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月天，熱情十足的陽光火辣辣地灑下，氣溫猶如盛夏。
喬蜜沒開冷氣，在將客廳拖過一遍、確定地板干干淨淨後，這才跑到陽台吹風。
這是路朗瑋的公寓里，她最喜歡的地方之一。
陽台做了景觀設計，緊鄰女兒牆的地上擺著一盆又一盆的香草植物、大大叢玫瑰，還有一棵成人高的杉樹、一座迷你蓮花魚池；地磚鋪上鵝卵石、木地板，讓人可以走到外頭直接接觸陽光、呼吸自然空氣。
天氣好時，她會坐在緊臨客廳的廊檐下吹風听著流水聲，看雲、看天空地發呆。像現在，在等家具公司幫她送沙發來的時間，她正巧可以放松一下，偏偏有人很不識相地打了電話給她。
「喬小蜜……」
一听到魏柔嘉刻意壓低的嗓音，喬蜜想起前陣子與丈夫差一點擦槍走火的過程，佯裝生氣地威嚇。「你還敢打來？」
魏柔嘉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怎麼？你現在……噢，天啊！我破壞了什麼好事嗎？！」
听她曖昧夸張的語氣，她沒好氣斥了一聲。「我老公最近很忙，回家都半夜了，最好可以在這個時間跟我發生什麼事。」
「噢，怎麼你听起來十足像怨婦？」
心事一語被道破，她紅著臉嚷嚷。「我、我哪有！」
好啦！其實她真的有。
繼上一次的擦槍走火後，她開始認真思考，她已經成為有夫之婦這件事；對于隨時可能會被丈夫拖上床，落實夫妻之實這件事感到忐忑。
但自從那一天難得的共處時光後，路朗瑋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家，兩人連見面都沒有，哪有互動的機會？
「哪沒有？」魏柔嘉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喬蜜，就算只听到她的聲音，也大概猜得出像她這種傻憨憨的天然呆會有什麼反應。
喬蜜沮喪地垂肩，承認。「好啦！我真的有。」
這樣的感覺很微妙，她與他明明不熟，卻又漸漸希望可以天天見到他，和他說說話，培養培養感情，讓兩人可以更像一對夫妻。
即便知道丈夫有多忙，還是忍不住計較起他在家的時間……
听著喬蜜傾訴心里幽怨，魏柔嘉發揮身為言小作者的想象力，推敲分析。
「喬小蜜，事情不大對喔！就算是相親結婚，就算他很忙，就算你們兩人之間沒有愛，但他也該有成年男人該有的**吧？如果沒有，是不是他只是遵照長輩的意思娶你交差了事……噢，天呀！你不會是煙幕彈吧？」
「煙幕彈？」
「說不定他是GAY！」
「GAY？」想想的確有這個可能，但這樣的想法好震撼，她壓著胸口自我安慰，他那一天的反應很像正常男人呀。
「你不是說你老公的餐廳開在東區，你就借故晃晃，乘機跟他說，雜志社想要專訪他，也暗地了解他的交友狀況，順便向覬覦他的男女宣示一下主權咩！」
魏柔嘉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只是為什麼听起來，她這話也帶著變相催稿的意味？不管是不是，喬蜜心里已經有了想法。
「我會去看看，不過那篇專訪等我和我老公熟一點再說。」
離雜志社社慶還有大半年，但能早點確定拿到訪問稿，她也能配合想些有趣的企劃推推賣量，而喬小蜜居然就這麼拒絕她了。「喬小蜜，你好無情。」
「我下一期想寫的準備好了喔！」
哀號停止，魏柔嘉滿心期待地問︰「哪家餐廳的？」
「就主廚老公喂養食記。我可以分享一下他上次做給我的廚房料理，一道輕食、一道點心，應該會再附上簡單做法。」
魏柔嘉一听，整個人來勁了，腦中馬上有了想法。「那就干脆開個主題專欄好了，可以分享米其林主廚的私房料理。天呀！喬小蜜你真的挖到寶了！太幸福了！」
听著魏柔佳興奮的語氣，她悶悶地回道︰「魏小嘉，你會不會想太多了？除了相親，他就喂我那麼一次，那一次只夠寫一回，能開什麼專欄？」
喬蜜的專欄是社里最受歡迎的，她都主動提了想法，她豈會放過？
魏柔嘉努力思索了一會兒才說︰「沒關系，你就等他回家時努力凹、亂亂唉，怎麼也要讓他下廚喂你，也讓他明白，再忙也要顧及嬌妻，是不是？我覺得我們真的可以好好討論一下……」
這麼壓榨自己的老公對嗎？但喬蜜卻無法不認同魏柔嘉的話。
她是得讓路朗瑋好好記住，她是他的老婆，千萬不要忘記，當初說好，要分一咪咪時間給她的承諾。
只是努力凹、亂亂唉真的有效嗎？會不會造成反效果？
喬蜜一想到要拿捏分寸，頭又開始痛了起來。
東區，因為附近多為商業辦公區，因而聚集了許多餐廳，不管是下午茶、特色餐廳、異國料理多到數不清。
而路朗瑋的新餐廳就開在離老家不遠的美食戰場中。
因為離家近，他理所當然又在午餐時間晃回老家蹭飯時，路媽受不了地瞪著寶貝兒子。
「喂，路先生，啊你很奇怪捏！」
路朗瑋被母親的無名火掃到，瞥了父親一眼，還來不及開口問，便听到父親涼悠悠地回。「與我無關。」
所以是與他有關嘍？他一臉無辜地望向母親。「母親大人，我做錯什麼事了？」
「太奇怪了，哪有結了婚的男人像你這樣，中午過來、晚上也過來蹭飯是什麼意思？你不會晚上都沒回家睡覺吧？」
路媽碎碎念，有些後悔，在念兒子這些事前，應該先打電話和媳婦聊聊天，了解一下她對老公經常不在家的看法，關心關心她一下。
路朗瑋一愣，隨即回道︰「我和小蜜說過，最近忙餐廳的事——」
路母不認同地截斷他的話。「餐廳很重要，但老婆既然娶了，就得擱上心，這麼了著人家算什麼？」
再想到兒子跟她說，喬蜜答應蜜月延期，她無法不為小倆口擔心，不想兒子剛娶老婆沒多久，老婆就跑了。
母親的一番話的確點醒了他，好像自從上一次差一點在儲藏室做了後，他又開始忙著因為結婚而中斷的事。
裝潢、聘請工作伙伴、確定廠商供菜來源……以及尋找更特別、更能彰顯食材本質的元素，太多太多的事讓他真的忘了自己已經結婚，家里有老婆等他回家的事。
他只有在回到家進房看到躺在床上早已酣睡的女人，才會記起已婚的身分，也為兩人幾乎零互動的狀況感到不妥。
但隔天，這樣的想法又被忙碌取代。
而神奇的是，喬蜜也沒跟他抗議過。
為什麼？是因為他不是她愛的人，只是與她共處在一個屋檐下的「室友」，所以不在乎嗎？
在他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時，路母開口又道︰「總之，今天晚上家里不供餐給你，你也不準留在餐廳里，早點給我回家陪你老婆，听到沒有？」
听到「供餐」兩個字，路朗瑋跟著想起，上回喬蜜似乎說過，她的廚藝不好，就算冰箱里有食材也不會利用。
那這幾天，她應該有按時吃飯吧？
思緒轉到她身上，心里的愧疚不斷擴大，他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路母瞧兒子擰眉不知想什麼，頭痛地搖了搖頭，心想是不是要找時間去傳授媳婦幾招，讓兒子可以多分些心神在媳婦身上。
路朗瑋不知母親心里的盤算，很努力思索著，晚一點要帶什麼東西回去喂那個吃到美食就會幸福得不得了的小女人。
喬蜜很沮喪，非常非常沮喪。
在與魏柔嘉聊完專欄的新單元方向後，她決定要去路朗瑋的餐廳看看。
卻在那一瞬間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一直沒有問丈夫的手機號碼……
她苦笑，天底下應該再沒有比她與路朗瑋更不熟的夫妻了。
她這個得來速買來的一號餐好悲情，居然連踫都沒踫過就被丟在一旁，完全被冷落了；而她居然不知怎麼做，才能打破停滯不前的僵局，與他做對正常的新婚夫婦。
難道得再去找魏柔嘉那個狗頭軍師商量？
這個想法一浮現，她連忙搖頭甩掉，幾乎可以猜到那個滿腦子「激情思想」的女人會給她什麼不堪入耳的建議。
喬蜜苦惱地想，邊將那天路朗瑋幫她做的歐姆蛋及甜點的相片，傳到電腦硬盤備份起來。
突然，門口傳來窸窣聲響，讓她猛地頓住動作。
自她住進這里幾天來看，可以確定，大樓管理員十分盡責，小偷要模進來的機率很小。
所以……是路朗瑋回來了？
她直覺抬頭看了看指向五點半的時鐘，匆匆地跑了出去。
一看到喬蜜嬌小的身形映入眼底，路朗瑋突然想起上次被她當成小偷的小插曲，懊惱道︰「抱歉，我忘了打電話告訴你今天會早點回來。」
「今天怎麼這麼早？」看他手上提著大包小包，她上前去替他提東西，低落的心情無來由地轉好。
路朗瑋將較輕的食材遞給她，邊月兌鞋邊打量她。「回來研究一下菜色。順便與你一起吃晚餐。」
好幾天沒仔細看她，仔細打量下他才發現，她似乎瘦了點，這個發現讓他不由得皺起眉。
「我不在家時，你有按時吃飯嗎？」
喬蜜愣了愣，覺得他的問題很奇怪。「怎麼可能不吃，我不想餓死。」
她直率的反應逗得他揚了揚嘴角。「但看起來瘦了點。」
「有嗎？我一餐要吃兩個便當才會飽耶！」她粗神經地拍拍自己的肚皮，無意間再次牽引路朗烽的視線。
她穿著一件及膝無袖的連身裙，清爽地露出兩條白女敕縴柔手臂及雙腿，清秀柔淨得像一朵小白花，想起她沒穿內衣的習慣，路朗瑋腦中遐念翻騰，感到口干舌燥。
喬蜜發覺他凝著自己專注、火熱眼神，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糟了，她怎麼把自己一餐吃兩個便當的事告訴他了？
她懊惱地咬了咬唇，還來不及開口，倏忽感覺他來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腰，將她高舉到兩人目光平視的高度後，湊近輕咬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