的心理沒病,所以他根本就不用去看什麼狗屁心理醫生,久而久之,學長見勸不動他,也就沒再提過這件事。
喔,對了,提起學長,他想到了一件事。
約莫幾分鐘後,段崢禹端著銀制的餐盤,餐盤里面擺著鮮榨的哈密瓜果汁與蔬菜面包,這兩樣都是鐘心萌的最愛,而本就不太挑食的他,在住進這里之後,也就隨著她的飲食風格,開始吃這些東西,至于一旁,則是一些培根、火腿、燻肉,還有兩個全熟的荷包蛋。
「心萌,你起來了嗎?」他一邊爬著樓梯,一邊朝樓上臥室喊。
但沒有人回答他。
等到他端著餐盤來到樓上的主臥房時,發現原本賴在床上的人已經不見了,而浴室里則傳出了嘩啦啦的水聲,看來她正在洗澡。
「心萌,學長和孟默芹打算結婚了,他們想要邀請你做伴娘。」說起那兩個人,之前就已經結過一次婚了,不過既然兩人幾年前也離過一次婚,那麼再結一次倒也不是不可以。
「啊,這件事情芹姐她已經告訴我了,我答應她了。」然後一顆濕漉漉的小腦袋從浴室里面探出來,透過門縫,段崢禹甚至能夠瞧見鐘心萌那窈窕誘人的身材。
「而且你學長他說了,如果我做伴娘,就讓你去做他婚禮的伴郎。」
「哦,這樣啊……」段崢禹心不在焉地應著,兩只眼楮仍然在鐘心萌的身上打轉。
「你如果餓了就先吃早餐,我等下就洗好了。」關上了浴室的房門,鐘心萌露出一個賊賊的竊笑。
而在這時,浴室外面傳來男人後知後覺的聲音,「沒事,我不餓,我等你一起吃早餐。」
幾分鐘後,穿著睡衣的鐘心萌,一邊擦著她濕漉漉的短發,一邊朝段崢禹走去。
段崢禹有些不安地變換著坐姿。
鐘心萌皺著鼻子哼了一聲,就不信這個男人還能撐多久。
「那個,咳咳。」段崢禹不自在地咳了兩聲清清嗓子,然後窘著張臉龐瞄了鐘心萌姣好誘人的身材一眼,「現在的天氣已經有些涼了,你穿得這麼少,又是剛洗完澡,小心別感冒。」
之前鐘心萌住在死亡降臨的時候,都是拿無袖上衣和短褲做睡衣穿的,直至他開始跑來她這里後,才發現這個讓人驚訝又熱血沸騰的事實。
但段崢禹又哪知道,這些睡衣全都是鐘心萌特地購買的,買來就是穿給段崢禹看的。
「反正我又不冷,何況我覺得穿這樣很好看啊,難道你不覺得嗎?」鐘心萌俏皮地眨眨眼,佯作無知的說道。
「啊,咳。」段崢禹又咳嗽了一聲。
「你怎麼了,感冒了嗎?」她來到他身前,微微俯身。
小手伸出,貼著段崢禹的臉頰。
段崢禹尷尬地別過頭去,「那個,早餐都快要涼了,我們快點吃早餐吧,另外現在已經八點二十了,你再不抓緊時間就遲到了。」
鐘心萌在心底暗笑,這家伙真的是超沒種的。
兩人解決掉早餐之後,鐘心萌換上了簡單的V領毛線衣與牛仔褲,又抓來一件外套,然後便拎著車鑰匙出門去了。
雖然兩個月前,她曾經因為芹姐的事情曠工了半個多月,但在事後,芹姐曾經向飆飛旅行社的人事部經理解釋過,因此她並沒有被飆飛旅行社解雇,而今依然待在前台做接待。
在從車庫里開出她那輛小金龜車之後,鐘心萌望了自家的洋房一眼。
事實上,對于段崢禹近日來惡夢頻頻的事情,雖然她看似毫不在意,但她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因為她知道他最近常做惡夢的原因,就是因為隨著與自己的接觸,他越來越喜歡自己了。
好的方面是,他對自己的感情加深了很多,這讓她欣喜,但壞的地方則是,每天夜里看著睡在身邊的他,因為那些惡夢而連連夢囈,她真的心疼得要死,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嘆息一聲,鐘心萌駕駛著小金龜車朝飆飛旅行社行去,而留在洋房里的段崢禹則像是職業的家庭煮夫一般,在鐘心萌去上班之後,便開始自動自發地打掃家里。
啊,他真喜歡這種生活,心靈有著前所未有的滿足,而這種滿足也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點滴加深著,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多一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