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地吐一口氣,沈婉淳鎖好了門,並在玻璃門上張貼「暫停營業」的告示。
抬頭看一眼黑漆漆的夜空,稀疏的星光透著一份蒼涼感,讓忙了一整天的她更感疲憊。
真的很倒霉。她邊想邊垮下雙肩。這幢舊大樓的水管忽然出了問題,使得她的咖啡屋幾乎要被水淹沒,她昨晚得知消息便立刻趕來清理。
盡避水已退,但本來就已老舊的桌椅這下更是全部報廢,咖啡機也因為進了水而壞掉,就連店里的咖啡豆也全都受潮,須全部丟掉。她詢問裝潢師傅的意見後,不得不作出沉重的決定──休業一個月,以便重新裝潢。
當然,就算她想堅持營業也不可能。咖啡豆沒了,接待客人的座椅也毀了。最慘的就是好不容易賺來的微薄盈余全都得用在裝潢上。
幸好她個性挺樂觀,錢沒了以後還可以賺回來,現在就當作是給自己一個假期好了。
「這麼早打烊?」
背後揚起一道男嗓,沈婉淳驀地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完美的男性臉龐。修長的軀體穿著合身的手工制高級西裝,將他完美的身型襯托得更為挺拔。
他絕對是她二十六年的生命中見過最俊美的人,所以就算只有匆匆數句交談,她還是認得他的容顏。
就算她那天一時間想不起他是誰,現在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可是鼎鼎有名的帝萃飲食集團的執行長,亦是財經雜志的寵兒,各家雜志都愛以他為封面人物。她當時大概是有眼無珠,才會認不出他。
「嗯。」沈婉淳點了下頭。本來咖啡屋的打烊時間是晚上九點,所以就算沒有淹水的意外,也已經休息。
「開門,我要喝咖啡。」許軒讓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一手插在褲袋中,狹長的眼眸微瞇,打量她臉上每個細微的變化。
「小店已經打烊了。」沈婉淳換上了客套的微笑,沒有打算跟他閑扯,繞過他準備離開。
「我說開門。」許軒讓重復著,大手同時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去。
「許先生。」沈婉淳皺眉看著腕間那只大手。「現在已經過了營業時間,你要喝咖啡的話,大可以去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連鎖咖啡店。」
許軒讓挑眉,雙眸微瞇,眼神凌厲地鎖定她的小臉,有片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來不論是工作上,或是私人事務,只要他開口,都不會有人回絕他的要求。任何規矩在他面前都不管用,因為別人都得按照他的喜好行事。
眼見他不為所動,手腕被他握得要發燙了,沈婉淳不由得逸出輕嘆。「真的很抱歉。第一,現在已經過了營業時間;第二,就算我想煮咖啡也沒辦法。」她揮了揮空著的手,無奈地說。
聞言,許軒讓雙眸更是瞇得只剩下一條線,全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怎麼回事?」他語氣陰森地問。
其實他也沒有那麼喜歡喝咖啡,可是這一個星期,他竟然對那絲香氣念念不忘,明明忙得不可開交,他還是特地騰出了時間前來,豈知竟是不得其門而入。
哪有人像她如此做生意的!
盡避不解他為何想知道,可她直覺他的個性執拗,要是不好好說明,他絕對會跟她耗上一晚,而她已經很累了。「大樓管線出了問題,連帶咖啡屋暫時不能營業。我真的愛莫能助。」
「嘖。」他低啐了聲。
除了有利可圖的事情外,他對很多事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這是他生平首次對某件事如此在意,甚至還特地再度回來,只為了再嘗那令他難忘的滋味,怎知竟然期待落空。
「真的很抱歉。」語畢,她想甩開他的手,可腕間的壓力僅減弱一秒鐘,她再度被緊緊拉住,這次甚至被拉著往巷口走去。「咦?放、放手呀!」
「給妳一個好差事。」許軒讓邊走邊說。
「什麼?」沈婉淳全然模不著頭緒,下一秒鐘已被塞進在巷口等待的轎車里。
愕然地看著他囑咐司機開車,沈婉淳迅即回首,怒不可遏地瞪視他。「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停車!」她拍打車窗,拉動門把,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往後退。
他是野蠻人還是外星人嗎?還是听不懂她說的話?為什麼不明就里的將她拉上車?
「想不到堂堂一個大集團的執行長,竟然會做出這種擄人的事情,這可是犯罪!」見他仍是不語,她忍不住出言嘲諷。
「那麼,」許軒讓偏頭看她。「妳應該很清楚,順著我的意思,會為妳帶來好處。」說時,薄唇勾起了一抹輕蔑的笑痕。
他的話換來她一聲冷哼。「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急著巴結你,我倒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你應該不會想驚動警察吧?」只要她一通電話,明天大大小小的媒體都會以他的新聞做為頭條。
聞言,他不怒反笑。「天真。既然知道有很多人想巴結我,妳認為別人會怎麼看待我們此刻的狀況?應該是一個為了向上爬的拜金女拚命想勾引有權有勢的男人吧。」
他是想說就算警察來了,也拿他無可奈何,反而會當作是她勾引他不成,于是想反咬一口胡亂誣告?沈婉淳听出他的潛台詞。
「我哪有!」她氣極,咬牙切齒地說︰「要是有哪些地方得罪了,我很抱歉,請見諒!讓我下車!」錯的明明不是她,為什麼她要認錯?
最讓她生氣的是,明知事實如此,她還是要低頭……
沈婉淳越想越是惱怒,但最終了解到不可能逃離,于是她瞬間冷靜下來,安靜地坐著。
她真的沒必要為此生氣,對不對?
以為她會絮絮不休地對他提出抗議,她的靜默反而讓許軒讓有些錯愕。
原以為她是個煩人的女人,她的反應使他難得地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而他,並不喜歡事情超出他的預期。
「想不到妳還算得上聰明,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要安靜一點。不過妳真的一點也不感到害怕?」看不過她閑適的樣子,他于是問。
「難道你想我大吵大鬧?」已然冷靜下來的她笑著反問。「我可是學過跆拳道的,要是你真的心懷不軌,也不見得能夠得逞。」
因她唇畔自信的微笑,許軒讓冷哼一聲,不客氣地上下打量她。
以她這縴細的身軀,會有多大的力氣?分明就是裝腔作勢。
她真的以為他會害怕嗎?本來他對她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不過她的言詞刺激了他,讓他直想撕下她那刺目的笑容。
听見他帶著諷意的哼聲,沈婉淳先一步開口。「我是不是裝腔作勢,試過不就知道了?」單純以力量來估算,她應該贏不過他,可她也不是他能任意魚肉的,至少她會讓他身上掛彩。
許軒讓望著她淨白的瓜子臉,目光慢慢地往下移,越過秀氣的鼻子,落在豐潤的唇瓣上。她噙著淺淺的笑,看上去是多麼自信,如同寶石一般閃閃生輝,讓他真想據為己有……
突如其來的想法令他愣住了,但他來不及深思,因為車子停了下來,他的思緒瞬間回到現實。
「到了。」他率先下了車。「跟我來。」
沈婉淳帶著疑惑跟在他身後,走進一家裝潢得相當典雅的餐廳,不過它似乎還未開始營業,因為座椅還沒擺放妥當。
「進來。」走進廚房,許軒讓回首看著她道。
「嗯?這兒……是你的餐廳?」她不明所以。
「那邊是擺放咖啡豆的特別儲存室,隨便妳愛用哪一種豆子。」許軒讓月兌下西裝外套,隨手將之放在大理石流理台上,並松開了領帶,抓了抓梳理整齊的頭發,好些發絲翹了起來,增添了一些落拓的氣息。
此時沈婉淳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特地帶她來,就是要她煮咖啡!
「快點好嗎?」他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抬手指向她背後不遠處的儲存室,然後拉開一張高腳椅坐了下來。
她知道他是有名集團的老板,旗下有著眾多餐廳,當中有不少更獲得米其林三星,就連在外國也有很多分店,是個龐大的飲食集團。
但現在有求于人的明明是他,怎麼他還如此高高在上?讓她看了就有氣。
她本來不想搭理他,可他無賴的行徑說明了他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她也只能乖乖听話。
許軒讓瞄了她一眼,本來還想開口催促,卻在下一秒看見她不情願地走進儲存室,薄唇隨即勾起,露出不會被人瞧見的滿足神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般執意要喝她煮的咖啡,但他並沒有深究原因,反而拿過平板計算機,開始處理公務。
拿了需要的材料後,沈婉淳回到流理台旁。白女敕的手指撫過大理石光潔的表面,石塊獨有的花紋漂亮得教她移不開視線。
「研磨機在哪?」她詢問正在工作的他。
「那個不就是嗎?」許軒讓抬眸,覺得她的問題很可笑。終日跟咖啡為伍的人竟然找不到研磨機?
「沒有手動的嗎?」她續問。
「啥?」他頓了頓。「哪有人會用那種沒效率的東西!傍我用那個!」在這講求效率的時代,她偏偏反其道而行?
「不要。」沈婉淳道。「我只用手動的,不然味道會差很多。」
「難道妳對自己的沖調技術沒有自信嗎?」許軒讓斜睨她一眼,大有看輕她的意味。
「要是我的咖啡不合你口味,你也不會特地『請』我過來吧?」她回以一笑。「既然你要喝那樣的咖啡,當然得按我的規矩,不是嗎?」
他不喜歡她篤定的語氣,彷佛認定他終會屈服,然而……
「嘖!真麻煩!」許軒讓低咒一聲。她說的對,要不他怎會特地找她?「等一下。」
沈婉淳看著他放下平板計算機,然後站起來,掏出手機,不知低語了什麼,接著他走至她身邊,低頭看著她。
被他打量得有點發毛,她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做、做什麼?」她囁嚅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