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飛揚結束通話,說閑晃是真的閑晃,她在人行道閑晃,一條街接過一條街,l路晃到附近的小鮑園,在大樹下的石椅坐了下來。
看來,黯然的情緒似乎過頭了……
她很堅強沒錯,心靈自愈能力更是一把罩,但哪怕是她,還是需要時間來消化前夫即將再婚的茫然若失……咕,當然會再婚,這毫無疑問好嗎?她可是紅牌紅娘呢!
「紅牌的媒人禮收十萬會不會太狠?」
人家說情場失意,賭場一定得意,既然她還在調適心情,那就討個大紅包,用鈔票安慰自己,十萬對應家而言小case,與其胡思亂想有的沒的,反倒應該好好盤算要收多少紅包心情才會平衡。
「還是……二十萬好了?」
「我只值二十萬?」
突然冒出的低沈嗓音差點把凌飛揚嚇到心髒跳出來!
她雙手搗在胸口,驚恐地看著坐在身旁陰沉沉的男人——
老天,不是吧?!
「你怎麼在這里?!」凌飛揚失控大叫。
應闢東沒好氣地看著身旁沒心沒肺的女人,原以為她一臉恍神是不舒服他和別的女人相親,內心還在沾沾自喜,沒想到她竟然在盤算要收多少媒人禮?
男人像鍋底般灰的黑臉寫著「不爽」兩個字,他冷冷回擊。「這里是公園,我為什麼不能在這里?」
凌飛揚跳起來。「你在這里,那雅君老師呢?!」
「正在用餐吧,餐費我已經結清了。」男人顯得很不耐。
凌飛揚氣到蹦蹦跳,不斷跺腳。
「吼,應闢東,你怎麼可以這樣?!把人家女士留在餐廳這很沒禮貌好嗎?雅君老師條件這麼好,是我千挑萬選選出來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男人氣定神閑瞄著暴跳如雷的前妻,涼涼地說︰「合約有規定VIP一定要一次選定嗎?」
啊?
「我很好奇合約里有沒有這項條款?」
啊?!
這下,凌飛揚像泄了氣的皮球,完全沒力了。
她是生氣沒錯,生氣好不容易作好心理建設,應闢東卻放棄眼前的大好機會,那她不就白白茫然若失?
但,話說回來,應闢東也沒說錯啊,哪怕不是VIP,認識對象都可以多多選擇的……
她沮喪地坐了下來。「合約里沒有這條……」
「所以我可以來公園閑晃吧?」
呿,真是可恨的男人。
她嗤鼻,仰頭看著愈來愈陰暗的天空。「閑晃是你的自由,但把人家丟在餐廳真的很沒禮貌。」
男人不覺得他有錯。「快刀斬亂麻沒听過嗎?」
「也是啦,應先生要是太有禮貌、太過完美的話,雅君老師如果陷得太深,我也難處理,你沒禮貌好像也有道理出。」
應闢東搖頭,好氣又好笑,真不知飛揚是眨還褒。
他將一只紙袋遞給她,里頭是盒裝壽司、茶碗蒸和一瓶綠茶。「中餐還沒吃吧?」
凌飛揚由紙袋的LOGO看出是同一家日式餐廳,她嘲諷。「你跟蹤我,還有時間外帶食物?」
「你光發呆的時間,就夠我外帶一整桌食物。」應闢東干脆地反將前妻一軍。
「呿,那你應該真的打包一桌來!」她嗆了回去。
幸好這世界還沒發明可以看透對方心意的機器,否則如果讓前夫看出她發怔的原因,那她倒不如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比較快。
有吃的,凌飛揚向來不客氣,她拿出茶碗蒸和湯匙大方開動。
「你在發什麼呆?連過個馬路也不專心。」
「就想著媒人禮要收多少嘍。」
應闢東搖頭,真不知該怎麼說,只能慶幸她不是同行競爭的對手,否則氣都被她氣死。
「你想獅子大開口?」
「應夫人鐵定會付的。」
應夫人?
多陌生的字眼,就像她稱呼他為應先生。
三個多月前是「老公」,現在隔開距離變成「應先生」。
曾經糾纏在一起的兩條線,她傾全力扯開關系之後,看來是打算兩條平行線一直通到底了。
「那也要有命花啊,過馬路發呆有多危險?都快二十七歲了,你不會不曉得吧?」
她吞掉茶碗蒸,往壽司進攻。「我記得你以前沒那麼羅嗦。」
「因為你一直在說話,沒有我發言的時間。」
她抬頭瞪人一眼。「真不知你這是眨還褒?」
應闢東但笑不語,順手幫她打開茶飲。
她也沒在客氣,喝茶吃壽司,識相不說話,免得被人反指控羅嗦。
沉默間听得到樹梢的風聲,也听得到不遠處小學午休時間結束的打鐘聲。
他們很安靜,但此刻的比鄰而坐卻是這三個月來最近的距離。
「離開後,你還好嗎?」
她咀嚼著口中的食物,藉此壓抑心頭的酸澀。
「還不錯,就是業績吊車尾,拚得很辛苦。」
應闢東苦笑,她不回避他的問題,答案很簡單也很真實,不矯情得讓他灰心。
「吊車尾?」
「很難想象吧,的確是吊車尾。」
如果飛揚能更情緒化點,例如「我很好,用不著你多操心!」這樣的情緒用語,他還能由她逞強的語氣察覺到她或許對他還有心,不像現在,她的答案太正常也完全不逞強,讓他無法有幻想空間。
凌飛揚三兩下解決一盒壽司,果然,食欲很容易化悲憤為力量!至于吊車尾的原因,如果現在解釋,等于自虐,她犯不著這麼欺負自己。
「那你呢?還好嗎?」是啊,前夫都開口問候了,她當然也得禮貌性回一句。應闢東深深地望進她清澈的眼底,她有一雙澄淨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在有求于
他時,總會可愛地眨呀眨。
他收回視線,遙望天空。「四個月前,我著手計劃將重心移回台灣,打算在五股工業區設立廠房,逐步接替日本工廠的產能。而且當時在德國參展,客人們對于台灣制產品的信任度也達到預期評估。所以一旦計劃開始,我將長期停留在台北,之後參展的事也會交由研發部門的主管負責。」
凌飛揚的思緒騰空——
應闢東這番話快把她嚇死了!
他計劃回台灣?
他們不正是因為聚少離多,無法順利受孕,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不,她不用擴大解釋他的意思,長期停留在台北又如何?他為了工作早出晚歸、周末假日繼續加班,也還是等于聚少離多不是嗎?即便他長期停留在台北,婆婆跋扈的個性就會收斂一些?
「你、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個?」
應闢東凝視著眼前的女人。「我以為你會懂。」
凌飛揚跳起來,雙手環臂開始原地打轉,明明是悶熱的夏天,為何她感覺到由心底寒起來的冷?
「我不懂,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你不說清楚,我怎麼會懂?」
雨開始下了。
一滴接著一滴,像極了那段時間,她一個人縮在床角,流著寂寞、孤獨的眼淚。
「應闢東,我不想懂,當時不懂,現在我也不用懂!還有,你不滿意雅君老師,我會另外安排其它女會員讓你認識,請耐心等我通知!」
她轉身,冒著雨,邁開大步,拚了命地跑著離開。
雨愈來愈大了。
打亂了行人的步伐,許多人忙著撐傘或躲雨。
應闢東望著前妻離開的方向,垂下眼簾,遮住他幽暗的黑眸。
應闢東回到家後,不意外晚餐的餐桌上坐著期待他回家的家人。
他神情淡然地入座,接過廚娘遞過來的碗筷,配菜吃飯。
對座的應母想開口詢問中午相親的狀況,但又不知由何問起,亂亂問怕兒子不耐煩,只好一直踹女兒小腿暗示由她起頭。
啥,叫她問?!嗚,應闢妍有千萬個不願意啊!她特地回家吃飯是來看好戲的,哪是來當主審官的?怎奈小腿被娘親踢到發痛,她再不開口問,黑青紅腫都有可能,唉唉唉,娘不懂,大哥一臉平靜可能沒事(機率小),也可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她相信是這個)啊!
「呃——」
「公司的事還順利吧?」
應家母女想都想不到,餐桌上先開口說話的反而是惜字如金的爸爸。
「很順利。」
「那就好。」
「你媽說你今天去相親,還是飛揚安排的?」
「是啊。」
「飛揚還好吧?有沒有胖一點?我一直覺得她吃得少,要多吃一點身體才健康。」
「飛揚還是一樣開朗,她身體一向很好,只是在我們家藥吃多了點。」
「也是,能開朗,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