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您醒醒啊大姑娘……大姑娘……您怎麼這麼傻……不如……不如奴婢也隨您一起去了干淨……」
孟頌林皺著眉,她慢悠悠的睜開眼,看到自己躺在貌似土磚茅草房的屋里,皺了皺鼻子,聞到一股霉味,空氣里還充斥著她討厭的潮濕氣息,跟前一個穿青布衫的小丫頭趴在她身邊哭得死去活來。
她吊鋼絲不慎墜崖像是眨眼間的事,她以為自己會死,原來她福大命大並沒有死。
可是這扎著雙髻穿古裝的小丫頭是怎麼回事?
「大姑娘嗚嗚嗚……奴婢就來陪您……」小丫頭顫抖著雙手拾起地上長長的布巾。
「我沒有死!」孟頌林趕緊開口,感覺到喉嚨跟胸口都似有火在燒,而聲音……不是她的聲音啊,怎麼如此稚女敕?她的聲音老早因整天不斷呼喝學弟妹們而變低沉。
「哇——」小丫頭嚇得松了手,跌坐在地,她雙手撫著胸口,眼楮瞪得老大。「大姑娘您……您沒有死」
孟頌林中氣不足,慢悠悠的回道︰「難道……妳希望我死?」
雖然不知道這小丫頭為什麼叫她大姑娘,但顯然自己就是她口中的大姑娘,也不是她有多睿智,而是這屋里只有她們兩人,小丫頭在跟她講話,自然就是叫她了。
「大姑娘,您怎麼這麼說話?」小丫頭大聲說道,瞬間氣憤難當的淚如雨下。
孟頌林一陣傻眼,這哪找來的演員,怎麼說哭就哭?淚腺還挺發達的,不錯,當演員就是要能哭,能哭就成功了一半。
但看這小丫頭好像真是被她氣到哭的,她忙勸慰,「妳別氣,因為妳看到我醒來嚇了一大跳,我才這麼問。」
小丫頭哽咽道︰「奴婢會嚇一跳是因為剛剛大夫說您已經斷氣了,要奴婢準備後事,所以您一開口,奴婢才會受到驚嚇,絕不是希望您死,奴婢句句屬實,若有半句不實,願遭天打雷劈、五雷轟頂。」
這次換孟頌林嚇一跳。「怎麼……怎麼說得這麼嚴重,跟真的一樣……」
然而她越看越不對勁,破屋里只有她們兩人,這哪里像在拍戲了?就算是隱藏攝影機在拍,那也不對,她是特技替身,哪來這麼靜態的戲分,還露正面哩?她可是替身耶。
她看著悲情的小丫頭,腦中浮現正夯的穿越、重生的戲劇和小說,不由得潤了潤嘴唇。「我說,那個……這里到底是哪里?妳又是誰?」
小丫頭又跌在地一次,一臉的震驚。「大姑娘……您您您,您不認得奴婢了嗎?奴婢是阿芷啊……」
孟頌林一陣頭皮發麻,這叫阿芷的丫頭一點都不像在跟她開玩笑。
她又心驚膽跳地問︰「這里是哪里?」快說是拍片的文化城……
「您連蓮花庵也不記得了」阿芷顫聲說道︰「咱們在這里可是足足住了兩年,您全不記得了嗎」
孟頌林感覺到自己心跳得飛快,一陣喉嚨干澀。「我是問這是什麼國家……呃,朝代?」
阿芷小臉慘白,「是大宣王朝呀!」大姑娘連大宣王朝也忘了……
听到「大宣王朝」四個字,孟頌林瞬間像遭遇雷劈,雖然是躺著,但她感覺到自己搖搖欲墜,像飄浮在半空中般的不真實。
阿芷哇的一聲大哭出來,朝她爬過去。「大姑娘您這是怎麼了?您到底怎麼了?」
孟頌林雙眸瞪著破屋頂,只想昏死過去,她有氣無力地說︰「我要是知道那就好了。」
夜晚,星光映著蟲鳴,孟頌林坐在蓮花庵後院的小破屋外的大石上,抬眸望著天際。
已經過了十來天,消沉過後,憑著原主的記憶和暗中觀察這個時代的一切,她逐漸適應了自己目前的身分。
前世她是特技替身,專門幫女演員做危險的動作,在武術學校里,她是大師姊,平常沒有演出時負責訓練學生,家里有兩個弟弟,她可以說是個孩子王,最常被她老媽念的一句話就是沒有個女孩子的樣子,最常被夸帥氣,追她的女生比男生多,導致她都二十六歲了還沒談過戀愛。
她暗戀武術導演顧姚誠已經整整五年了,他同時也是武術學校的負責人,為人耿直,還有個嬌美的女朋友,她原就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敢也不能向他告白,沒想到竟然悲摧的應驗,她穿越了,她不可能告白了。
她穿越在一個叫杜福兮的女子身上,她是大宣王朝國都上京人氏,左相杜自珍的嫡長女,今年十七歲,早過了及笄議親的年紀,卻被以為生母修道祈福之名,丟在離上京極度偏遠的蓮花庵里兩年,這全是因為她不受嫡母待見的緣故。
她雖是嫡長女,但生母吳氏在她五歲時因病餅世,嫡母韓氏是填房,把她當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承襲了原主的記憶,她知道杜福兮一整個就是古代版的灰姑娘,相爺父親事業心重,平常忙于朝政,府里的事都交給韓氏處理,基本上不要煩到他就好,也因為韓氏總在她父親面前對她好,所以她父親壓根不知道她過的是什麼日子……不,就算知道他也不會過問吧,因為記憶告訴她,原主是個性子寡言不討喜的,她父親妻妾眾多,兒女也眾多,自然對她不上心了。
至于原主為什麼尋死,阿芷說是因為韓氏打算永遠把她留在蓮花庵里吃齋念佛,不接她回去,而原主的父親竟也同意韓氏的提議,想到要終身長伴青燈古佛,原主一時想不開,悲涼交集,一念之差便做了懸梁傻事。
知道原主尋死的原因之後,她不由得感慨起她此刻身處的古代和她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前世大不相同,只因為要被永遠安置在庵堂里便尋死,這點她很不認同,雖說韓氏將原主丟在此地,但原主手腳又沒有被綁住,她大可以離開庵堂去過自己的生活。
想前世的她,十七歲的自己雖然還未成年,但因為父親生意失敗破產驟逝,她不但半工半讀養活自己還照顧媽媽跟弟弟,心態從溫室花朵到堅毅雜草轉化得很好,這原主怎麼心性如此懦弱……
呃,她忘了這是古代,是男尊女卑、女子須受三從四德約束的古代,在禮教的壓迫和世俗偏見下,言行舉止無不受到嚴格規定,穿著打扮、一舉一動都必須以禮教規定為準則,連拋頭露面都會被議論的古代,原主要怎麼靠自己出外討生活,想必是件不可能的事。
因此,當原主知道掙月兌不了一輩子敲木魚的命運,又覺得這世上無一人關心她時,她才會萬念俱灰的做了傻事,也讓墜崖原該命絕的她,穿越借尸還魂。
不知道她前世的家人現在怎麼樣了?媽媽跟弟弟一定無法接受她意外身亡,她可是家里的經濟支柱、是少年家長,兩個弟弟千萬不能因為她不在了就休學,她自己沒有讀完大學,弟弟們是她的希望,也是媽媽的希望,他們一定要把大學讀完啊!
雖然她人死了,但她的意外死亡保險金會有千萬吧?如果她家人能領到這筆錢,她就安心了,就怕前世的她沒有死,是杜福兮去了她身體里,那可是一毛錢都拿不到,而杜福兮也做不了她替身的工作,那就慘了……
「大姑娘,這麼晚了,您怎麼還不進屋?坐在那里做什麼?」阿芷尋到屋外來了。
孟頌林也就是杜福兮,看著阿芷,她感覺到一如既往的無力,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黃毛小丫頭,現在才幾點就說晚,她們主僕兩個早早就吃過晚飯了,以前世的時間來說,不過是五、六點而已。
「屋里悶,我在這里吹吹風涼快,妳也來坐吧。」她**往旁邊一挪,拍拍大石,示意阿芷坐她旁邊。
阿芷忙惶恐的退後一步。「奴婢站著就好。」
她怎麼敢和主子平起平坐,更別說主子那就地挪動**和拍大石的率性舉動,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主子自縊醒來之後就好似哪里和以前不同了,不對勁的地方她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好像整個人都不同了,可是明明就是同一人,硬要說,就是人變得鮮活了。
以前主子可是個硬脾氣剛烈性子的,見了誰都冷著一張臉,別說不會討好嫡母了,見了老爺也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就算氣極了也不顯現在臉上,總是回到屋里坐在桌邊,捏著茶杯抖著身子,滿眼含恨,她見了就怕。
現在就好多了,主子從鬼門關走一遭回來,大概是對自己的命運有所頓悟了,不再咬牙切齒的說恨,也不再尋死覓活了……
「站著是挺好,而坐著不如站著,站著不如走著。」知道說服不了阿芷那根深柢固的主僕有別,杜福兮也不說了,她索性利落的起身,沖著阿芷笑了笑。「走,我們去街上走走!」
「什、什麼?」阿芷嚇了好大一跳,面露不敢置信的表情。
杜福兮奇了。「怎麼了?有人規定我不能離開這庵堂嗎?」
阿芷一愣。「是沒有……」
杜福兮一笑。「那妳怎麼又好像見鬼似的?」
其實她覺得很好笑,阿芷常對她的言行舉止面露驚駭,一副被鬼嚇到的表情,想必她與原主的性格是天差地遠。
「那個……」阿芷期期艾艾的道︰「是因為那個……大姑娘您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里,別說出門了,連前堂您也不願去的,說討厭見到那些尼姑的死模樣……」
杜福兮很快理解了。
想也知道原主的性兒,除了躲在屋里自艾自憐之外,怕是什麼也不做吧,唯一做的就是上吊尋死,沒想到還真讓她成功了。
「人總是會變的。」她若無其事的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我現在想出去走走了,不勉強妳,如果妳不想去就留在屋里休息吧。」
阿芷忙跟上去。「大姑娘您說這什麼話,奴婢當然要跟您一起去。」
杜福兮笑了笑。「是怕我又做傻事吧?」
說起來阿芷也是可憐的,原是她跟前的大丫頭,在府里的時候,下面還有小丫頭可使喚呢,卻跟她來這里吃苦受罪,而且她是自願跟來伺候的,是個忠心能信任的。
「夫人巴不得除掉您這個眼中釘,大姑娘若再做傻事,那便真的是親痛仇快了。」阿芷說完緊緊的咬著下唇,眉頭皺得死緊,一臉的倔強。
看阿芷好像快哭了,杜福兮一笑,調皮的伸手去捏阿芷的腮幫子。「妳放心吧,我不會再做傻事了,活著多美好啊,傻瓜才會去死。」
這主僕兩人的性子還真像啊!不知是阿芷的性子剛好隨了原主,還是近墨者黑呢?看在她眼里倒滿可愛的。
前世,她父親公司倒閉之後,那些號稱忠心耿耿的公司元老一個個翻臉不認人,沒人對他們伸出援手,如果那時能有個像阿芷這般忠心護主的,她跟母親都會好過許多。
「您說……活著多美好嗎?」阿芷有些怔愣。
活著多美好……自小在大姑娘身邊伺候,她第一次從性格陰暗的大姑娘口里听到這句話,她頓時感動得都快掉淚了,嘴邊揚著燦爛的笑容。
「我連隨便說句話也能讓妳這麼開心啊?」杜福兮笑著拉起阿芷的手。「走,咱們今天就好好逛逛!」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三三兩兩挨著的小吃攤,叫賣聲不絕于耳,市集鬧烘烘的景象令人流連忘返。
杜福兮難掩臉上的開懷,在前世她就是個愛熱鬧怕寂寞的,穿來之後在庵堂破屋里悶了十來天,此刻就像放出籠的鳥兒,她不斷的深呼吸再深呼吸,享受自由的空氣。
「大姑娘,咱們該回去了吧?」阿芷每隔一刻就問一次,顯得很不安。
月娘都高掛枝頭了,可她家大姑娘還游興不減,回庵堂的路不但僻靜,一路上又無人家,她們是弱女子,如果遇到壞人怎麼辦?
「阿芷,咱們有銀子嗎?」杜福兮沒理會她的問題,反問道。這個時間對阿芷來說晚了,但對她來說,熱鬧才開始,既然來了就要好好逛逛,不然走那麼遠的路進城來太吃虧了,沒逛夠本當然不能回去。
「只有幾錢碎銀。」阿芷無奈的答道,看樣子,大姑娘一時半刻是不會走的,光看她那發亮的眼眸就知曉了,過去她從來沒在大姑娘臉上看過那種興奮的神情。
「幾錢碎銀?」杜福兮一臉問號,那是多少?「夠吃一頓飯嗎?」
「夠的。」
不只人精神了,大姑娘連食欲也變好了,不若過去那般挑食,吃得也多……嗯,是多了很多。
杜福兮瞬間一臉笑。「那就行了,咱們買幾樣小扳點嘗嘗鮮。」
她對這時代市集賣的東西沒興趣,在她眼里都只是擺飾,她只對吃食感興趣,因為庵堂的伙食雖然吃得飽,但齋菜怎麼吃都覺得很空虛。
「咱們真的還不走嗎?已經出來很久了……」
「妳看那是什麼?」杜福兮忽然一根手指從阿芷眼前指過去,停在半空中。
阿芷果然被轉移注意力的看過去,她茫然的瞬了瞬眼眸。「是什麼?」
亂指的杜福兮也看過去,發現自己的素白縴指正指著一名彪形大漢的鼻子,那大漢足足高了她兩個頭,兩道粗濃的眉皺著,一臉凶神惡煞的,看起來極不好惹。
「是……是人啊!傻丫頭,妳看不出來嗎?」她打哈哈的緩緩收回手,然後迅速拉起阿芷的手開溜!
「大姑娘、大姑娘……停停啊……奴婢真的跑不動了……」
阿芷真的覺得自己快死了,如果不是主子拉著她跑,她早倒在一邊喘氣了,也不知道主子哪來的體力……
「好,停,咱們不跑了。」杜福兮停了下來,她兩手扠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指著……別人鼻子犯法嗎?咱們又沒……做錯事,干麼要跑?」
福臨樓二樓,窗邊面街的位置有三名男子坐著,把街上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爺,那兩個丫頭還挺有趣的。」夜飛笑道。
許是不熟悉這個市集,剛剛她們就是在這里開溜的,繞了一圈,居然又回到原地,真是好笑得可以,幸好剛才那大漢已經走了,不然她們兩個見了不就又要跑?
「挺蠢的。」衛如靖戴著半臉面具遮掩著風神如玉的面容,他劍眉輕挑,墨黑眼眸停在那舉止不雅的紫布衫丫頭身上,雖然身段薄如弱柳,倒是有雙明亮有神的眼眸。
「瞧她身板子小,還挺會跑的。」孟不群饒有興趣地說,他適巧捕捉到她的笑靨,心中不覺一動,她眉目之間跟平煙倒有幾分像……
「我覺得她很像一個人……」夜飛說道。
孟不群心頭猛然一跳,不自覺將酒杯捏緊了。
「很像左相府的千金。」夜飛繼續說道︰「有次我護送夫人去太國寺上香,在用齋飯時,踫巧遇到左相府的女眷們,相府夫人領著三個女兒去上香,里面就有個小姐跟那下面那粗野丫頭很像,只不過神態與言行舉止大不相同,那位千金的性子頗為擰種,只不過是有個小和尚不小心把湯灑在她面前,她就氣得直顫抖,說小和尚瞧不起她。」
「夫人還會去太國寺上香啊!還真是有心,夫人的作為,神明想必都看在眼里。」孟不群語氣不明地笑了笑,喝掉了杯中酒。
他們是衛家軍的三大將領,一起出生入死、生死與共,衛如靖是定國公府的嫡四子,孟不群是定國公得力心月復孟仁的兒子,與衛如靖同年,夜飛小他們一歲,自幼便是定國公府的死士,後來追隨衛如靖,三人情同手足。
衛如靖任他們閑聊,他沒有答話,吐了片瓜子殼,閑散的啜著燒酒,微瞇的雙眸看到街角邊有個髒兮兮的小乞兒正怯生生的走到燒雞攤前,直咽唾沫的盯著攤子上油光誘人的燒雞。
「小叫化子看什麼看?給我滾開,不要妨礙爺們做生意!」小販嫌惡的揮手趕人,見有人走近,旋即換上一張笑臉,殷勤詢問走過來的胖漢子,「您來啦劉大爺!今天要幾只啊?全都是剛剛才烤好的。」
小乞兒饞得垂涎欲滴,不但沒走開,反而像失了魂似的往前一步,眼兒依舊緊緊盯著攤上蒜香迷人的燒雞。
「死叫化子!叫你走沒听見嗎?」小販看到小乞兒的眼神更加討厭了,他凶神惡煞的又大喝了一聲。
幾個孩童嬉笑追逐而來,撞了小乞兒一下,小乞兒頭上那頂髒破的帽子掉了,瞬間露出一頭如瀑長發,令那名被喚為劉大爺的胖漢子眼楮一亮。
「是個小泵娘啊!」劉大爺目不轉楮的看著小乞兒,雖然渾身髒兮兮的,但掩不住細皮白肉,看得他心癢難搔。
他擠眉弄眼的示意小販先包一只燒雞腿給他,然後笑嘻嘻的舉著那只用荷葉包著的燒雞腿到小乞兒的面前。
「怎麼樣?想不想吃?」
「想。」小乞兒猛點頭,她連吞了好幾下口水,已經餓了好幾天的肚子不爭氣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妳跟爺回家,好好伺候爺,這只燒雞腿就是妳的了。」劉大爺咧著嘴笑,伸出一只手去捏小乞兒的臉蛋,眼光猥瑣地說︰「不只燒雞腿,妳讓爺舒服了,自然有很多好吃的等著妳。」
小乞兒約莫十二、三歲,她不傻,自然听出對方別有居心,她臉色一變,緩緩往後退。「不了,我不吃燒雞腿了……」
「去哪里?」劉大爺一把將她拉回,到嘴的鴨子豈能讓她飛了?
「放開我!我說不吃燒雞腿了!」小乞兒憤怒的喊。
劉大爺硬是拉著她不放,他無賴地說道︰「不吃燒雞腿也得跟爺走,爺看中妳是妳的福氣,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劉大爺是縣太爺的舅子,平常就打著縣太爺的名號作威作福,自然沒人敢多管閑事,尤其是為一個乞丐出頭,蝕本生意沒人做。
「好一個地痞流氓,看我怎麼收拾他!」夜飛沖動的就要起身。
「坐下吧。」衛如靖低聲平和地說。「這不就有人替她出頭了嗎?」
夜飛往下一看,頓時瞪大了眼。「她?」
路見不平的人正是杜福兮,前世她就看不慣欺善怕惡之事,此時自然也無法漠視這種強搶民女的行為。
「放開她!」
她飛踢過去,正中劉大爺的手腕,劉大爺吃痛,不得不松手。
要做特技替身,當然要有兩下子,她的拳腳功夫都是穩扎穩打練成的,非花拳繡腿,雖然踢不死人,但讓人骨頭碎裂的能耐還是有的。
「妳妳妳……妳是哪來的?知道本大爺是誰嗎?竟敢壞本大爺的好事」劉某的臉漲紅了起來,被個女人一腳踢飛在地,他臉上無光,悻悻然的爬了起來。
「我是哪來的,說了你也不明白,所以不必說了,至于你是誰,听了會污染我的耳朵,我也不想听。」杜福兮雙手扠腰,「最後一點你一定要搞清楚,本姑娘壞的不是你的好事,而是髒事,這點最重要了,搞不清楚可不行,我就不明白了,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會認為當街強搶民女是好事?」
「大姑娘……」阿芷從杜福兮強出頭開始傻眼,現在更是提心吊膽到快哭了。
看見圍觀者對那丫頭的混話似乎都很認同,劉大爺惱羞成怒的撂狠話,「妳妳妳……妳在這里給我等著,有本事就不要跑,看我怎麼收拾妳!」
他跌跌撞撞的沖出人群,顯然要回去找人過來,周圍有好心人說道︰「這位姑娘,看妳挺面生的,是外地人吧?剛剛那人是縣太爺的舅子,是妳惹不起的人,妳還是趁他還沒回來快些走吧!」
阿芷一听,急道︰「我們快走吧!大姑娘……」
老爺可是有頭有臉的人,要是她們在這里惹出了什麼禍事,後果不堪設想,夫人不知又會拿這事做什麼文章了……
「去買只雞腿。」杜福兮好似沒听到旁人的話,徑自對阿芷吩咐。
阿芷無奈,只得取出碎銀買了一只雞腿。
杜福兮接過,轉頭遞給小乞兒。「妳一定餓壞了,快拿去吃吧!」
小乞兒憂心忡忡地說︰「綠兒多謝姑娘仗義相助,但姑娘快走吧!若因為幫綠兒而讓姑娘遭遇什麼不測,那麼綠兒就是恩將仇報了,所以姑娘您快走吧!」
杜福兮搖頭嘆了口氣。「看來這是個沒有王法的國家啊。」
她自認沒有做錯事,但看情況,就算她站得住腳,等那什麼縣太爺的舅子撂了人來,就算有理也沒用,有靠山的人就是王法。
「妳這死丫頭,原來在這里啊!」
一個大漢氣沖沖的排開人群走過來,劈頭就給綠兒一巴掌,她手上半口都還沒吃到的燒雞腿就這麼滾落在地,綠兒也被那力道強勁的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半邊臉瞬間紫紅了起來。
「喂!」杜福兮氣急敗壞的高聲喊道︰「你怎麼可以隨便打人?這里當真沒有王法嗎?」
「什麼王法?」那大漢往地上呸了一聲,惡聲惡氣的說︰「這丫頭是本大爺買來的,吃爺的、住爺的還給爺逃跑,本大爺今天非好好教訓她不可!」
杜福兮微微一愣。原來綠兒不是乞兒,是被人口販子買來要轉賣給大戶人家當奴婢的。
「死丫頭!」大漢開始往綠兒身上踹,嘴里不斷漫罵著,「吳老爺看中妳是妳的福氣,妳竟然給我逃跑,害我沒法對人家交代,硬生生把銀子給吐了回去,還挨了兩拳,今兒個總算讓我找到妳了,不讓妳嘗嘗苦頭,爺就跟妳姓!」
「走吧!大姑娘,咱們還是快走吧……」阿芷左顧右盼的很緊張,就怕劉大爺撂人回來。
「住手!」杜福兮實在看不下去了,前世她可是個正義姊,要她袖手旁觀做不到!「買她要多少銀子?我買了!」
「大姑娘!」阿芷在一旁直跺腳,她們現在都自身難保了,干麼買丫頭?
「妳要買?」人口販子果然住手了,他瞅了瞅杜福兮,一身的舊衣布衫,怎麼也不像個會買丫鬟的主,他故意開高價,「這丫頭長得標致……一口價,四十兩。」
杜福兮倒吸了口氣。四十兩……听起來好像很多,她沒忘記阿芷說她們只有些碎銀。
「怎麼樣?買不買?」人口販子挑了挑眉毛。「不買就給我讓開,我還沒教訓完,妳這死丫頭害爺得罪了吳老爺,等爺打高興了,就把妳賣到百花樓!」
他那話一出,綠兒臉色一片慘白。
圍觀者都知道百花樓是什麼地方,那里可是沒有清倌的,清清白白的女子進了百花樓,一生也就完了。
綠兒自然也知道百花樓是窯子,她死死咬著下唇,神情淒楚。
「這應該夠了吧!」杜福兮猛地摘下發間的雙鳳金釵,那雙鳳之間還瓖著一顆偌大的東海夜明珠,任誰都看得出來價值不凡。
「大姑娘!」阿芷驚呼一聲。「萬萬不能!那是去世的大夫人留給您的遺物……」
杜福兮神情平靜的答道︰「我知道。」
對原主來說,那支金釵是很有意義沒錯,但對她來說不過是身外之物,比不上一條人命重要。
福臨樓每扇窗戶都開著,每一桌臨窗而坐的客人都往外探頭看這場熱鬧。
夜飛頗為激賞地說︰「爺,那丫頭不只跑得快、膽子大,還挺有俠義心腸。」
孟不群也是頗為刮目相看,很是訝異。
「什麼俠義心腸?」衛如靖瞇了眼。「愚蠢的女人。」
縱然隔著一段距離,他也能看出那金釵價值不菲,用那值千兩的金釵換一個低賤丫頭,不值。
不過,這個算盤撥不精的蠢女人倒是挺有意思的,想到她指著那彪形大漢的鼻子說的那些沒頭沒腦的話,他不禁露出了一絲自己也未察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