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X光和一些檢查後,折騰到十二點多才將扭傷的腳踝以繃帶固定,辜懷秋坐在急診室椅子上等待尹正群。看著他一臉酷樣地繳錢領藥,她在心里啐了一聲︰哼,多事!
雖然臭著一張臉,但她的視線卻忍不住苞隨那黑色的身影,眼底不時浮現絲絲迷惑
他到底存著什麼心?幾次對她百般羞辱,害她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卻又在危急之時救她,還帶她來醫院……莫非這黑道覬覦她的美色,故意要弄欲擒故縱的把戲?哼,她辜懷秋可不是傻瓜!
從小對人推心置月復卻遭受被背判的對待,辜懷秋不免對人性有了最壞的解讀,她打從心里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父親。唯一能讓她信任的只有管家七姐。
「這是消炎止痛的藥,如果痛了就吃。」尹正群來到辜懷秋身邊,將手中的藥袋展示在她面前,辜懷秋卻一把搶過藥袋掏出一張千元大鈔。
「醫藥費這些夠吧?」她不想欠他人情。
他卻沒有接過鈔票,反而轉身蹲下來。「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又不是瘸了!」她不假思索地回絕,貝齒卻輕咬著紅唇,望著那寬闊的背脊發呆
印象中背過她的,只有七姐那瘦弱的背脊,從小即便是自己的父親或母親也沒背過她。其實她真的很想試試那樣的感覺尤其那背脊看起來好穩靠,好溫暖……
「你這樣沒辦法走回去。」尹正群堅持地維持目樣的姿勢。
面對急診室里其他人的目光,辜懷秋顯得扭捏。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走啦,我會叫人來接我……」她像個孩子撇著嘴角,拿起電話想打給七姐,尹正群卻被她的固執給惹毛。
他一把搶過她的手機,手掌往她手臂一握,辜懷秋就這樣莫名地往他背上趴去。她雙手反射性地攬住他的頸子,尹正群己經順手拿起一只月兌下的高跟鞋背起她。
「你這個野蠻人快放我下來!」旁人紛紛露出不知是欣羨還是取笑的表情,辜懷秋只覺難堪到了極點。她不好意思張揚只能將臉埋在他的肩窩低聲命令著,尹正群卻充耳不聞。
「住哪里?」他不妥協地問著
辜懷秋輕咬著女敕唇遲疑了一下,最後不情願地說出答案。「晶華酒店。你在旁邊的巷子把我放下,我自己走上去……」
傲然命令完卻得不到回應,辜懷秋只好將臉貼著尹正群的背,用手臂遮住臉,暗自希望不會遇上任何熟人。隨著腳步移動的規律節奏,她由背脊听見他心髒強有力的規律節奏,一種奇特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深深吸一口氣,淡淡的古龍水夾雜絲絲的汗水味充滿鼻息,她忍不住皺起鼻子,卻發現自己並不討厭這個氣味,至少比那兩個se狼好聞多了……
想著想著,她不自覺地放軟身體,緊繃了一個晚上的神經也慢慢松弛下來。從醫院到灑店的旅程不長不短,但辜懷秋卻覺月有如一世紀這麼長
怎麼還沒到?她將臉埋得更深並偷偷打了個呵欠,腦海里只剩下這句話,然後便一片空白……
感覺背上的重量愈來愈沉,攬著頸子的力道也慢慢松懈,尹正群對辜懷秋竟然在他背上睡著感到詫異。
照常理來看,她應該是乘機拿把刀子從背後捅他一刀吧……他這麼想著,嘴角不自覺泛起笑意。他從來不喜歡和人結怨尤其女人,但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為何三番兩次找他麻煩。雖然對他來說這只是芝麻小事,但也讓他對辜懷秋的行徑百思不解
然後,他想起那天接到關明熙的電話。
「群哥,辜懷秋只能靠你擺平了……」當時關明熙是這麼說的,尹正群卻不知道他所謂的「擺平」是什麼意恩。
對于這種難纏的女人,他一向沒興趣
「麻煩你,辜懷秋小姐的房間鑰匙。」
一路步上晶華酒店的大廳,隨即招來眾人的好奇目光,包括櫃台值班人員,但尹正群向來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
「請問你是……」櫃台人員盡職地確認身分,因為他們無法看清楚他背上的女人是不是辜懷秋,抑或她喝醉了還是被挾持。她的身分特殊又是常住客,飯店員工不敢大意。
交談聲讓辜懷秋從小憩中醒來,她抬起頭,睜開迷蒙的眼眸看清楚四周狀況,整張臉立即漲成粉紅色。
被男人背著出現在人來人往的酒店大廳,這還得了!
她趕緊將臉埋進尹正群懷里,只露出一雙眼眸低聲命令櫃台人員。「他是我的保鏢,還不快把卡片給他!」
「是!」櫃台人員趕緊交出門卡。
回房間的路上,辜懷秋不斷在心里咒罵著尹正群。
因為她今天會這麼狼狽都是他害的!如果此時有把刀子,她真想一把刺進他的背!但她不得不屈就目前情勢,直到抵達房門口。
「放我下來!」她再也等不及地想月兌離這難堪的姿勢,尹正群卻听若未聞,直接開了門進房。他走到床邊才將她放坐在床上,放下手中的一只高跟鞋後,他轉身就要離開。
對于他不說一句話就走,辜懷秋有些錯愕,忍不住出聲喚住他。「等一下!你就這樣走啦?」
「那要怎樣?」尹正群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辜懷秋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事實上,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叫他,她應該是恨不得他快點從眼前消失才對呀……
「這個,醫藥費……她從皮包里拿出一張千元大鈔遞給他,「我不喜歡欠人!」
「既然我是保鏢,就沒有欠不欠的問題。」尹正群眼眉一挑,丟下這話便離去
待房門合上,辜懷秋竟覺得悵然,她生平第一次認為自己說錯話並為此感到心虛,甚至萌生歉意。
「小姐,這是七姐專門為你煮的魚湯,對骨頭很好哦……」七姐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熱湯進入辜懷秋房間,語氣充滿關懷。
辜懷秋卻徑自翻閱雜志看也不看她一眼。她氣七姐將扭傷腳的事告訴父親,當天辜振宇便派人強行將她帶回位于大直的家,硬是要她在家里好好休養,連立法院也不用去了。
「老爺也是關心你呀!總不能讓你受傷了還一個人住在外頭,回到家至少還有七姐服侍你……」見小姐還生自己的氣,七姐只能在一旁陪笑臉,並努才幫她將熱湯吹涼
辜懷秋白了她一眼。「這里又不是我的家!看到那個狐狸精,我就一肚子氣!」
回到這里一切都變得好陌生,她尤其討厭看到那個狐狸精那張故作關懷的惡心嘴臉,還有那兩個小狐狸精,那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如果沒有七姐,她在這個家一秒也待不住!因此她整天將自己關在房里
「夫人也很關心你呀……」七姐輕嘆一口氣,將降溫的魚湯遞給辜懷秋,「這湯是夫人特地吩咐七姐炖的。」
辜懷秋本來己接過魚湯,一听到七姐這麼說,忿忿地將湯還給她。「叫她別假惺惺,我不領這個情!」
「小姐……」七姐端著魚湯左右為難。
此時,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的辜振宇才出聲入內。「懷秋,不要那麼任性!都快三十歲了就不能長大一點嗎?你阿姨什麼地方惹到你了?她一听到你扭傷腳,就趕緊要七姐去買鮮魚回來熬湯,你難道不能體諒她的用心?」
對于女兒對妻子的憎惡,辜振宇也十分傷腦筋。但他從不認為自己有任何錯,只當女兒任性不懂事。
辜懷秋冷冷看父親一眼。「我是無法體會,正如我無法想象當年這個狐狸精是如何在我家、背著我和媽媽勾引你!」
一提及這段往事,辜懷秋眼底的恨意是如此明顯,這是她永遠無法解開的心結。
「你——」辜振宇被女兒的任性和無禮氣得差點想掌她一個巴掌,但他另有目的,只能先放下怒氣。他以眼神支開七姐緩緩走向女兒。
「唉……」他深深嘆口氣,拿下眼鏡揉揉眼楮,似乎顯得既為難又疲累,「這事我知道對不起你和你媽媽,我也很後悔……現在我只想好好修補我和寶貝女兒的關系,畢竟你是我最疼愛的女兒……」
辜懷秋本來緊繃的臉因為父親這席話慢慢放松。十幾年來,父親從沒針對他的錯誤道歉過,雖然這歉意來得太遲,但父親的語重心長和疲累,讓她的防衛稍稍軟化。
但她沒說話,只是以戒備的眼神看著父親。辜振宇看出女兒的軟化,于是在她身邊坐下來,慈愛地拉起她的手。「爸爸知道虧欠你很多,這些年真是苦了你……」
許久未和父親如此親近,雖然僅是一句簡短的關懷,卻讓辜懷秋孤寂了十幾年的心頓時融化成水,眼眶跟著泛紅。
她不是沒有眼淚,只是沒有人找到她內心最脆弱的一面。
「爸……」她努力眨去眼角的淚光低喃著,克制想抱住案親的沖動,這樣的舉動對她是陌生的。
辜振宇也眨著眼楮顯得動容,他拍拍女兒的手露出慈愛笑容。「對了,上次早你說過的那位尹世伯下星期要來家里吃飯
你剛好趁這個機會認識他,他是台灣企業界最重量級的人物,我手頭上很多計劃都要靠他幫忙,你願意幫爸爸這個忙嗎?」
父親幾近請求的邀約讓辜懷秋不得不點頭。雖然她不太喜歡這樣的場面,但她知道這是避免不了的應酬,或許她真的可以為父親分憂解勞
如果她能夠繼承父親的衣缽,那麼她在家里的地位必然勝過那個狐狸精,畢競小狐狸們還小,不成氣候……辜懷秋心里盤算著,她是那種不會讓情緒左右判斷力的女人
「我會穿上最得體的衣服,當個稱職的院長千金。」她笑得乖巧,和父親的關系大有進展,讓她對未來感到信心十足。
而且,她忽然發現嫁入豪門也是個不錯的主意,這會讓她得到更高的社會地位,或許這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好孩子……」辜振宇拍拍女兒的手,露出稱許的笑容。
父女倆相視而笑,沒瞧見門外站著的女人正露出詭異的微笑。她就是張麗芬,辜振宇的第二任妻子,辜懷秋口中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