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元宵十日後,徐卉英終于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嫁了,徐卉丹可以預料,這絕對是一對怨偶,不過,方家看在永昌侯的分上,應該不敢欺負徐卉英,就不知道徐卉英能否明白婚姻是一輩子,不能賭氣,只能用心經營,否則,受罪吃苦的人還是自己。
徐卉英回門這一天,徐卉丹果然看見徐卉英和方鈞儒臉色都不太好看,因此打聲招呼她就想溜之大吉了,心想,徐卉英此時應該很想向姚姨娘訴苦,畢竟姚姨娘明日就要被送到鄉下的莊子了,以後也不知道能否再回京城,沒想到徐卉英竟然跑來攔截她。
「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對不對?」
「什麼計謀?」徐卉丹今日沒有縮在碧芳後面,面對一個離開永昌侯府的人,實在懶得再用心機了。
「我和章家狐狸精在臨水亭大打出手,是你一手策劃的,是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徐卉丹忍不住皺眉,這個丫頭就不能留點口德,還叫人家狐狸精,她怎麼不叫自個兒潑婦呢?為了毫無威脅的情敵將自個兒搞得如此丑陋狼狽,她真是笨到讓人覺得很可憐。
「你不要裝了,我知道這是你的計謀,你就是要我難看!」當她和章家狐狸精大打出手被方鈞儒瞧見時,她真的嚇壞了,還好哥哥在場,再三請求眾人不要鬧出去,將此事壓下來,之後她身邊的丫鬟們都不見了,而她哪兒也不能去的被關在怡情院。
待靜下來後,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一次又一次回想玉梨當時所言,終于想明白了,這是徐卉丹搞的鬼,只是當時自己氣昏頭了,怎麼也沒想到這是一個陰謀。
徐卉丹真的很想拿根木棍狠狠的敲打她,她能不能稍微當個有腦子的女人?將自個兒的愚蠢算到人家頭上,這會不會太超過了?「我可沒有教你跟人家打架。」
「若非你在府里散播方鈞儒喜歡章家狐狸精的謠言,我怎可能與她大打出手?」這應該稱之為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還是說徐卉英的邏輯有問題?徐卉丹嘆了聲氣,盡可能好聲好氣的與她溝通。
「府里的傳言只道是方家少爺,並未指名道姓;還有,即使奴才們口中的方家少爺是妹夫,妹夫喜歡章姑娘是否是謠言,我不知道。可是,有一件事我很清楚,此事與我無關,你不要硬栽在我頭上。」
「你以為我如此天真好騙嗎?你說無關,就想從此事摘得干干淨淨嗎?」
徐卉丹真的是無言了,這個丫頭不是天真好騙,根本是愚蠢無知!
徐卉英的眼中迸出強烈恨意。「我不會放過你!」
徐卉丹搖頭嘆氣,不想理她了,轉身走人。
「徐弁丹,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徐卉英憤恨的在她後面怒吼。
以前听好友批評某人腦子長歪了,她還哈哈大笑,覺得夸大其詞,這會兒她真的覺得徐卉英很適合這個評語。
「大小姐,三姑女乃女乃的眼神不太對勁。」碧芳不安的道。
「即使臨水亭的事壓下來,她也認定自個兒被冠上妒婦的惡名,一向自認為了不起的她如何忍受這等恥辱?」雖然很想罵一句「腦子長歪了」,但是她可以理解徐卉英的心情,一時沖動在她身上烙下一個印記,無論別人是否知道,妒婦之名將如同影子隨著她……唉,所以啊,何必那麼沖動,三思而後行難道會吃虧嗎?
「我擔心三姑女乃女乃會做出什麼對大小姐不利的事。」
「她都嫁人了,還能玩什麼把戲?」
「府里還有個大少爺,是她的親哥哥。」
徐卉丹搖了搖頭。「你太小看徐容道了,徐容道可不是徐卉英那個笨蛋,若非有利可圖,他絕對不會與我過不去,何況,我在他眼中還是個傻子,對他毫無威脅可言。」
雖說她與徐容道沒有正面接觸,可是從各方收集的資訊顯示,此人性格沉穩,不似其母毛毛躁躁,也不似其妹刁蠻任性,是一個有腦子有想法的人。今日若她是男子,無論真傻假傻,徐容道就一定會想法子除掉。
「三姑女乃女乃若去求大少爺幫忙,大少爺不可能不幫忙。」
「徐卉英已經嫁出去了,不是想見徐容道就可以見到,想求徐容道幫忙,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再說,徐容道是一個想做大事的人,忙著結交權貴都來不及了,豈會將心思浪費在這種小事上面?」
這麼說也有道理,可是,碧芳覺得還是當心一點比較好。「至少大小姐在各院的眼線不要撤了。」
「福祿院留著,怡情院倒沒必要,那兒如今只剩看守的丫鬟婆子。」
「怡和院呢?」碧芳就是不放心徐容道,不可否認,原先三姑女乃女乃設計陷害大小姐的事,大少爺也有一份。
「若是你真的不放心,就將我們撒在怡情院的銀子轉到怡和院。」
碧芳終于松了一口氣。
徐卉丹失聲一笑。「碧芳,輕松一點,即便上戰場,也不是時時都在擊鼓。」
「大小姐可能都忘了,但是奴婢一直記得大小姐第一次落水後的那段日子,若不是靠著二小姐在侯府步步為營護著大小姐周全,大小姐很可能早就沒命了。」回想那一段日子,碧芳還心有余悸。
可憐的孩子,過去的陰影太深了……她不也是如此嗎?因為老爸在外面的私生子制造假車禍想向她詐財,從此看老爸那幾個私生子女都是詐騙集團。
「我知道了,我不會掉以輕心的,你可以放心了嗎?」
碧芳噗哧一聲笑出來,真的放心了。大小姐聰明機靈,可是正因為如此,總覺得沒有任何事會超出掌控之外;這麼一來就容易掉以輕心,給了人家算計的機會。
除了來到這個時代,不時思念再也無法見到的親友,徐卉丹從來沒想到會想念某一個人。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很陌生,因為見不到一個人,就擔心——他平安無事嗎?他會不會少了一個胳臂斷了一只腳?他們還能相見嗎?
總之,她不是很喜歡這種心情,她的心思應該用在如何賺錢,堆積可愛的金元寶上。
為何她會想念他呢?徐卉英回門之後,她就全心投注在打理玉寶閣的事上,也托妹妹芍藥的福,玉寶閣漸漸得到權貴之家夫人小姐的青睞,不過,她並沒有放棄搭上文華的可能性,所以,每次去玉寶閣,回程必定走訪聚寶齋,不單單為了那個可愛的金元寶,更是想跟戚文燁再好好談談。可是,以前想見他就見到,而這幾次卻連連撲空,不知不覺一顆心就被提得高高的。
難道因為他是皇子,她才會將投注在賺錢的腦子轉移到他身上嗎?沒錯,就是這個原因,皇子的身分很尊貴,可是腦袋瓜無時無刻不在搖晃,老實說,一刀砍下去斷頭,也就一了百了,就怕圈禁,十三爺胤祥在貝勒府苦熬了好些年,那日子是人過的嗎?幸好他最後可以走出來,還成了鐵帽子王。
好吧,她真的很擔心他,所以今日她忍不住直接找二掌櫃問個明白。「六皇子近日都沒有來嗎?」
「徐姑娘有事嗎?」
「沒有,只是許久未見。」
「六皇子要迎娶側妃了,最近不會來聚寶齋。」徐卉丹怔愣了下,感覺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
「迎娶側妃?」
二掌櫃苦笑,難掩無奈道︰「太後賜婚,六皇子要迎娶輔國公的外孫女。」
一頓,徐卉丹不悅的挑起眉,這位太後真的很討人厭,都病歪歪了還在人家的婚姻大事上頭搞怪,而且又是輔國公府……難道想將六皇子綁在太子那艘船上嗎?
回到永昌侯府,徐卉丹失神的窩在炕上,感覺胸口有一股氣,可是又說不上來在氣什麼……這真是好笑,他被迫迎娶側妃與她何干?這個時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況且是個王爺,後院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自願也好被迫也罷,不過是數字不同,他個人很可能無感,她為何有氣呢?
「大小姐為何悶悶不樂?」碧芳送上一盞溫溫的金絲紅棗茶。
搖著頭,徐卉丹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茶。
「奴婢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小姐如此哭喪著臉。」
「哭喪著臉……我有嗎?」徐卉丹放下手上的茶盞,努力揚起唇角擠出笑容,不過她自個兒都可以感覺得出來比哭得還難看。
碧芳抿嘴一笑。「大小姐在想六皇子嗎?」
「我……他與我何干?我為何要想他?」
「他可以幫大小姐找到文華,大小姐當然會想他。」
這就是謊言被人家戳破的感覺嗎?真的好想重新倒帶,坦率的承認她確實在想他,可是,不是女孩子想念男孩子那種特別的情感,只是單純想起他。
「我只是在想,太後不是病得很嚴重了,為何還賜婚?」即使謊言被戳破了,人還是會出于本能的想掩飾真相。
碧芳壓低嗓門道︰「二姑女乃女乃曾經提起宮中情勢,因為朝中勢力大部分握在太後手上,皇上不得不立榮貴妃所出的二皇子為太子,可是皇上最喜歡也最滿意的兒子是四皇子,皇上甚至私下透露過想立四皇子為太子。若太後發生意外,皇上有可能廢了二皇子另立四皇子,也正因為如此,如今病得這麼嚴重,太後更急于鞏固各方勢力,在幾位皇子身邊安插棋子,不讓幾位皇子有輕舉妄動的機會。」
這會兒她豁然開朗了。其實她早該想到,若是讓六皇子迎娶心愛的女人,拉攏他上太子的船,還說得過去,匆匆忙忙塞一個如此敏感的女人過來,不是擺明監視他嗎?這種感覺更令人作嘔!
徐卉丹忍不住憤憤不平道︰「太後不是六皇子的親袓母嗎?」
「老太太豈不也是大小姐和三姑女乃女乃的親袓母?」
是啊,親祖母又如何?親袓母還是有親疏,太子的母妃榮貴妃是太後的佷女,她們同姓張,而貞妃不過是一個小闢的女兒。
可是,無論太子還是六皇子,他們看太後都是一樣的祖母。
「六皇子知道太後的用意嗎?」
「二姑女乃女乃說過這樣的話——皇家的人各個都是人精,凡事看得很明白,可是又不能不裝糊涂。奴婢想六皇子一定知道,不過知道又如何?他不能拒絕。」
徐卉丹明白的點點頭,皇家的身分何其尊貴,可是一點自由也沒有,就如同她在現代的道理一樣,跨國集團的千金,爺爺嫡系唯一的孫女,祝家的接班人,她卻不能隨從已意選擇想嫁的人,而是按著爺爺的意思,與傳承百年的名門望族戚家長子戚言畯結婚。
其實,爺爺不曾強迫她非要嫁給戚言畯,還事先安排他們喝咖啡互相認識,看他們是否滿意對方。她知道與戚家聯姻對公司有利,而戚言畯也是個帥哥,就答應了;至于戚言畯,也是為了某件事情答應這門親事,然後他們就結婚了。總之,他們一點感情的基礎也沒有。
以前她從不覺得自己很可憐,享受富貴,總要付出代價,這會兒她竟然覺得戚文燁很可憐,娶了一個間諜當側妃……還好只是側妃,不是正妃,要不然就更嘔了!
碧芳微蹙著眉。「奴婢只是不解,六皇子還未迎娶正妃,為何迎娶側妃?」
徐卉丹撇了撇嘴,開玩笑的道︰「說不定太後還有一點良心,不好意思讓一顆棋子霸佔正妃的位置。」
「不要賜婚不是更好嗎?」言下之意,太後忙于算計,哪能顧及良心上的考慮?
「呃……好歹是祖母,總是不能太超過了,免得招來閑言閑語,不是嗎?」
碧芳唇角抽動了一下,人都要死了,哪還會在乎是否招來閑言閑語?
徐卉丹顯然猜到她腦子在轉什麼,干巴巴的回以一笑。
「孫子若因此怨她,她心里頭想必也不好受,再說,六皇子的娘舅家又沒勢力,正妃也不是一般官家千金配得上,何苦費心在這上頭琢磨?」
這倒是。碧芳略一思忖,勸道?「以後大小姐還是別再去找六皇子了。」
「為何?」
「哥哥說,宮里近日不太平,還是別招惹皇家的人,免得惹禍上身。」
徐卉丹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可是,她越來越擔心他了,若是宮里不太平,他會不會有危險?雖然她不愛看連續劇,但也知道皇權體制下,只要掌握朝中大權的人死了,宮里必定血流成河,而通常染紅宮階宮道的皆是皇子和皇子的追隨者……不能想了,這事她管不了,再說,戚文燁很聰明,能夠在人家面前當那麼久的瘋子,絕對可以自保……是啊,無論宮勢權力如何更迭,他都不會有事。
戚文燁迎娶側妃沒幾日,太後薨了,整個京城陷入一片肅殺的氣氛當中。徐卉丹懷著擔憂的心情自動自發待在府里不出門,根據現代所擁有的常識,此時朝堂瞬息萬變,皇上必會想方設法接收太後的勢力,而曾經依附太後的人則是會想方設法反抗,這是一場權力的角力,誰能勝出呢?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這就是政治,也是權力之爭。
沒有出門,她不可能去聚寶齋,當然也沒機會打听戚文燁的消息,只能掛念著他,默默祈求上蒼保佑他。
終于等到太後出殯大禮之後,心想日子應該漸漸恢復正常了,又突然傳來皇上因為太後的死過度哀痛而病倒。過了草木皆兵的三日三夜,宮里敲響皇上龍馭賓天的喪鐘。過了五日,太子為先皇舉行大奠,登基為新皇。
徐卉丹就算不搞政治,也知道這之間的變化藏著陰謀,這會兒她開始擔心妹妹芍藥,芍藥嫁的可是最受先皇中意的四皇子,新皇怎麼容得下父皇心目中真正的繼承人?
除了芍藥,她還要掛心戚文燁,他還好嗎?她沒有听說哪一位皇子謀逆被屠殺,他想必沒事,可是沒有消息,總是教人不安。
惴惴不安的過了三日,她听到寧親王帶著王妃前往封地北燕郡的消息,芍藥連向親人道一聲再見都沒有,只是讓郭大哥帶了一封信給她,同時將郭大哥留下來保護她,也方便她們姐妹之間傳遞書信。
看完芍藥的信,徐卉丹將信燒掉,擔憂的皺著眉道︰「挺著肚子去北方那麼冷的地方,真是令人擔心。」
「哥哥說,王爺原本要二姑女乃女乃留下來,待他安頓下來再派人來接她,可是二姑女乃女乃堅持一起前去封地,說是夫妻兩個無論如何都要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往後京中的情勢說不清道不明,還不如離開這兒比較好。」
徐卉丹明白,待在京城,只要新皇動了殺機,沒罪也可以生出罪來;何況芍藥的肚子有寧親王的孩子,若是新皇想斷了寧親王的子嗣,很可能會對芍藥動手,隨便在飲食當中放點東西,連芍藥的命都保不住。
「你告訴郭大哥,我們以後都在玉寶閣見面,若有急事,我會讓你回家一趟,請郭大娘代為轉達。」
「哥哥說,要不要我娘進府里照顧大小姐?」
「我二度落水以後,芍藥就向娘提過,想請郭大娘和她身邊的丫鬟小月進府照顧我,可是當時我考慮外面需要幫手,認為她們留在外面比較好,如今也是一樣,她們還是待在外面幫我們處理事情較妥當。」
「奴婢會告訴哥哥。」
「還有,請郭大哥尋幾個孤兒,訓練他們的身手。」見碧芳一臉的不解,徐卉丹眉飛色舞的接著道︰「我一直想擁有鏢局那樣的護衛隊,如今算是有銀子了,當然要建立自個兒的護衛,以備將來組織商隊。」
碧芳驚異的瞪大眼楮,大小姐哪來這些奇特的想法?
「即使搭上文華,可以拓展玉寶閣的生意,但我們還是要有商隊,尋找更多商機。雖說郭大哥留在京城保護我們,但男兒志在四方,總不能將心思浪費在這種小事上面,應該給郭大哥立業,將來好娶妻生子。」
「大小姐……」碧芳激動的實在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些事,往後我會慢慢告訴郭大哥,現在你只要讓郭大哥先成立護衛隊……對了,雖然身手很重要,但是品性更重要,但求精,不求多。」
「奴婢明白。」
這時,秋蓮急匆匆的走進來。「大小姐,不好了。」
如今听到「不好了」,徐卉丹就緊張得好像心髒要跳出胸口。「怎麼了?」
「秋紅剛剛得到消息,有人向老太太求娶大小姐。」
徐卉丹一時傻了,因為老太太對外宣稱她生病了,換言之,就是生育孩子有困難,正常男人,尤其需要子嗣的男人,根本不會冒險娶她為妻。
「是誰?哪家的公子?」碧芳首先反應過來。
「京營守衛軍黃將軍的下屬。」
京營守衛軍……為何她覺得這個名詞很敏感呢?新皇登基,龍椅還沒坐穩,最重要的就是軍權,因為任何一股反叛的力量都必須結合軍中的勢力,方能有成功的機會……不行,她必須弄清楚大梁在軍力上的配置,郭大哥應該知道吧。
「這個人怎麼會看上我呢?」
「這門親事是三姑女乃女乃陪方二夫人來說親的。」
徐卉丹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一扯到徐卉英,就聞到陰謀的味道,這個丫頭就是個不省心的,都嫁人了,難道不能安安分分過日子嗎?她嘲諷道︰「三妹妹突然對我如此反愛,想要幫我找一門好親事嗎?」
秋蓮的臉色很難看。「對方已經過了三十了,死了老婆,還有個兒子。」
徐卉丹兩眼瞪得好大。「徐卉英有這麼恨我嗎?」
「老太太答應了嗎?」碧芳比較擔心的是這個問題。
「三姑女乃女乃說得很動听,老太太很滿意,可是礙于大小姐是永昌侯府的嫡長女,對方不過是名小軍官,而且父母仍在,老太太不能不問過侯爺和太太就決定大小姐的親事,因此還沒答應。」
這會兒沒答應,明日可能就會答應了,這個老太婆……雖然很失禮,但是原主的袓母真是一個自私自利的老太婆,孫女兒都傻了,不好好放在家里照顧,還盼著她結一門可以圖利的親事嗎?
「老太太去找母親了嗎?」
「大小姐忘了嗎,太太從今日開始要回定國公府住上幾日。」
「定國公府……對了,外婆病了,母親要回去侍疾。」
「還好太太不在,要不然,老太太一定會喚太太過去商議,太太想阻止婚事,就只能道出大小姐如今身子都好了。」
若是如此,老太太必定會藉著她再結一門顯赫的親事……這樣的時局,嫁進權貴之家就好比踩在不定時炸彈上面,隨時可能引爆,炸得粉身碎骨,死了也就死了,就怕死不了,成日關起門來搞宅斗,她的頭腦要用來賺錢,不是用來搞宅斗的!
「大小姐有何打算?」碧芳擔心的問。
「徐卉英今日回去,明日必定還會再來見老太太,纏著老太太答應這門親事,老太太必然會派人去定國公府請娘回來,所以,你去定國公府跑一趟,將此事告訴我娘,不能答應這門親事,也不能將我病好的事說出來……對了,教我娘想法子從父親那兒下手,說是此事與任何人結親都很容易引來新皇猜忌,由父親出面阻止這門親事最好。兒子與母親鬧不愉快,很快就過去了,婆媳不合,很容易一直惱記著。」
「奴婢知道了,奴婢立刻去定國公府。」
「你順道回家一趟,告訴郭大哥,明日我要去玉寶閣。」
碧芳應聲退了出去。
「大小姐,老太太如今動了心思,今日攔下這門親事,明日也會有另外一門親事尋上門。」
徐卉丹一臉深思的點點頭。「徐卉英若存心與我過不去,今日沒了這門親事,明日也會為我尋來另一門親事,如此糾纏不清,就算成不了事也煩死人了,必須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斷了她們的念頭,可是,有什麼法子……不行,肚子好餓,腦子動不了。」
秋蓮聞言笑了。「小廚房有薔麥皮餛飩,還有栗子糕。」
「好好好,先來一碗喬麥皮餛飩,再來三塊栗子糕。」徐卉丹索性不想了,在暖榻上躺下,等著吃完再來動腦筋。
若想教別人不再打她的主意,釜底抽薪之計就是讓人人都知道她是個傻子,如此一來,想打她主意的人難免會被冠上居心叵測之名。時值新皇剛剛登基,正瞪大著眼楮注意各方動向,誰都不想在新皇眼中留下不安分的形象。可是,如何讓人人都當她是傻子呢?
不知道為何,這會兒她竟然想到戚文燁,他一定有法子達成她的目的,可是,如今他很可能正忙著要將自個兒從新皇的黑名單消掉,有可能插手管她的事嗎?
無論如何,她總是要先找到他,若他願意幫忙那是最好,若是不願意,就再想其他法子。
還好,事隔三四個月後,這一次她在聚寶齋如願見到他了。
戚文燁看起來相當憔悴,很顯然這段日子過得不好,徐卉丹不知不覺就月兌口而出。
「不要難過,人死不能復生。」
戚文燁聞言一怔,唇角嘲弄的一勾。「你瞧我像是難過的樣子嗎?」
「你看起來很狼狽。」
他是很狼狽,而且必須狼狽,要不,哪能消除宮里那些人對他的擔憂?
「父親終究是父親,死了,哪有不難過的道理?」她知道他是一個不受父親寵愛的兒子,就算對父親的死感到難過,嘴巴上也不願意承認。這種心情她感同身受,她現代那位父親最大樂趣就是玩女人,只會制造孩子,從不懂得關心孩子,可是當他病倒了,她嘴巴上雖慶幸他不能再摧殘女人,心里卻很掛慮他的健康。
「父親終究是父親……可惜,我當他是父親,他未必當我是兒子。」
徐卉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總不能實話實說,皇上睡的女人並非都是心愛的女子,也難怪他看兒子並非都是兒子。
「你說對了,人死不能復生,我不會難過,如何生存更為重要。」
這一點徐卉丹非常同意,點頭附和。「沒錯,如何生存更為重要。」
戚文燁戲謔的對她揚起眉。「你遇到麻煩了嗎?」
「咦?」徐卉丹驚嚇的瞪大眼楮。
「你這丫頭反應也太直率了,難道不能說因為想我嗎?」這些日子他費盡心思想將她從腦海除去,她就不能裝模作樣一下說想他嗎?也不懂得禮尚往來,他連抱著別的女人的時候都在想她。
心漏跳了一拍,他怎麼突然說出如此令人驚慌失措的話?徐卉丹輕啟朱唇,想說點什麼掩飾心情,可惜眼前只有一片空白。
若沒有面紗遮掩,此刻她表情肯定更精彩有趣……這些日子,他想過無數次,甚至想過待兩人相見時,索性直接命令她揭開面紗,可是這一刻,他還是期待她自個兒為他揭開面紗……不願承認喜歡她,卻又忍不住縱容她……何止忍不住,他甚至喜歡這種縱容她的感覺。
斂住紛亂的思緒,戚文燁問︰「為了何事?」
松了一口氣,徐卉丹歡喜的道︰「王爺願意幫我?」
「真是狗腿。」戚文燁的口氣有著自個兒都沒有察覺的寵溺。
徐卉丹嘿嘿一笑,先強調她是識趣,接著將方二夫人為某人作媒一事道來。
戚文燁嘲諷的一笑。「方家想拉攏軍中勢力,不將自家的女兒嫁過去,卻將主意打到你頭上,還真是一筆無本的買賣。」
「果然如此,我正猜想方家必然是想藉此拉攏軍中的勢力。」方家藉她拉攏軍中勢力,而徐卉英藉她拉攏婆婆的心……真是一對同樣壞心的婆媳!
「你為何有這種想法?」
「就我所知,如今軍中的勢力大部分在張家手上,可是身為皇後的娘家,當然不願意屈居張家底下,而聯姻自古是結盟最有效的方法。」來這兒之前,她去了一趟玉寶閣,見到郭大哥,問明了軍中的情勢,仔細琢磨一下,便猜出其中的原由。
「沒錯,軍中的勢力如今大部分在張家手上,不過,早晚會落在方家手上。」
「你就這麼確定?」
「榮貴妃……不是,如今是慈德太後了,她啊,這兒過于簡單。」戚文燁敲了敲腦袋瓜。
這位王爺未免太直白了,人家好歹是太後,怎麼不給人家留點面子。算了,她可不管張家這位新任太後如何,方家又要如何奪權,她只想平平靜靜過日子。
「他們結他們的盟,為何扯上我?」
「方家會將主意打到你頭上,應該是為了永昌侯。」
「我爹?」
「永昌侯始終忠于皇上,誰是皇上,他就效忠誰,當初他不願意綁在張家這條船上,如今他也不願意綁在方家這條船上。」
「我三妹妹嫁進方家,徐家已經不可能擺月兌方家了。」
「你三妹妹是庶出,嫁的是方家二房,在外人看來,永昌侯與輔國公的關系只能算得上曖昧,不足以稱之結盟,況且侯爺始終沒有明確表態,沒有人當永昌侯是方家那條船上的人;而你是嫡女,如今若因為方家牽線嫁給手握重兵的將軍下屬,看在外人眼中,其中的意義就不同了。」
徐卉丹細細品味一下,明白了,說穿了,嫡女和庶女的等級不同,要不就像芍藥一樣,皇上賜婚,這與侯爺沒有關系。
「我爹有這麼值得人家拉攏嗎?」
「新皇剛剛即位,龍椅還沒坐穩,理當敬重先皇留下來的重臣們,而永昌侯是重中之重,方家若能將永昌侯拉上船,各方勢力自然而然就會往方家靠攏,這也正是方家的目的。你可以放心,永昌侯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
「這是為何?」
「永昌侯是真正忠君愛民之人。」
換言之,永昌侯不是一個喜歡玩弄權術的小人,是嗎?她實在看不出來這個爹值得戚文燁如此高的評價,沒辦法,他令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愚孝,也因此搞得小小一個永昌侯府亂七八糟。
「我不能冒險,若是有個萬一,也許是被迫踩在方家那條船上,我豈不是要被他們牲了?」原本以為徐卉英嫁人就再也玩不出花樣了,結果竟然還能在她的婚事上頭搞怪,她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我要如何幫你?」
眼楮賊溜溜一轉,她兩眼閃閃發亮道︰「若人家知道我是傻子,還願意娶我嗎?」
「毀了自個兒的名聲,你一輩子都別想嫁人了。」
徐卉丹瀟灑的雙手一攤。「我寧可不嫁人,也不要當人家的提線女圭女圭。」
不簡單,他不曾見過哪個姑娘家敢說出如此大膽言論。「你這丫頭真是稀奇。」
她不稀奇,不過是認為做任何事都要有意義。「王爺真的可以幫我嗎?」
「我幫你。」
「王爺如何幫我?」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這位王爺真的很喜歡故弄玄虛……沒關系,她不會計較這種小細節,最重要的是達到目的。
「王爺可要遵守承諾,而且越快越好,我爹娘那兒可以擋得了一時,可沒法子擋太久了。」
「既然答應你,本王就一定做到,不會超過十日,你就不必再為此事擔心了。」
徐卉丹……牡丹——這是她名字所蘊含的意思嗎?盼她如同牡丹艷麗澱放嗎?
戚文燁執筆蘸墨,在紙上畫下一朵綻放的牡丹,寫下——競夸天下無雙艷,獨佔人間第一香。
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說她直率不知輕重,卻也不見她莽撞無知;眉有著與生來的驕傲,可是閃閃發亮的眼眸卻又是如此清澈;看起來像是什麼也藏不住,卻又散發著一股謎樣的色彩。
何明很認真研究戚文燁筆下的牡丹,皆無特別之處,一如過去王爺所繪的牡丹,可是,王爺今日的眼神竟是柔情似水,唇邊還漾著愉悅的笑……戚文燁抬頭一瞪。「本王今日臉上開花了嗎?為何一直看著本王?」
「王爺今日心情很好。」
「是嗎?」
「奴才許久不見王爺笑了。」自從被迫在後院添了一個宮里的眼線,王爺的心情就一直壞透了,還好人進門沒多久太後就薨了,可以名正言順不再抱著那個女人睡覺了,要不,王爺又要裝瘋了。
「本王不是一直都笑嘻嘻的嗎?」他扮演的瘋癲王爺是逢人就笑,還要笑得天真無邪,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他不敢說自個兒演得無可挑剔,但絕對有戲子的等級,不過也因為如此,有時候連他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在真笑還是假笑。
「奴才跟著王爺至少有十年了,王爺是出自真心的笑,還是掛在面皮上的嘻嘻哈哈,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
是啊,表面上看起來嘻嘻哈哈,好像完全意識不到江山變了色,已經有一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事實上,那笑不過是要掩飾內心的傷痛。雖然父皇對他而言從來不是父親,而是皇帝,可父皇突然辭世還是讓他的心很痛,尤其知道父皇的死很可能是榮貴妃所為,他卻什麼也不能做,更教他自責,而此時,他唯一在意的四哥又被逼著帶四嫂去寒冷的北燕郡,他在京城根本找不到任何眷戀了。
他想離開京城,永遠離開京城,即使一輩子待在那個蠻荒的封地也無所謂,可是二哥此時不會放他離開。四哥是父皇屬意的皇位繼承人,擁有串連各方勢力的本事,因此四哥必須離開京城前去封地,但是五哥和他們剩下的幾個皇弟就不同了,別說根基,就是本事都沒有,二哥當然要把他們留在京城看管。
當他為了渴望離開京城快要發瘋時,徐卉丹就跳進他腦海,然後,他就去了聚寶齋,听二掌櫃說她來找過他,那一刻,一股莫名其妙的歡喜就盤據在他心底。
接著,他日日去聚寶齋,盼著她再一次來找他,沒想到她寘的來了。
今日一見,他越來越抗拒不了掀開面紗的欲念,她面紗底下的容顏究竟是什麼模樣?寧可被人家當成傻子,也不要成為人家的提線女圭女圭,她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女子!難得今日她有求于他,他應該藉機要求她取下面紗,這會兒就不會,直惦記著那張容顏……張晉說對了,他真的太寵她了,可既然約定好了交換條件,就不想用其他手段逼迫她。
「本王今日確實心情很好。」戚文燁坦白承認了。
「是誰讓王爺如此心情愉悅,王爺可要告訴奴才,奴才要好好巴結。」
「怎麼不去問張晉?」
若是那個家伙願意說出來,他還用得著向王爺打听嗎?「王爺也知道,他分得可是清清楚楚,府里是奴才的事,外面是他的事。」
「你就看著吧。」
「王爺與張晉還真是同一個鼻孔出氣。」
眉一挑,戚文燁皮笑肉不笑的道︰「沒本事從他嘴里敲出話來,就想從本王這兒下手,你當本王比他還好應付嗎?」
「不敢。」王爺不難應付,但也不好應付,這完全取決于他的喜怒哀樂,而偏偏他的喜怒哀樂難以捉模。雖然王爺總是笑嘻嘻的,即使笑不及眼,也會讓人誤以為他沒脾氣,良善不會傷害人。
這是大錯特錯,這位在宮里眾人眼中最沒危險的王爺,其實最難搞了,千萬別惹到他,要不就等著被整死。
「不敢最好。」
何明冷不防的抖了一下,還是壓下滿月復的好奇,趕緊轉移話題。
「王爺近來還是待在府里別出去,王爺就是不小心在外頭遇見誰,也可以生出閑言閑語。」雖然新皇從來沒將王爺放在眼里,可是剛剛繼位,龍椅還沒坐穩,難免會防著幾個弟弟。
戚文燁很乖巧的點點頭。「我有事要忙了,不會再出門了。」
原本以為轉移焦點了,沒想到一顆心又被提上來了。「王爺‘有事’要忙?」
戚文燁好像完全感覺不到他內心的恐懼,一副不恥下問的模樣,「你認為如何讓宮里那位對我消除戒心?」
此時心情七上八下,何明的腦子已經停擺了,只能說著毫無建設性的話。「這太難了,除非王爺每日醉生夢死,否則,宮里那位絕對不會對王爺消除戒心。」
「確實很難,可是也不是不可行。」
戚文燁說得很隨意,何明卻感覺一片烏雲籠罩在他的頭頂,他的人生無常從這位王爺開始,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很喜歡王爺,因為王爺待他們如家人,絕對不容許人家欺負他們。
「王爺有何主意?」
戚文燁好笑的斜睨著何明。「你何必一副膽顫心驚的樣子?你也知道,本王最善于保命了,絕對不會拿命來賠的。」
「奴才知道。」可是,何明好像天塌下來了,肩膀垮下來。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就會害怕,主子這會兒不知道又要玩什麼花樣了。
略微一頓,戚文燁突然沒頭沒尾的蹦出一句。「府里好久沒有熱鬧熱鬧了。」
何明全身起雞皮疙磨,很嚴正的提醒。「王爺,京城如今嚴禁奢華歡樂,權貴官宦暫不設宴,王爺想熱鬧,得過了百日。」
戚文燁歪著腦袋瓜瞅著何明,看起來像個小頑童。「你知道熱鬧有兩種嗎?」
「熱鬧有兩種?」
「對啊,本王如此聰明絕頂的人,怎麼會挑朝廷嚴禁的事來做呢?」
何明原本還維持鎮定的臉上出現裂痕,他就知道,王爺又要胡鬧了。他誠惶誠恐的請教。「王爺究竟想做什麼?」
「等著看不就知道了,何必如此著急呢?」
「奴才怕這兒負荷不來。」何明指著胸口。
「負荷不來嗎?」戚文燁非常寬容的一笑。「本王準你提早去莊子養老。」
何明瞬間蔫了。「王爺真舍得將奴才攆去莊子嗎?」
「舍不得又能如何?難道本王還能眼睜睜看你受不住的暈死過去嗎?」
「不會,奴才會咬牙撐下來。」張晉總是羨慕他沉穩冷靜,面對王爺後院那些女人可以面不改色,那是因為他知道她們都是紙作的老虎,咬不死人,而眼前這一位是真正的老虎,還是一只笑嘻嘻看起來沒有攻擊性的老虎,咬死人卻是眼楮眨也不眨一下……終究是皇家的人,豈會不狠呢?
戚文燁很滿意的點點頭。「你不要擔心,本王還是會事先讓你有個準備。」
何明很擔心,可是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只能默默祈求,這一次王爺不要玩得太過火了,好歹給自個兒留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