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準備了,記得對話完後,兩招就刺。」導演說著,拍了拍手,回到螢幕前,喊道︰「燈光準備!」在燈光調暗之前,武導拿回劍,還在現場指導動作,突地——啪的一聲,現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怎麼停電了?喂,工程班的人去看一下線路。」導演放聲吼著。
工作人員中有的立刻掏出身上的手機當照明,有人趕緊檢查開關。
「怎麼會停電了?」錢少華趕緊抓著姊姊的外套。
錢少傳瞪大眼,眼前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她下意識地抬頭望天,卻發覺今晚是個無月的夜,教她不由得想起皇甫桂說,無月之夜是殺人夜。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所有人性最丑陋的一面自會浮現。
當然,那是指古代,現代自然不會有那種事,但是沒來由的,她的心跳得急又快,透著不安。
啪的一聲,周圍又亮了起來,遠處有工作人員喊著︰「導演,是開關跳掉,已經弄好了。」
「嘖,害我嚇一跳,劍都掉了。」武導沒好氣地撿起劍交給了岳鈞。「喏,就照剛剛那樣,知道吧。」
「放心,我會給他一個痛快。」岳鈞握緊了劍,打趣道。
「好了,現場準備!」導演喊著,燈光和音控已調整完畢,幾架攝影機也已經就定位。「camera!」攝影機開始動,兩人開始對話,一言不和,大打出手,一招、兩招,皇甫桂一個轉身,門戶大開,岳鈞對著他的胸門,刺下——皇甫桂驀地痛縮了眼。
「主子!」大慶壓根不管正在拍攝中,一個箭步沖進拍攝現場。
幾乎同時,岳鈞察覺不對勁,松了劍柄,但是劍並沒有掉落,現場爆開陣陣尖叫聲——「怎麼會是真劍?!」皇甫桂高大身形晃了下,大慶隨即撐住他,高聲喊著︰「救護車,快點叫救護車!」現場頓時騷動了起來,工作人員圍了過去,有人急著打119,有人則手忙腳亂地找著醫療用具,唯有錢少傳呆楞在原地。
「姊……」錢少華渾身爆開惡寒,緊抓著她冰冷的手。
「少華,到底是怎麼了……」她顫著聲,就連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抖。「我看不清楚,什麼真劍,那是……」
「未來的姊夫被一把真劍刺中胸口……」她身形晃了下,無力地跪倒在地。
為什麼……怎麼會有這種事?!
救護車的嗚鳴聲一路響著,車一停,錢少傳跟著下車,讓醫護人員將他推入手術室。
她站在手術室門前,雙眼直瞪著門上的燈,隨即雙手用力交握,閉上眼不住地祈求著。
天啊,哪個神明都好,傾听她的請願,別將皇甫桂帶走……她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就算未來眼楮什麼都看不見也沒關系,只求別將他帶走……她專注地祈求著,突覺身邊異常的安靜,少華和大慶呢?導演他們呢……張眼,眼前是吊詭的黑暗,像是團黑霧彌漫在四周。
她的眼楮……真的失明了嗎?那麼老天是不是真的把桂還給她了?
正忖著,眼前綻放一線光芒,仿佛是從門縫中透出的柔和光線。
她微眯起眼,瞧見這一線光芒破開了黑暗,再仔細一瞧,這光線是從手術室里透出的,而且愈來愈強烈,仿佛有團光正要破門而出,教她不禁往後退上幾步,看著那逐漸穿透且立體的光。
柔和光暈之中,仿佛有抹人影在她眼前慢慢地凝聚。
那是個人,長發束起戴著小壁,身穿交領對襟的赭紅色錦袍,腰束玉帶餃扇佩綬環,渾身散發著與生來的王者氣勢。
「不……」錢少傳不住地搖著頭,拒絕相信眼前所見。
然而,光芒里的人形卻愈來愈清晰,教她清楚瞧見他的容貌。
立體的眉骨上濃眉飛揚入鬢,黑眸俊魅勾魂,像是星子凝著光芒,眨也不眨地瞧著她,他輕柔喚道︰「少傳。」瞬間,她發出尖銳的嚎哭聲。
不要……天啊,不要這樣對待她!
她是不是又犯了惡習?她是不是又不懂得珍惜,所以老天才會又從她身邊帶走她重要的人?!
如果她又犯錯,她會改,她真的會改!不要帶走他!
「少傳,你瞧,我的樣貌可會輸給金若望?」皇甫桂走到她面前,想要牽起她的手,然而手卻是穿透而過,教他微愕。
她無力地跪坐在地,淚水奪眶而出。「我不想看見你……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看見你!我希望我永遠也看不見你,我寧可不要看見你!」她看不見的人觸模得到,看得見的人觸模不到……現在她看見他了,她看見他了……「少傳,別哭……」皇甫桂想要拭去她的淚,但卻踫觸不了她。
「你要我別哭,你就留下來,你留下來!」她想抓住他,但他卻像個影子,看得見卻是踫觸不了,他明明就在她眼前,她卻踫觸不了!
「我……沒有辦法。」他無力控制。
「別說你沒有辦法,別……」她突地頓住,只因她瞧見他身上的光芒逐漸褪去,往後凝聚出另一道光,光里的人是——「若望?」金若望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隨著光逐漸隱沒在手術室里。
而這一頭,皇甫桂身上的光逐漸消失,身影薄透得快要看不見。
「桂,留下來,我自私我可惡,但是我還是希望你留下來!」她拚命地抓,拚命地挽回,但他消失得太快,她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要不然……你帶我走,我跟你走!」瞬間,四周闐暗無光,黑暗鋪天蓋地而來,她什麼都看不見。
錢少傳怔怔地環顧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月亮不見了……我要怎麼回家?月亮不見了……誰帶我回家……」她喃喃問著,淚流滿面。
「姊!」她猛地朝聲音來源看去,眼前亮燦燦的教她不由得眯起眼,直到雙眼適應,才瞧見一張極為清秀的少年臉龐,他叫她姊……「少華?」
「姊,你終于醒了,嚇死我了。」見她轉醒,錢少華終于松了口氣,然下一刻臉卻被她捧著,教他尷尬又害羞地掙扎。「姊,你干麼啦!」厚,他念國中了,這樣模他的臉,有沒有想過他的心情?
「我可以踫觸你,可是我怎麼看得見你?」她猛地坐起身,往旁望去,瞧見一張洋溢著陽光氣息的男人面容,但他的笑臉有點娘,就連手握著都還會翹起小指……「大慶?」
「姊,你剛剛說什麼看得見,到底是怎麼回事?」錢少華抓著她直問。
「我看得見你們了,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剛剛不是在手術室外和桂告別……「哎呀,真是雙喜臨門,主子剛手術成功,就連你的眼楮也好了,主子清醒後知道一定會很開心。」大慶聞言,不禁笑眯眼。「原本你一到院就昏厥過去,我是蠟燭兩頭燒,生怕你們都出事,結果是逢凶化吉,否極泰來。」
「他醒了嗎?醒的是誰?!」錢少傳先是楞了下,隨即急問著,掙扎著想下病床。
「少傳,你是不是睡迷糊了?當然是主子啊,不過手術剛結束,主子還沒醒。」
「帶我去見他,快點!」她要確定回到那副軀體里的人到底是誰!
大慶拗不過她,只得帶著她進入加護病房。
錢少傳瞪著躺在病床上未醒的男人,那是她記憶中金若望的面貌……此刻憔悴而慘白,教她膽顫心驚著。
她守在他身旁,沒有雙眼恢復正常的喜悅,因為如果她終究失去了他,那麼雙眼恢復了又如何?
但是,如果是若望回來這軀體里,若望也沒有錯,這是若望的身體,如果他命不該絕,當然該回來,可她卻自私地希望是桂回到她的身邊……如果桂不在了,她又該何去何從?
她緊閉著雙眼,勉強自己冷靜,等待人清醒,等著他醒來告訴她答案。
然一分一秒卻像是被拉長到一天般漫長,她等得心急如焚,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感覺緊閉的眼前有抹金光掠過,教她猛地張開眼,就見那張金若望的臉在她眼前慢慢地幻化成皇甫桂的,而後,他緩緩地張開眼。
「……少傳。」他啞聲喚著。
「是桂嗎?」
「不然還會有誰?」他哼笑了聲。
錢少傳聞言,哭倒在病床邊上。「感謝老天……」感謝老天實現她自私的願望,讓她能重新擁有他。
皇甫桂笑了笑,手動了動,撫著她如緞般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