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莫杰前往十九樓,關在營運副總裁的個人辦公室。
他不是在辦公,竟是認真查詢關于冷心潔的所有大小事,甚至透過她過去的同事,了解她的個性、生活圈,才驚覺她是個跟大哥相仿的工作狂。
她可謂是事業女強人,生活重心全放在工作上,多年來為工作勤奮打拚。也難怪身為東方人的她,能年紀輕輕便晉升房務部副理,甚至有資格被大哥調到總店來。這在超過九成五為歐洲籍干部的亞爾連鎖飯店中,可謂一枝獨秀。
身為台灣人的冷心潔,自幼父母便離異,得知這與自己相同的際遇,他竟替她感到心疼。
她高中被父親送往美國讀書,一個人在國外獨立生活,直到大學畢業。主修飯店管理的她,畢業後並沒留在美國就業或回台灣,也許因副修第二外語是法語,于是輾轉來到法國謀職,直接便在亞爾飯店馬賽分店長待,從飯店基層服務生做起,在去年晉升為房務部副理。
對于年紀輕輕就被迫獨立的她,一個人在國外認真奮斗這麼多年,他不禁佩服,也有些不舍。身為女人,實在不需要為工作如此拚命,該有許多享受人生的機會才是。
可他所查出、打听到的,她除工作外,沒什麼親近要好的朋友,甚至在法國這六、七年,竟完全沒交男友!
像她那樣外表出色、工作能力強的女性,置身在這浪漫國度,怎可能沒人追求?
不,她絕不會乏人問津,相反地,應是對愛情和男人不感興趣,一概推拒。
「冷心潔……」莫杰聲音低柔地反復咀嚼佳人的中文名字。
從他一上午直接、間接得知的所有數據顯示,她是十足的冰山美人。
她的笑容只在工作中、只對飯店客人展露,私底下的她,冰冰冷冷,拒人于千里。別說男人,她身邊也沒一位特別深入交往的同性好友。
「人如其名,真有一顆『冷心』啊!」莫杰唇角輕揚,自言自語笑說。
看來冰山美人需要他這個熱情如火的騎士來解救、融化冷心。
他自負一笑。對于征服真命天女的挑戰充滿自信。
冷心潔一整天忙碌工作,不僅要研究總店的住房資料,還不斷往不同棟各樓層跑,巡視一間又一間房間,完全將早上被營運副總裁告白一事,當做過眼煙雲。
盡避一回辦公室,免不了有听到八卦的幾個同仁對她投以好奇眼光,忍不住探問兩句,她只道純屬玩笑話,並提醒上班時間不談私事。
因她才初來乍到,與同事間尚沒什麼交情,其他人也不好多追問什麼。
直到晚上九點,她才下班離開飯店,往公車站走去。
過去在馬賽她雖都開車上下班,但現在調任巴黎市區,考慮上班時間會遇上塞車顛峰,于是決定往後上下班搭公交車較為便利。
也因此,在找新住所時,她以離飯店距離近且往返交通便利為第一考慮。新住處與飯店僅相距一個公車站的距離,下車後徒步十分鐘便可到達。
盡避工作待遇不錯,但她並不注重物質享受,加上她超過半數的時間都待在飯店工作,住處就只是短暫休息睡覺的地方而已,因此對住的質量沒什麼要求,以經濟和便利為考慮。
她在巴黎市中心找到這處租金不算太高的舊公寓,雖位居六樓且沒電梯,不過是獨住一層樓空間,各廳房空間也許不大,但符合她希望的隱私性。除與負責收信件、協助住戶處理雜務的門房老太太蘇菲常接觸外,跟其他樓層鄰居不太有什麼交流機會。
下了公交車,她步行幾分鐘,轉個彎,朝這條左邊是河堤,右側一排舊公寓的街道直直走去。
工作一整天,超過十二小時,此刻已覺疲累的她,想到住處那一箱箱尚未拆開整理的行李,不免有些煩躁。
心想還是明天再做整理,今晚只能又睡沙發。她從舊居搬運來的床尚未組裝,原考慮搬家後另購買床組,又覺那床沒壞,丟了可惜,拆開搬運也還算方便,只是現在要她再次組裝,暫時沒了力氣。
當她靠近租屋公寓,發現公寓門外台階上坐了個人。
雖有路燈相伴,但遠遠才有一盞,光線昏暗,她看不清對方,也沒多在意。
就在她走近公寓,想開口請對方讓路,因他就坐在不及一公尺寬的台階中央,完全擋住去路。
「哈!現在才回家?」她尚未開口,男人先出聲,抬頭望著她,微笑再道︰「喝咖啡嗎?不過冷掉了。」揚起右手拿的外帶咖啡杯。
「你—」冷心潔先是嚇一跳。因背光緣故,一時無法看清坐在台階上男人的臉孔,可他的聲音令她熟悉。
男人站起身,拍拍臀部,略低頭看她,關切問道︰「妳都這麼晚才回來?」
原本他七點鐘過來打算約她吃晚餐,不過門房的老太太蘇菲卻告知她尚未返回,他于是等在門外台階。
沒料到這一等,兩個小時都過去了,心想她不可能留在飯店過夜,他這才沒放棄,繼續等下去。
「晚餐吃過了嗎?」他抬手看下腕表,已快九點半。
冷心潔對他自然的噓寒問暖很是訝異,彷佛他跟她很熟似的,而事實上,她與他是早上才第一次見面。
「你……營運副總裁怎麼會在這里?」隱忍一分怒火,她冷靜問道。
若非他是她的上司,是個有頭有臉的男人,她肯定當他是變態跟蹤狂,直接報警。
他竟然知道這處她才搬來兩天的新住所,且在這時間等在公寓門外,他究竟想做什麼?
「很巧欸!沒想到我們是鄰居。」莫杰無視她的不悅,笑咪咪想攀親帶故。
「鄰居?」冷心潔愕然。不禁抬眼望去這邊一排舊公寓,怎麼也不像他這種身分的人居住的地方。
「那邊,正對面那棟公寓七樓,是我在巴黎的私人住所,三年前才購置的。」他右食指直指河對岸,那棟新穎氣派的公寓大廈。
當他查出她的住處地址,不免意外兩人相鄰很近,雖隔了一條河,卻不是兩岸相距上百公尺遙遠的塞納-馬恩省河,就僅是一條河面約十公尺寬的小河,且旁邊就架有一座橋,往來不用五分鐘。
更巧的是,他的公寓就正對對岸她的租屋處,位于七樓的他,從陽台便可眺望對岸六樓她的房間。
他當下不禁閃過一個壞念頭,若在客廳架台望遠鏡,便可清晰窺視這方佳人的生活起居。不過就算再想認識她,他也絕不會用這種不道德的方式。
「這樣算鄰居?」冷心潔眺望對岸他所指的公寓,認為他的說詞未免牽強。
撇開兩邊相隔一條河,再加上河岸兩側堤防外的街道距離,這兩方居民也不太有直接往來。
對岸全是新興建築,一棟棟氣派大廈,多為經濟優渥的中產階級或有錢人住所;反觀她租屋這邊,雖不至屬貧民住宅,卻都是屋齡半百以上的舊公寓,若非出租給學生、外地人,就是一些已住半輩子的當地年長者。
這兩岸明顯的差異,是在她搬進來後听門房老太太閑談才得知,也不免覺得新奇。
她並不在意左右鄰居,過去住了幾年的住處,也沒跟鄰居有什麼交情,沒料到她昨天才搬來,門房老太太蘇菲便一直熱絡的向她介紹環境,閑聊一堆。不好冷然面對熱情洋溢的老太太,她只能听對方滔滔不絕,害她差點來不及趕往飯店工作。
「當然是鄰居嘍!」莫杰欣然強調。「妳在這里生活若遇到什麼困難需要幫忙的,別當我是上司,盡避向我這鄰居開口,我五分鐘內就能抵達,替妳解決難題。」他笑笑地向她承諾,給予她差遣他的特權。
忽地,他改以中文又道︰「中國人不是有句話—遠親不如近鄰?」近一步和她套關系。
聞言,冷心潔不免訝異了下。「你會說中文?」發音還滿標準的。
「妳不會嗎?」莫杰低頭凝視她,吶吶地反問。難不成她在國外待太久,已忘了自己的母語?
「怎麼可能不會?」冷心潔不禁朝他翻個白眼。
下一瞬,她訝異自己怎會跟他抬杠起來?這太不像她面對不熟識外人會有的反應,即使是熟人,她也鮮少會跟人無意義的閑聊。
不想再跟他閑扯淡,也懶得探問他坐在她租屋公寓外的緣由,她只想進屋里休息。
「失陪了。」她淡淡道。從他身旁跨上階梯,便要步向公寓木門。
「晚餐吃了沒?」莫杰又問。有些納悶兩人才談話到一半,她徑自就要走人?
「吃過了。」冷心潔回頭,冷淡應道。
該不會,他是專程來找她吃晚餐?對這揣測,她不僅沒覺得榮幸或高興,反倒厭煩。她可不希望才轉調到新工作場所,就被風流上司給纏上。
「我還沒吃耶!願不願意陪我去吃個宵夜、喝杯熱咖啡?我可以順便介紹附近餐廳讓妳熟識,還能帶妳領略這區的美麗夜色。」雖感受她如夜風冷涼的態度,莫杰依然熱絡邀約,俊容笑咪咪。
今天白天他一直在飯店找她,一問清她前往巡視的樓層,他便趕過去後卻和她擦身錯過,她已轉往別的樓層去了。就這樣他從午餐邀約,延到下午茶時間,始終踫不到她的面,才決定下班後,直接過來她住處等人。
面對他此刻直言搭訕,甚至一同過夜的暗示,冷心潔麗容一凜。
這位亞爾家族的貴公子,又頂著飯店營運副總裁頭餃的他,肯定認為不會有女性拒絕他的邀約?一副自信口吻,令她無比反感。
即使這樣的邀約在法國見怪不怪,她也不是沒遇過,卻從來不懂微笑推拒,直接就冷冽回絕。
「我對一夜沒興趣!」拋下一句話,她跨上三、四階階梯,開啟深藍色木門踏入公寓,隨即將門板迅速掩上。
莫杰匆匆跨步上前,伸手想攔阻,開口欲解釋什麼,卻被突如其來的甩門聲驚了下,適時縮回險些被夾到的手掌。
他瞠大一雙褐眸,盯著深藍色木門,一臉錯愕。
這還是第一次,有女人讓他吃閉門!
驚詫片刻,他俊唇淡勾,沒覺氣惱,不由得輕笑。
看來他的真命天女,很有個性哪!
今晚邀約失敗,他只好獨自去覓食果月復,而她顯然誤會他的動機。他不過是單純約她吃宵夜、喝咖啡而已,心想明天還是得向她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