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雲府恢復了平靜,雲斂鋒的內心卻不平靜,丁宣瑛收下孟寒玉信物的那一幕,始終壓在他心上,讓他恨得牙癢癢,因此刻意對她冷淡,只是那冷淡只有他自己知道,丁宣瑛卻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喪期過後半個月,夏氏安排她搬到主屋的青霞軒,這名字讓她想到了前世的大明星林青霞,她一听便有了好感,再想到太子妃的話,自己難道甘心一輩子在束香軒里終老嗎?那她到底穿來干麼?至少見見這大錦朝的美好,否則豈不枉費了穿越一回?
于是她順從夏氏的安排,搬到青霞軒,原本束香軒的下人自然也一並隨她搬過去,比較麻煩的是,日後若要到鎖秋軒探望雲水惜得走上一大段路,倒是雲水惜十分贊同她搬到主屋。
「雲家莊乃以繡坊起家,我教了你一手繡技和做衣裳的工夫,若你不能將之發揚光大,學了又有何用?你的繡品若不能讓世人看見,空有一身手藝又有何用?身為我雲水惜唯一的弟子,你有責任讓我的繡技傳承下去。」
雲水惜一番話,說得她熱血沸騰,服裝設計之魂隱隱燃動,她前世本就是閑不下來的女強人,公司創立初期,她一個人當十個人用,忙得甘之如飴,如今這日子是過于清聞,且清閑到無味……
「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沁冬滿面驚慌的提裙奔進來。「少爺的三位妻妾來了!」
「她們來做什麼?」丁宣瑛倒不至于像沁冬那般沒見過世面,只是心下微感奇怪,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們三個一起來,若不是來拜碼頭就是來下馬威,照她看來,是下馬威的可能性大些。
前世的她,性格柔中帶剛,行事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而若是人欺我一尺,自然是我也要欺之一丈了,她可不是能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客人來了,便請客人進來坐,三位女乃女乃姨娘又不是什麼癩蛤蟆,你還怕她們進來了會惡心到你不成?」丁宣瑛淡定地坐到椅子上,淡淡地道。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在說話間,溫詠佩、蕭姨娘、梅姨娘已經魚貫跨進了廳里,這分明是不請自來,欲殺她個措手不及,所以她對沁冬說的那話,事實上是說給她們三個听的,活該誰叫她們要無禮的不等通傳便自己走進來,被氣到內傷可不要怪她。
「姊姊,我們來向姊姊問安了。」溫詠佩一臉的笑,心中卻是極想向前去撕了丁宣瑛的嘴,該死的賤女人,竟敢把她比喻為癩蛤蟆,今天她會讓她知道,誰才是雲府的少女乃女乃,誰才是未來的當家主母!
一時間,青霞軒的花廳里暗潮洶涌,丁宣瑛的神色淡然,溫詠佩則眼露凶光。
蕭姨娘見狀,笑道︰「哎喲,我看左右還沒拾掇好呢!姊姊,我們是不是來早了?」
「怎麼會?」丁宣瑛淡淡的看著她們。「我適才還在想,我都搬進來了,你們看著都知書達禮,都不是那不懂禮節的人,怎麼會還不來拜見我這個正妻,才想著,你們就來了。」
她心里已有主意,因此不跟她們演姊妹情深的戲。
「姊姊可還缺少什麼?少什麼盡避跟我說,妹妹一定差人辦妥當,一樣都不會少。」溫詠佩笑著說道。
丁宣瑛知道她這是在顯擺她才是真正的少女乃女乃,間接告訴她,在這座宅子里,她是能做主的人。
「沁冬,倒茶。」丁宣瑛微微挑眉,語氣略有責怪。「三位女乃女乃姨娘來拜見我了,怎麼不懂得斟茶呢?這樣三位女乃女乃姨娘是要如何向我行大禮?」
溫詠佩眼里簡直要噴出火來,丁宣瑛才是正妻,這個事實始終讓她的心里像有根刺兒一樣難受。
蕭姨娘自恃生了兩個兒子,自然也是不甘心向她認定的棄婦丁宣瑛行什麼拜見之禮,她笑道︰「就是來姊姊這里坐坐、喝杯茶,咱們姊妹聊聊,怎麼就說拜見那麼生分了呢?」
梅姨娘一直是怯怯地沒開口,她垂著眼眸,好像很怕這種壓力鍋的場面。
丁宣瑛緩緩啜了口茶,不輕不重的把白瓷茶杯放下,不咸不淡地道︰「所以,你們是不肯拜見我這個正妻嘍?」
溫詠佩的牙險些咬出了血,她強擠出笑容道︰「姊姊在束香軒住久了,似乎不太曉得府里的事,婆母不喜理家,府里的事如今多半由我管著,人人都稱我一聲少女乃女乃,至于姊姊這位少女乃女乃,怕是沒幾個人知道……」
丁宣瑛心想溫詠佩這個愛拿權捏勢的,平常應該從沒被人打斷話,她故意打斷道︰「我說妹妹,不管你管著多麼大的家,不管多人還是少人知道我,我依然是正妻,而你是平妻,過門後,平妻本就該向正妻敬茶,當初你沒向我敬茶,你這會子就敬茶拜見我吧!」
听到這里,溫詠佩臉上的陰狠也顯露出來。
「拜見什麼?」突然,一個威嚴冷淡的聲音在門外中氣十足的響起。「我還沒死呢,輪得到你這丫頭在這里做怪嗎?」
丁宣瑛看到一個灰白頭發的老婦由著丫鬟扶著走進來,臉上有稜有角,顯示了強硬大半輩子的痕跡。
她早從雲水惜那里知道這號人物,這位老太君在雲府是誰也不能違拗的存在,雲老爺生前極為孝順,夏氏縱然與老太君不對盤,但也是遵守著為人媳婦的本分,好生伺候著,府里唯一討得了老太君歡心的除了雲斂鋒之外,就是溫詠佩了。
溫詠佩是老太君指給最最疼愛的孫兒雲斂鋒的,溫詠佩有才有貌,無可挑剔,而溫家那寧安首富的家世也讓老太君很滿意,還與她有一層遠親的關系,自然是格外不同。
至于那為她添了兩名曾孫的蕭姨娘,她同樣不喜歡,嫌她姨娘身分卻生了她心愛孫兒雲斂鋒的長子,不懂分寸,而梅姨娘則一邊站去,老太君根本看不上眼。
總之,在丁宣瑛眼里,這個老太君就是個小肚雞腸的難搞人物,害她師傅虛度了半生的光陰,現在就看她怎麼戲弄這個唯我獨尊的老太婆!
「老太君!」溫詠佩連忙「幫我做主」的上去扶住雲老太君的手。是她讓老太君這個時間過來的,說她要依大錦朝的妻妾法規去向丁宣瑛見禮,卻很擔憂丁宣瑛如今有夫人撐腰,不知會多刁難她,讓老太君一定要過來護著她。
果然,老太君算準時候來了,來的時機剛剛好,听見了丁宣瑛那句高高在上的命令,真是痛快啊!
她洋洋得意的睨視著丁宣瑛。想我拜見你?我呸,你還是別作夢了,早早洗洗睡吧!
「有我在,誰敢欺負你?」說這句話,雲老太君就瞪著丁宣瑛看,瞪得相當用力。
一般人被她這麼一瞪,都會嚇得慌了,但她在丁宣瑛臉上卻看不到一絲懼色,這令她相當的不高興,她本就反對讓丁宣瑛搬到主屋,媳婦卻執意這麼做,已經讓她氣得不輕了,如今見了姓丁的丫頭,第一眼就不得她的緣,瞧那自以為是的清高樣子,竟有幾分水惜那死丫頭的樣子,更讓她不喜歡極了。
「老太君……」溫詠佩眼眶一紅。「剛才姊姊說要我下跪向她敬茶,照理說,姊姊也沒有錯,姊姊是正妻,我本就該向她敬茶,可是這下跪……可有平妻向正妻下跪的道理?我雖然不是正妻,但也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平妻,實在覺得……有些委屈,姊姊也有些霸道了。」
看她們演了起來,丁宣瑛也起身了,她走到雲老太君面前,舉止大方的盈盈一福,「宣瑛見過老太君。」
「哼!」雲老太君也不理會她,從她身邊走過,威風凜凜的往榻上一坐,趾高氣揚的抬高了下巴。「你這丫頭適才是不是要佩丫頭拜見你?那倒好,你端著茶過來拜見我,給我好生跪下,我沒有說起來不許起來。」
溫詠佩嘴角勾著幸災樂禍的笑容,蕭姨娘自然也是對這結果拍手叫好,叫她向一個冷院棄婦敬茶拜見,門都沒有!
丁宣瑛沒有捧茶,而是直接走到雲老太君面前,規規矩矩地道︰「宣瑛給老太君叩首敬茶本來就是應當盡的孝道,不過恕宣瑛多言,老太君這一兩年是否常頭痛,夜不成眠?」
雲老太君的面色頓時驚疑不定。「這……這你怎麼知道?!」
丁宣瑛沒回答,又繼續說道︰「不只如此,您還經常沒有食欲,腿腳酸痛,便是白日里再怎麼活動、再怎麼累,夜里就是無法入睡,即便好不容易入睡了,至多兩個時辰便會醒來,心中還常感到郁結、不如意,胸口泛悶,有時也沒吃多少便感到脾胃不適?」
雲老太君一听這下非同小可了,她連忙點頭,「對對!就是這樣沒錯!」
丁宣瑛一臉沉重的唉了一聲。
雲老太君听見那聲唉,頓時急了,「我這是什麼毛病,你倒是說啊!」
她慢吞吞地道︰「宣瑛不敢貿然多嘴,若是一個不對,老太君怪罪下來……」
雲老太君忙道︰「不怪罪!絕對不會怪罪,你快說吧!」
丁宣瑛不著痕跡的瞄了其他人一眼,見溫詠佩等人都听得一楞一楞的,心里頓覺好笑,嘴上恭敬不如從命地道︰「那宣瑛便直言了。」
「好好,你快說!」雲老太君連聲催促。
她直視著雲老太君。「您這是狹心癥。」
她在心里冷笑,就是心胸狹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