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醉酒狂吐,衣物全弄髒,幸得今日禾良幫她備來一套全新衣物,還很貼心地選了男子款式的廣袖寬袍,且是素雅淡青色,是她慣穿的顏色之一。
不忍拂了當家主母好意,盡避沒什麼胃口,仍把禾良吩咐灶房特意為她做的一大盅十青粥喝到見底。
听說珍二爺一早就出門,穆容華沒等他回來已打算告辭。
再怎麼說也得先回穆家、回「廣豐號」瞧瞧,她離開好些日子,行謹出事後,她雖與幾位大管事有過書信往來,亦信任自己一手栽培出來的人,但把宅子和買賣丟下太久那也不行。
任情任性過後,還是得模模鼻子回頭收拾啊。她自嘲,但很認命。若重新來過,她依舊會拐走游石珍,把他帶得遠遠去過一段僅有兩人相依相偎的日子。
婉拒了游家馬車,她欲往幾條街外的「廣豐號」步行過去,甫踏出游家大宅不出半刻鐘,有人從後頭追上,還挾著她往巷內一閃。
「上哪兒去?」游石珍黑眉糾著,很不滿。
「就……回『廣豐號』啊。」她木訥回答,瞬也不瞬望著他雖略漸消腫、卻仍青青紫紫得很精彩的面容。
此時她背靠巷內石牆,男人雙臂撐直橫在她兩邊身側,靠得這般近。
她能嗅到他身上風塵僕僕的氣味,草青、泥香、樸拙粗獷,她能望見他黝瞳爍亮,冒著小火把。
「你想過河拆橋嗎?」
「還很痛是吧?都抹過藥了嗎?」像沒听見他問話,她兩眼在他面上梭巡。
「你真想過河拆橋?!」
「什、什麼?」
「還什麼什麼?昨兒個拿我當搬運工,我把你搬回來後,又拿我當奴僕使喚,替你月兌衣月兌褲,抱你去浴洗,再幫你穿衣穿褲,還得被你拉著說話、抱著亂蹭。你用完就走,連聲招呼都沒打,不是過河拆橋是什麼?」連珠炮轟。
她回過神。「才不是,你……你……」這男人根本又想揪著事不依不饒。
她瞪他一眼,卻不知這記眼神淡中含嗔,無奈無辜,很有她獨有的風情。游石珍一愣,被瞪得胸中評然,低頭就是強吻狠親。
「你唔唔……」巷口外有人影晃動啊!穆容華用力捏他腰間,捏到手指酸疼都撼動不了他半分,結果還是被結結實實吻過一通,雙唇才得以自由。
「你非得這樣蠻干嗎?」氣喘吁吁補瞪。
「好吧,不蠻干,那請問穆大少,哥哥我可否再親親你?」
無賴!是要她怎麼答?!
穆容華微皺俊鼻,心氣一張,惡向膽邊生,換她主動出擊!
唇舌與牙全上場,濃厚糾纏,當吻漸淺漸歇,她已被他收攏的雙臂緊緊抱住。靠著一堵堅實胸牆,听那低沉愉悅的笑音從他胸內鼓出——
「穆容華,我把墨龍接來了,你不去瞧瞧你入贅到關外的兒子就想走了嗎?」
游家的馬廄從大宅獨立而出,就建在大宅左側,佔地甚廣,且頗為講究。
馬廄的門開得略寬,方便馬匹和馬車進出,里邊有小路可通主宅。
穆容華再次被帶回時,沒從主宅大門進去,而是繞至左側進到養馬的地方。
「馬、馬——呵呵呵,吃吃——」
一被帶進馬廄,就見小小爺讓個矮壯的馬夫大叔扶著靠在馬槽前,胖手里抓著一截洗淨的甘蔗,試圖引起墨龍青睞。
結果住進馬廄的貴客不僅墨龍,尚有一匹通身雪白的刁玉馬!
珍二在關外遭沙暴襲擊,後來回馬場養傷,她曾隨他住了十多日,在馬場里頭一回見到她家墨龍的親親。
游石珍第一次看到她的墨龍時,說——
這匹「墨龍」配我的「玉」,恰好不錯。
就是這種感覺,當她見到刁玉時,腦中浮見的亦是——
這匹「刁玉」配我的「墨龍」,果然有戲。
手仍在游石珍掌心里,他牽她走近,馬廄里雖說有其他人,她也不閃避了,真是與他親近慣了,無形間練得皮粗肉厚不知羞。
小小爺見到「換帖兄弟」到來,女敕潤圓臉整個發亮,待游石珍一把將肥滋滋的身子舉到自個兒肩頭,小小爺肥腿架在親親阿叔的硬頸上,肥爪抓著阿叔飛飛亂翹的發,居高臨下得十分開心。
馬夫大叔把好動的小小爺交托出去後,終于能去忙其他雜務。
八成今日已和平無事地相處過一小陣子,戒心降低不少,因此當小小爺眨巴圓陣沖她笑,一條銀涎還滴在珍二爺發頂,穆容華不由得也笑了。
此刻,墨龍和刁玉不需什麼引誘手段,見主人到來,兩匹傲氣漂亮的大馬慢吞
吞踱來,大大馬頭傾近,墨龍末了還是很給面子地啃掉小小爺手里的甘蔗。
「老圖和螳子從關外過來辦事,今日剛抵永寧,我托他們將馬送來。」游石珍一手虛扶肩上的娃兒,一掌撫著馬頸。
「怎突然想請人送馬來?」穆容華問得隨意,有些漫不經心,雙手倒是捧著大馬頭很眷愛地揉弄,還拿額頭去頂墨龍。
「成親迎娶總得騎馬過大街。既然要騎,總得騎一匹最駿最美的高頭大馬,咳咳……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眸光倏地掠去,便見他膚底透暗紅,他臉紅,惹得她亦紅了臉。
「嗯……」她輕應,點點頭,唇難以抑制地彎起。
盡避成親一事什麼都還沒定,跟游家秀大爺的「對戰」也尚未成功,但至少贏了一次斗酒。游岩秀得願賭服輸啊,他可以百般不願,但不能阻他們倆的事,更不能揍她男人出氣。
想到昨兒的事,穆容華面頰熱燙還故作鎮定道——
「昨日醉酒後……我曉得自個兒累了你了。」
游石珍挑眉笑,聳聳寬肩,聳得小小爺扭圓屁又踢腿,以為親親阿叔同他玩。
「也還好。就把人月兌得赤條條,抱著一塊兒洗香香,這樣。」
「洗香啊香,阿叔唔唔喜歡,曜兒香香喜歡……」小小爺嘰哩咕嚕插話。
「是啊,阿叔跟曜兒最愛洗香香。」他將小小爺拎下來改挾在臂彎,讓孩子拿著蘿卜條喂馬。
穆容華探手輕搔孩子圓顎,靦眺問︰「我昨兒揪著你都說什麼了?」
游石珍眼珠溜動,想得認真。「唔,就一直喊哥哥啊扮哥……哥哥,妹妹周身無力動都動不了。哥哥,抱抱妹妹吧。哥哥,妹妹等著你呢。哥哥,不夠不夠,人家還要。哥哥,你好猛啊。這樣。」
即便沒逛過窯子,也听關外馬場一干大小漢子們哥哥長、妹妹短地笑鬧過。
穆容華傻眼。
周遭頓時響起忍笑沒忍成的悶哼聲。游石珍清朗嗓聲根本沒想壓低,馬夫大叔和大哥們又都豎耳朵竊听,自然要笑。
「你胡謅。」盡避好氣又好笑,她盡量保持淡定。
游石珍也不理她的駁斥,似記起什麼,墨眉一揚。
「啊,對了!你還說了一事,而且一直說、一直說,重復再重復,拉我的手一說再說,要不就捧住我的臉三說四說,就算醉眼朦朧,語氣依然認真得不得了。」他做足氣勢,吊足了她的胃口,慢吞吞才道——
「你說,游石珍,我會護著你,不教誰把你欺負了去。」
她眸光再次與他相餃,他瞳底的火在竄躍,熱度一下子騰進她心口。
這一次,她毫無反駁之意,只有霞暖侵膚,竟連頸子也泛紅。
「游石珍,我會護著你,不教誰把你欺負了去。」她沉靜重復,靜謐謐的容顏有種「既下決定,就篤定一輩子」的神氣。
「好。」受保護的男人露出白牙笑著,眼里的火仿佛化作流金。
「即便你肯乖乖挨揍,也得問我同不同意、肯不肯。」她望著他臉上青紫,表情益發認真,語氣益發肅穆。
「須知打在你身,痛在我心,你痛我更痛,你舍得了自己,可我舍不得你,游石珍,你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原就豪邁的笑一下子好看三倍,也不管臂彎挾著「小人」一只以及在場其他人,他攬來她的肩就想親嘴。
也是情生意動,穆容華一時間沒想避開,而是斂下羽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