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意冷的樓月恩正想離開,遠處卻慢慢來了一座轎子,轎子外觀樸實無華,卻是直朝著相府門口前進。
樓月恩心忖這轎子里必是丞相大人無疑,她要不要來個攔轎喊冤……噢不,是攔轎報恩……她正在猶豫,想不到那轎子竟在她面前停了下來,里頭走出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男人。
樓月恩一見到這個男人,便是雙眼一亮,這不是那日在皇宮里,替她傳話的好心大人嗎?
「你……這位大人,原來你是相府里的人啊!」她完全沒有想過這男人就是丞相本人,還熱情地向他打招呼,因為她心里認為能當上丞相的不都七老八十了,哪里有這麼年輕挺拔、豐神俊朗的?看來,他應該是丞相的慕僚什麼的。
遠遠的,听隨從說相府外有人,申伯延想著都已是深夜,會是誰?剛掀起轎簾,就看到立在相府外的樓月恩了,她穿著厚襖子頂著冬夜寒風動也不動,一股莫名的沖動與好奇讓他停了轎。
「這麼晚了,你在這里做什麼?」
「樓家蒙相爺出手相助,消弭了一場大禍,小女子正是送禮來了!啊!上回是大人替我傳遞消息至文華殿給我爹,那肯定也是大人將我樓家遇到的困難告訴相爺了吧?自然,小女子也要感謝大人!」
樓月恩原本還在搓手呵氣,見到他之後心情大好,似乎天也不再那麼冷,等不到丞相的遺憾也更不算什麼了。這位大人有種很穩重的氣質,讓夜里等得有點疲倦不安的她,心里也安定下來。
「本官已收到你的好處了。你的藥方,很有效。」申伯延隱諱地避開了自己的身分,上回沒告訴她自己便是她一直掛在口中的丞相,再加上她對丞相令樓玄天天「加班」這事似乎頗有微詞,現在他倒不好承認了。
何況,他不希望她在知道了他的身分後,會在他面前收起笑容,像其他人那樣對他唯唯諾諾。他欣賞的,便是她自然不作偽、把他當成一個朋友的態度。
「那可不,小女子的醫術可不是自夸的。」在專業的部分,樓月恩還是很有自信的,小巧的下巴得意地抬得老高,可惜她只有十四歲,看來稚氣又可愛,連申伯延都覺有趣。
不過話說到此,樓月恩的柳眉又皺了起來,忍不住抱怨道︰「大人,既然你也相信了小女子的醫術,咱們也算有點交情了,小女子就和你老實說,相爺為官清廉,小女子送的東西他全退了回來,所以小女子更不懂了,相爺為什麼要平白幫我樓家?小女子才在這兒等,除了希望能等到相爺當面道謝,更想探探相爺口風,看看他有沒有什麼弦外之音,可相爺竟到現在都沒回來……」
申伯延薄唇微微一扯,哪里有她想得那麼復雜?「本官若說丞相沒有什麼想法,你肯定是不信的,就當丞相想拿這件事打壓一下錢士奇吧。」
「原來如此!」樓月恩長吐出了一口白氣,卻也沒有放下心來。「這倒是說得過去,不過我爹夾在其中可就慘了……」
想到自家那個官越做越小的可憐老爹,換成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從總經理一路做到收發室,部門經理還三不五時要來欺壓一下,簡直悲慘到了極點。
這倒是個問題……申伯延想都沒想,立即承諾道︰「放心吧!本官保證你父親在朝中一切無恙,錢士奇想算計他,丞相會幫忙頂著,如何?」
「真的?太好了!大人你真是個好人!相爺也是個好人!」樓月恩驚喜地跳了起來,在他身邊又叫又笑。在現代的樓月恩是個公眾人物,需要注意形象,不可能這麼做,但古代的她只是個少女,當然要恣意揮灑青春可愛啊!
見她純然無邪的欣喜表情,讓申伯延臉上冷硬的線條都放軟了下來。他發現自己喜歡看她笑,比起宮里那群皮笑肉不笑的老狐狸,她真誠的笑容顯得更加可貴。
「大人肯定是相爺親信中的親信,居然能讓他听你的話。為了表達感激之意,小女子我今天就大放送了!」她突然慎重如宣誓般地道。
「大放送?」這詞挺新鮮的,申伯延雖稍能理解,卻也被她一下子弄糊涂了。
「沒錯,我先看看!」她伸出手,閃電般抓起申伯延的手腕。
申伯延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她在把脈,但手腕處感覺的滑膩輕柔,卻讓他的心微微一動,差點沖動地抓起她白女敕的小手把玩。
她雖只有十四歲,但厚襖子都不能擋住她的窈窕身材,且她容貌又清麗無瑕,言語個性更是意外地成熟,總讓他很難把她單純地當成個小女孩看待。幸好他穩重慣了,很快就把心緒的一絲不寧壓制下去。
樓月恩診了他的脈象後,微微點頭,似乎對他的身體情況很滿意,「大人你吃了那帖藥,身子有了改善,如今再吃,藥已不對癥,效用會慢慢減緩。小女子再重新幫你調整一下藥材,保證吃了之後效果更好,而且也不會有任何後遺癥!」
「後遺癥?!」申伯延如今對這三個字,可是敏感得很。「你是指……那個腎什麼的方面的問題嗎?」
「腎……呃,對對對,自然是不會有問題的……」樓月恩不禁流了些冷汗,她當初也不過是因為情急隨口一說,這位大人似乎很在意「腎」的事情啊!
「要如何確認本官不會出問題?」申伯延沉吟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追問。
樓月恩一時語塞,雖然她在現代時,活了二十幾年也算輕熟女了,面對病人都能侃侃而談,但在古代她可是只有十四歲啊!被抓著問這「腎」的問題,又不能像現代那麼大方回答,還真是難住她了。
難道她能直接告訴他你去找個女人來一發就知道?
于是她只能含蓄地、小心翼翼地、用著幾乎听不到的音量道︰「听說,那平康坊里,有個怡紅院……」
「本官知道了,此事本官自有計較。」申伯延打斷了她的回答,也不由得尷尬起來。這丫頭再怎麼醫術過人,畢竟還年紀尚小啊!能說出怡紅院這等煙花之地,應該是她的極限了。
他相信自己應該沒有問題,還沒有嚴重到要到怡紅院「確認」的程度,他只是以防萬一的問一下而已。
對,以防萬一。
氣氛一時古怪了起來,夜風仿佛更冷了。樓月恩將衣襟拉了拉,像是護住身子不讓寒風灌入,順勢轉移了話題︰「大人,新的藥方是這樣的︰人參兩錢,蟲草三錢,何首烏……」
她沒告訴他的是,這帖藥方除了紆解他失眠胃口不佳的癥狀,其中更有幾味,是增加他男性功能的。
畢竟這位大人似乎對他的「腎」很在意,雖然她剛把脈沒檢查出什麼問題,不過為了讓他對她的藥「更有感覺」,她不介意讓他晚上「砰踫叫」個幾天。
但是……偷瞥了他清俊的臉,樓月恩想象他服藥過後的情況,竟是不受控制地臉紅起來。
而申伯延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覺得這丫頭在月夜里那羞怯的模樣,似乎添了幾分女性的嫵媚,又讓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思,起了一陣異樣。
「晚了,深夜酷寒,你一人回樓府不安全,本官送你回去吧!」
他也不敢再多看她,帶著她便往樓府的方向行去。天寒地凍,兩人卻都沒有上轎,而是領著一座空轎與一群轎夫,並肩信步而行。
難得這個晚上,申伯延回府後沒有利用他有限的時間繼續在書房「加班」,在她身邊,似乎能讓他忘了那些繁瑣的公務,還有朝中爾虞我詐的險惡。
這段路程,是他出仕後走過最舒心平靜的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