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喝。」雲斂鋒拿起酒杯朝丁宣瑛伸直了手臂。「倒酒。」
丁宣瑛看著那遞過來的酒杯,微微揚了揚秀眉,抬眸對沁冬道︰「你去伺候少爺,好好給少爺倒酒。」
雲斂鋒側目挑眉看一眼,「你不用過來。」
沁冬自是嚇得不敢靠近。
他手還不放下來,有些挑釁地對丁宣瑛道︰「我要你倒!」
怎麼?能給孟寒玉做鞋,卻連杯酒也不能為他倒嗎?他偏要她為他倒酒!
「好吧。」丁宣瑛根本不知道他心里還在糾結那雙鞋,她只想快點吃她的麻辣鍋,因此迅速為雲斂鋒倒了酒。
雲斂鋒對她的態度總算有一點滿意,他一飲而盡,又把酒杯遞過去,丁宣瑛便得在涮肉片又沾醬的百忙之中為他再倒一杯。
幾杯酒下喉,雲斂鋒微微翹了翹嘴角,看著雙頰微泛酡紅的丁宣瑛。「你才搬過來,這麼快就想彰顯你的正妻身分,想管家了嗎?詠佩縱然是平妻,但也將家理得井井有條,你該向她學習一二才是。」
說完他便立刻後悔了,怎麼就說不出自己只是想來看看她這句話呢?偏生要找個由頭,還是個強要安她罪名的理由。
丁宣瑛也不是傻子,不必思索便知道溫詠佩肯定向雲斂鋒告了狀,至于說了什麼?當然是挑對她自己有利的說。
她不是個任人壓頭的主,雖不會主動出擊,但若被人欺負了,她還手也不會手軟,今日溫詠佩那一番惺惺作態她原想輕輕揭過,但誣賴她沒說過的話,她可就不能饒過了!
「學習什麼?根本就不是這些事情!」她重重擱下酒杯,滿臉惱意地道︰「今日你那平妻和兩位姨娘上門來,說是來向我見禮,卻是不肯好好敬茶行禮,我讓她們要見禮便好好見禮,才說完,那時老太君便來了,一陣鬧騰,她們又全走了,其中只梅姨娘沒走,說要向我見禮,我沒真讓她見禮,打發她走了,這就是全部!」
她將事情說得細碎,又道︰「由始至終我都沒說過要管家的話,請你回去告訴你那平妻,不是人人都像她那般愛拿捏權力,我可不耐煩俗務,若是再無中生有,我也不會善罷罷休!」
還算帳哩?她只說了一部分,若真把今日之事搬出來說道理,她可以甩他八條街!
大錦律法她也懂得,有這樣寵妾滅妻的道理嗎?溫詠佩縱然不是妾是妻,但也是屈居她之下的平妻,她這個正妻怎麼也站得住腳!
屋內忽地安靜下來,思秋和沁冬、坤弘嚇得呼吸都快停了,思秋和沁冬驚恐萬分,少女乃女乃怎麼說管家是俗務啊?而坤弘則是膽戰心驚,他家爺是什麼人啊?哪里曾被女人這麼大聲駁斥過?何況那女人還是爺的妻子……
雲斂鋒手里把玩著酒杯不言不語。
溫詠佩、蕭姨娘、梅姨娘對他向來溫柔軟言、千依百順,即便是在氣頭上,也不會這般對他說話,敢這麼大聲對他說話的,丁宣瑛還是第一個。
但是說也奇怪,他竟一點也不生氣,反而信了她的話,信她對管家沒興趣,可能他心中早就有數了,一個對管家有野心的人,不可能甘願默默在束香軒里過了許多年,他只是用了溫詠佩的告狀當理由尋過來罷了……
「今日老太君過來做什麼?」他慢悠悠地問。
丁宣瑛見他輕輕揭過她那番火大的嚴正駁斥,知道他是信了自己,既然他相信了她,她自然不必再窮追猛打,見好就收才是聰明人。
她淡淡地道︰「老太君那時過來做什麼?自然是有人請她老祖宗過來撐腰了。」
她沒說下去,但雲斂鋒歷練商場多年又豈會不知?溫詠佩既請了老太君過來撐腰,便是要讓丁宣瑛知道雲府的當家主母是誰,即便她搬來了主屋,也不過是空有正妻之名,實權全落在她這個平妻之手,須得敬她七分……
他心中思忖,尋著話道︰「老太君是有些霸道固執,不過也有可親的一面,將來你多親近親近便知。」
丁宣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是自然,對你疼愛有加的老太君,在你眼里自然是可親的。」
換句話說,連正眼也不看她一眼的老太君對她而言,就是個難搞的老人家罷了,談什麼親近?她能親近那個袒護溫詠佩的老人家嗎?不可能,即便太陽打西邊出來也不可能。
雲斂鋒悶聲道︰「如果你好好表現,老太君也會喜歡你。」
丁宣瑛吃肉喝酒,敬謝不敏地道︰「不了,我不想表現,沒表現都招人忌了,還表現哩。」
雲斂鋒口氣一冷,「你在貴人面前就肯多所表現。」
據他所知,她見太子妃娘娘沒胃口,便調配了幾味藥膳食補的方子,娘娘吃了果然胃口大開,她還親手做了鞋子送給孟寒玉,這樣的力求表現又是為哪樁?在太子妃面前表現得那麼好就不怕招忌了嗎?
丁宣瑛在心里說︰貴人對我笑,老太君有對我笑過嗎?但他一定是偏心老太君的,她不想落他口實,便臉不紅氣不喘,大仁大義地道︰「我對貴人周到些也是為了雲府,貴人何等尊貴?既是移尊降貴來到此地,能不好好伺候嗎?若服侍不好,是誰倒霉?當然是雲府倒霉了,而雲府倒霉,誰會最為難過?當然是你這個當家的最難過了,所以我之所以好生伺候著貴人,也是為了你。」
果然,雲斂鋒听了神色稍緩,雖然他仍不能釋懷她做鞋送孟寒玉之事,但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他喝了半碗湯,已經渾身發熱了,又學她涮肉涮菜後蘸上醬吃,味道竟出奇的好,不禁好奇問道︰「這是什麼鍋物?竟能做得如此辣。」
大錦朝已有辣椒此物,但一般拿來入菜,沒入湯過,何況這湯紅通通的,像是放了幾百根辣椒似的,上面還浮著一層油,初看時很是嚇人。
丁宣瑛覺得他今天有些不同,像是來示好似的,只要觸及那會惹人不快的話題便很快揭過,于是她也有問必答地道︰「這叫麻辣鍋,顧名思義,又麻又辣。」
「這是這里的廚娘做的嗎?倒是有心思。」
沁冬忍不住道︰「少爺,這是我們少女乃女乃的巧思,雖然少女乃女乃沒動手,但是她把做法告訴廚娘,否則憑廚娘哪里想得出這麼別致的菜。」
丁宣瑛在心里嘆道︰丫頭,你這是在幫倒忙啊,讓雲斂鋒不去聯想到我從前是個吃貨也難。
雲斂鋒倒是沒往吃貨上頭想,只道︰「這火鍋越吃越開胃,夏天悶熱,沒胃口時吃倒挺好,母親本就喜歡辣味,若知道火鍋還能這樣吃,必定恨不得能嘗一下。」
這次換思秋搶著說︰「適才少女乃女乃已經吩咐奴婢給夫人送去了,想必夫人此時正吃得歡呢!」
雲斂鋒微微一楞。「哦?原來已經給母親送去了嗎?」他看著若無其事的丁宣瑛。「你對母親倒是有心。」
如果能把這份心思放在老太君身上就更好了,老太君是府里的主心骨,要在雲府立足,光是得到母親的認同是不夠的,還須得到老太君的認同才算數。
然而他不知道,丁宣瑛那麼做根本也不是想得到夏氏的認同,只是秉持著誰對她好,她便對誰好的原則罷了。
雲斂鋒的酒杯又遞過來了,她給他倒了一杯,自己倒是沒有了。
她搖了搖空酒道︰「沒酒了,吃完你也該回去了,免得你那平妻牽掛……」
雲斂鋒眉頭皺了起來。「你這是在下逐客令嗎?」
這是什麼道理?她能做鞋給孟寒玉,卻是不能讓他多坐一會兒?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這事如此耿耿于懷,每每想起她接孟寒玉那玉佩的神情,他就想將那塊玉佩就地砸爛。
「怎麼會?」丁宣瑛隨興地道︰「反正天色還早,你想繼續坐便坐吧!」
「奴婢再去燙壺酒來!」
思冬一門心思就是想要兩個主子圓房,因此听丁宣瑛這麼說,她便馬上咚咚咚的去燙酒了,還很機靈的換成了烈酒。
那水果酒雖然有個酒字,但喝上幾壺也不礙事,要成就好事,自然要祭出烈酒了。
水果酒換成了烈酒,但雲斂鋒與丁宣瑛似乎一無所覺,兩人吃得十分酣暢,酒是一杯接著一杯喝,那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暫時被丟到一邊去,因為酒意的催化,兩人也算得上是有說有笑了,看得思秋暗暗握拳,今晚一定不負夫人的托付,定能讓兩個主子圓房!
熱火朝天的吃飽喝足後,夜深了,雲斂鋒醉了,不勝酒力的倒在桌上,丁宣瑛也醉了,困倦的閉上了眼眸。
沁冬和小紅先扶著丁宣瑛進房睡下,思秋忙叫坤弘把雲斂鋒也扶進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