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滿足了所有人的胃,掛在牆上,以原木雕成的貓頭鷹吊鐘也已來到晚上九點。
等她送完客人,收拾好碗盤,時間已是九點半,而她也累癱了。
「小倩兒,別硬撐,若是欠人手,別客氣,盡避使喚我,我甘願為美女效勞,做牛做馬在所不辭。」賀猛趴在吧台前,揚著只對女人展現的招牌笑臉說。
「使喚你?」對于他的好意,顏倩笑了笑,調侃的道︰「我可不想被你那票親衛隊誤會,自找麻煩。」
听她這麼說,賀猛捧著胸口,做出心碎樣。「小倩兒,妳說這是什麼話?麻煩?妳明知道我的一顆心全系在妳身上,那些親衛隊算什麼,只要妳一開口,我馬上飛奔到妳身邊,和妳『婦唱夫隨』,妳洗碗我就拖地,妳煮咖哩我就煮咖啡,妳做甜點我就做糕點—」
「那餐館保證撐不到三天就會倒閉。」冷冷的揶揄來自一旁不耐的雷豫風。
他煮的東西要是能吃,母豬都能上樹。
賀猛眉一揚,看向那宛如顏面神經失調的室友。「阿豫,你怎麼還沒走?」這家伙吃飽喝足怎麼還不滾?打擾他泡妞。
「我忘了帶鑰匙。」
「所以?」賀猛眼角一抽。
「你說呢?」他反問。
兩人互看了許久,一如以往,賀猛率先舉白旗投降。
「知道了,我爬就是了……嘖!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兩人的房間相鄰,而雷豫風外表雖冷酷,卻是個十足的迷糊蛋外加運動白痴,常常將鑰匙忘在房里,不得已只好向住在隔壁的賀猛借道……應該說借「窗」而行,而賀猛在見識過他那比三歲小孩還差勁的平衡感後,深深害怕自己會變成命案關系人,于是流著冷汗阻止他的自殺行為,自告奮勇替他爬窗,久而久之,這事便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工作。
听見兩人的對話,顏倩忙說︰「阿豫,你不是有放一副備份鑰匙在我這嗎?我去拿給你……」
「不用了,這家伙吃飽欠運動,妳忙妳的。」說著,雷豫風率先走出餐館,往一旁的雲海走去。
賀猛見狀,只能瞪他一眼,回頭對顏倩拋了個媚眼,「小倩兒,要是真忙不過來,別客氣,我隨時有空。」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她笑著搖頭,繼續清理水槽中的碗盤。
把碗盤全數清洗干淨,放進烘碗機後,她舉起雙臂,伸展著忙碌整天的肌肉,「唔!真累……」
月光餐館早上十點準時開門,近晚上十點關門,這段時間,她就像顆陀螺般轉個不停,直到在門外掛上休息的牌子,她才得以喘口氣,從吧台旁拿出她趁下午稍閑時便事先焗烤好的晚餐,放進微波爐微波。
這是十分疲累的一天,但她卻感到滿滿的充實,就算是累也值得。
彎起一抹笑,她戴上厚厚的手套,從微波爐里拿出晚餐,正打算坐下享用時,掛在大門上的風鈴卻發出脆耳的叮叮聲。
听見風鈴聲,她瞬間掃去一臉的疲憊,換上甜美的笑容,歉然的說︰「很抱歉,我們已經歇息了。」
進門的是一個男人,他就站在門口,一雙漆黑的瞳眸直凝著她,沉聲說︰「我要一間房間。」
他長得非常好看,尤其是那雙眼楮,宛如雪地里的一汪深潭,帶著陰郁的氣質,十分神秘,那震懾人心的黑眸,讓顏倩不由自主的盯著他出神,直到發覺他那雙有型的濃眉微擰,她才驀地回過神,有些尷尬的回答。
「呃……很抱歉,我們的房間都已經客滿了。」
清風小鎮從不曾有過如此俊美的男人出現,眼前這人那出眾的氣質及過人的容貌,讓一向見慣賀猛及雷豫風這兩個相貌迥異卻同樣出色的顏倩也不由得看傻了。
聞言,男人沒有多說什麼,朝她輕點頭,便轉身離開。
風鈴聲再次響起,看著緩緩闔上的大門及男人離開的背影,原本饑腸轆轆的顏倩莫名失去了食欲。
她累透了,也餓壞了,但方才走出去的男人卻意外的引起她的好奇心,讓她不由自主的放下湯匙,站起身跟著他的腳步走出民宿。
門一開,迎面而來的便是一陣陣黏膩濕咸的海風。
月光民宿位于海邊,周圍除了幾間民房外,便是一望無際的海洋。
夜晚的海洋漆黑無光,除了滿天耀眼的星子及路燈外,幾乎沒有亮光,顏倩花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那男人的身影。
他沒走遠,就坐在不遠處的沙灘上,身旁還停著一輛紅色跑車……
等等!跑車
美眸微瞠,她舉起雙手揉了揉自己的眼楮,眨呀眨,發現真的不是她眼花,而是沙灘上真停了輛車,粉女敕的小嘴頓時呈現O字型。
那男人瘋了嗎?怎麼會把車開到沙灘上那可不是飆沙車,也不是吉普車,而是貨真價實的跑車!一輛要價一千四多萬的法拉利458SpiderV8。
她會這麼清楚,是因為今天下午阿猛才指著計算機上的車評,大聲嚷嚷著他要買一輛來泡妞。
重點是,不管那輛法拉利的馬力是不是能飆沙,那男人未免也太浪費了,一輛上千萬的跑車就這麼停在沙灘上,瞧瞧,那輪胎有一半都陷進沙里了,眼看再這麼下去,底盤可能也會淪陷……
她擰著眉,愈瞧愈心痛,正想著要不要上前叫他別這麼浪費,那男人突然動了,他站起身,然後邁開修長的雙腿,往前走去。
他要去哪?
前面除了幽深的大海外,什麼也沒有,他能上哪去?
才想著,顏倩就見那男人頭也不回的走向海里,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她本以為他閑著沒事干,在半夜游泳,可她等了好一會,卻沒見他浮上來,除了徐徐海浪外,漆黑的海面上沒有半點動靜。
她倒抽了口氣,連忙跑下堤防。
「喂—」她揚聲大叫,可響應她的除了浪潮聲外,什麼也沒有。
「有听見嗎?」她不死心,又喊了幾次,然而還是一片寂靜。
是溺水還是自殺?
不管是哪種,事情就發生在她眼前,就算她想見死不救也不行。
「可惡!」她連忙月兌下鞋子,跳進海中。
但誰來告訴她,烏漆抹黑的她是要怎麼救人啦
突然間,眼角瞥見一抹白色的影子,她轉頭一看,發現那男人竟漂浮在海面上,動也不動的在海上載浮載沉。
她雙眸一亮,連忙朝他游去,接著攬著他的脖子,打算將人拖上岸。
可沒想到她的手才剛攬上他的脖子,原本雙眼緊閉的男人突然睜開那雙俊美的黑眸。
接著他拉下她的手,一個翻身,與她一同浮在海面上,那雙好看的眼眸直直的盯著她看。
「你……」看著他宛若無事一般的望著她,顏倩傻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問句,「你……不是溺水?」
男人又看了她一眼,不理會她直接游上岸。
看著他矯健的泳姿,顏倩確定他真的不是溺水。
跟著他游上岸,她走到他身旁,見他依舊不理人,一臉漠然的坐在那輛耀眼的紅色跑車旁,她沒有馬上走開,而是一**坐在他身旁,擰著眉問︰「你不是溺水,難不成是……自殺?」
季予揚極淡的掃了她一眼,雙眼有著讓人察覺不出的困惑,不明白他不過是因為悶熱而下水消暑,為何會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誤會成自殺?但他沒解釋,只是掃了她一眼,便將視線挪回海面。
顏倩壓根不明白他那淡然一瞥傳達的意思,也沒有因為他不理人而惱怒離開,而是一心認為眼前的男人是想自殺,否則以他那過人的泳技,哪可能沉入海中這麼久,還任海浪將他一寸寸往海中卷去,那情況擺明了就是想了結生命嘛!再加上他空洞無神的表情,就更有說服力了。
也因為如此,即便她知道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跟一個陌生人攀談是件既危險又愚蠢的事,但一向熱心助人的她,實在無法把他一個人扔在這,尤其他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基于這個原因,她並沒有離開,而是做好了當張老師的準備。
他不說話,性感的薄唇緊抿著,陰郁的雙眸直凝視著前頭的海面,氣氛就這麼凝滯著,直到渾身濕透的顏倩打了一個噴嚏,忍不住再次開口。
「那個……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人嘛,應該要向前看,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沒什麼大不了的,未來才最重要,沒必要為了點小事就搞自殺,尤其你又長得這麼帥,年紀輕輕就開著名貴的跑車,日子應該不難過,何必自殺呢?」
「唉,我真想不通,這年頭怎麼動不動就有人跑來海邊自殺,難道你們不知道當浮尸很丑嗎?尸體被海水泡得渾身腫脹不說,還有可能被海里的魚給咬得東缺一塊西少一角,想留個全尸都難,更別提海那麼大,找不找得到尸體還是個問題,所以呀,到海邊自殺是最笨的。」
「但我也不是鼓勵你用別的方法自殺啦,你要是選擇跳樓,尸體四分五裂、腦漿噴濺,那死狀更淒慘,要是喝毒藥,不僅臉色發黑、口吐白沫,還可能七孔流血而死,最重要的是,尸體臭到沒人肯幫你收尸……」她絞盡腦汁,將所有想象得到的死狀全搬出來,就是想讓他打消自殺的念頭。
听著身旁的女人不停的說著什麼樣的自殺方法死得最慘,原本不打算理她的季予揚終于皺起眉頭,啞聲說︰「我沒有要自殺。」
顏倩驀地止住話,狐疑的望著他。「那你剛剛跳到海里做什麼?你可別告訴我你去游泳,就算是練習憋氣也用不著這麼久。」
「這不關妳的事。」他的私事還輪不到外人來管。
顏倩見他說不出理由,仍然認定他是想自殺,「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待在海邊,要是真不小心讓海浪給卷走怎麼辦?我爸媽曾教過我,做人不能見死不救,再說瞧你一臉失魂落魄,活像被人給甩了,就算現在不做傻事,難保在我離開後不會再次跳海。」
她最後那句話讓季予揚臉色一沉,再次恢復成拒人千里之外的撲克臉。
他的反應讓顏倩屏住氣,美眸微瞠,「不會吧!你真的失戀了?」
這怎麼可能!她只是隨便說說,有這麼準嗎?
這男人又高又帥,雖然那張撲克臉在不說話的時候是有些嚴肅難以親近,但這等長相配上一輛高級跑車,是女人應該都很難甩得下手吧!
季予揚俊顏更沉,緊握的左手掐得更緊,站起身就往海邊走去。
跳海?他覺得好笑,卻笑不出來,只覺得熱,海風涼爽,但他卻覺得悶熱難受,讓他想再次沖進海中,讓冰涼的海水沖去那讓他感到屈辱的煩悶。
顏倩見狀,以為自己刺激到他,連忙爬起身跟上前,「喂!你回來呀!你沒听見我剛才說的話嗎?跳海自殺的人最笨了,況且你長得這麼帥,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千萬別做傻事呀……」
見他理也不理的往海里沖,顏倩一時心急,忙跳上前一把抱住他,死命的想將他拖住。「求求你,想一想你的家人,想一想那些美好的事,你會發現這世上有比愛情還要美好的事,只要活著,你可以得到更多你想要的幸福!千萬別做傻事呀!」
季予揚被她這麼一鬧,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瞧著那緊抱著他,一臉說什麼也不放手的女人,沉聲說︰「放開!」
「不放!」她搖頭,「除非你跟我上岸!」
「妳—」季予揚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遇上一個這麼纏人的女人,一向波瀾不興的情緒忍不住啊現一絲不悅。
那股不悅讓他怔了怔,他低頭,總算認真看著這莫名其妙冒出來,又莫名其妙誤以為他要自殺而聒噪不停的女人。
她很年輕,有張姣好的臉蛋,然而引起他注意的不是那張美麗的臉,而是她臉上那抹出自內心的關懷及擔憂。
黑眸一沉,一股復雜的情緒驀地流過胸口,他用力掙開她,這一掙,原本放在襯衫口袋中的物品不小心彈了出來,好巧不巧的落到顏倩柔白的腳盤,讓她愣了愣。
下意識的,她低下頭,看見在夜空下閃爍著璀璨光芒的物品,她忙彎替他撿起,「你的東西掉了。」
季予揚只淡淡的掃了一眼,「扔了。」
話落,他不再朝海中走去,而是轉身朝堤防走。
顏倩傻了,不是因為他突然改變心意,而是她手上絲毫不比天上星子遜色的耀眼東西。
那是一顆鑽戒,一顆少說有五克拉那麼大的鑽戒。
他剛剛說了什麼?他居然要她把它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