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就非得在這種地方見面不可嗎?」
這已經不是今天晚上,問驚鴻第一次對他們出現在賭場這種地方表示疑問,而是這一次說得特別無奈也認真,說話之間,已經又贏了一把,在他身邊的雷舒眉笑咪咪地從莊家手里接過贏籌。
「你不喜歡?」
其實這不是雷舒眉第一次到賭場這種地方,以前常讓解伏風他們陪她一起來,不過,陪在問驚鴻身邊,她倒是生平首次見到有人贏錢贏得一點也不開心,倒是他們身邊的人對他的好運,個個眼紅不已。
「沒瞧見那些人虎視眈眈的看著我們兩個人嗎?」問驚鴻抬眸,視線在他們身邊的人身上打轉了一圈。
「你怕他們開條子,把我給捉去賣了?」她不當一回事,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還是笑得像孩子似的無辜。
「我是怕他們來找我一起開條子兼開花,我不知道該如何答他們才好。」他勾起一邊嘴角,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當然是不行。」她有點生氣地瞪他,竟然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開花」在江湖話中,是指「分贓」,前句對上後語,說的是這些人找他一起商量分贓,連手把她給賣了,雷舒眉知道他在開玩笑,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心里挺高興才幾天功夫,他就已經能與她以切口對答如流了。
她听說他娘不止是聰明能干,當年他娘在問家當小總管時,輕輕松松的就學了好幾種各地方言,就連南洋外島蠻人的話,都能說上一兩種,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他學起這些江湖切口,也是相較常人靈活許多。
「好嘛!」她拉拉他的衣袖,撒嬌道︰「再最後一把,我們就走,可是你以後要跟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做到,把把都能贏。」
「我也沒有把把都贏吧!罷才不是和過幾局?要懂得看牌,知道對方的牌是什麼,就能換牌出手,以小搏大,再來就如何合牌,這方面需要花點心思。」他湊唇在她的耳邊,以極低的嗓音說道︰「學著認,賭場不喜歡贏家,這個道理,千古不變,需要我再多說嗎?」
雷舒眉只想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他話里的含意,賭場不喜歡贏家,所以他們在賭具必定會做上自己人才能認的記號,才方便暗中做手腳,只要知道這一點,多看多認幾遍,再往後莊家發牌時,從背面就可以認出是哪張牌了!
原來,有些賭場千術說起來神奇,也不是人人知曉就能做到,那還要考驗那個人的判斷以及記憶能力,若能力差些的,準還是被賭場傍吃干模淨,問驚鴻知道這是當年他娘給他那本秘籍的原因,要能成為高明的老千,天生要有幾分聰明,然後眼要利,心要細,膽子,更要能大得敢逆天施作才行。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那就是日後在經商時,免不了讓人帶著出入各種場合,或者依雷舒眉的說法,教人「扎火囤」,給設了騙局,至少有能有幾分本事對付得了。
許多不解世事的富家子弟,教人騙進了賭場或是在脂粉院里被「扎火囤」,往往在一夕之間,就已經輸得傾家蕩產,這種事情,他們見得多了。
再贏了手上這一把之後,問驚鴻不管雷舒眉再說什麼,拉著人起身就走,離開了賭場,贏來的錢換成了一張銀票,他沒拿,給了雷舒眉。
雷舒眉開心地笑納了,她听人說一個家里,夫君是要給娘子家用的,光是這麼一個轉念,她就真想拿回去讓人把銀票給裱起來,讓她一整天只是看著都開心,她知道問驚鴻不想久留,是不想惹麻煩。
月明星稀,兩人走在安靜的大街上,在他們的身後是燈火如晝的賭場,而他們的兩輛馬車就等在不遠的一條街外,雖然已經取下商號的旗幟,但是兩家兩號的馬車出現在賭場外面,還是不太妥當,就怕惹了閑言。
她小心翼翼地把銀票給收起來,撅嘴道︰「你又不是不能打,要是對方真的尋釁,大不了就打回去,怕什麼?」
「你失望了?沒想到我是一個怕事的膽小表?」他笑問。
聞言,雷舒眉沒有立刻給他回答,像是思考般低下頭,半晌,聳了聳縴肩,柔女敕的嘴角勾起一抹帶著點沒什麼大不了的淺笑,說道︰「能打不代表一定要打,我爹曾經這麼跟我說過,我爹不是膽小表。」
問驚鴻沒轍也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覺得自己似乎應該早點習慣她說話老是喜歡拐幾個彎,就說不覺得他是膽小表就好了,偏還要把她爹給扯進來。
他眼角余光瞥見兩個人映照在地面上的影子,剛好看見她把腦袋往他這邊偏過來,偏得斜斜歪歪的,看起來就像是把頭靠在他的肩膀,實際上,她比他落後大半步的距離,兩個人並沒有踫觸到彼此。
問驚鴻抿嘴忍住了笑,覺得她這個孩子氣的舉動還挺可愛的,他回過眸,看見她作賊心虛般正回了腦袋瓜子,裝作漫不經心地別了開去。
他看了她多久,她就多久沒回頭,好像後腦袋上長了雙眼楮,知道他正在看著她,只是,他沒看見她的臉蛋,也不知道她現在的表情,不知道這生性膽大包天的妮子,會不會也有臉紅害羞的女兒嬌態?
雷舒眉當然會臉紅,事實上,她現在就覺得臉燙得很,她的腦殼兒上自然是沒長眼楮的,可是她知道他在看著自己。
她微微抬頭,裝作在看幾株栽在路旁,被月光給映亮的桂花樹,其實,目光卻是斜斜地睨向兩人在地面上的影子,雖然沒能看見他此刻的神情很可惜,可是,看著地面的剪影,知道他正在看著她,目光與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讓她不由得高興得心里開了花。
「那棵樹比我長得好看嗎?」
「沒有啊!」她搖頭否認,仍舊沒回頭。
「我不是一個人。」
說完,他不再喚她,徑自地往前走,立刻就听見她的腳步聲從背後追上來,縴手拉住他的衣袍,就跟在他身後走。
問驚鴻沒試過走路時,背後拖著一個人,被她揪住衣袍,就像是身上被什麼給勾住了一樣,似有若無,偶爾微沈的拉力,感覺卻是意外的踏實。
他揚唇笑了笑,又道︰「我有爹有娘,有『宸虎園』的家人,如今,誰都知道我代表著「雲揚號」,是下一任繼承的東家,我有比逞凶斗狠更需要去關心去做的事情,更別說我早就知道那些賭場會玩的把戲,還有他們出老千的手法,沒有賭場歡迎不會輸的賭客,而我則是對于已經了若指掌的門路不感興趣,既然兩相無趣,我又何必為這無謂的事情惹上麻煩呢?」
他們的兩輛馬車,就在不遠的前方。
再幾步路,他們就要坐上各自的馬車,回到他們不同的家。
雷舒眉忽然停下了腳步,也同時拉住了他的衣袍,執拗不動的力道,讓他也只能停了下來,轉過頭看她。
她不想回家。
不,不是她不想回家,是她不想與他分開。
這一刻,她真想把他打劫回她的「掛子門」里,這樣她就可以一直看著他,不與他分開,她已經受夠了每與他多別一次,就多想他一分的滋味了。
從前,她只是喜歡他,未曾覺得他有那麼好,果然人是貪心的,在她沒得到以前,會想只是一半也好,一半的一半也沒關系,但是,得到之後,食髓知味,就只會想要更多,全部……只想讓這個人完全屬于她。
「不回去。」她驀然從背後抱住他修韌的長腰,將紅得發燙的臉蛋埋在他的背上,嬌嗓微弱地求道︰「不回去,好嗎?」
「眉,不要隨便抱住男人。」尤其是年輕氣盛的男人。
「不喜歡?」她半是撒嬌,半是忐忑地蹭著他,在他身上的這襲雨青色的夏葛衣料,質量極薄,就算再加上一層絹質的單衣,隔著兩層薄薄的衣料,她仍舊可以感覺到他裹在衣衫里的昂藏軀體的硬實與熱度。
「你會後悔。」
他揪住她的雙手,往前一拉,緊緊地將它們給按在胸月復之際,一絲毫也不許她收回去,讓她整個身子只能緊貼在他的背上,沒有余裕再蹭動,問驚鴻生平第一次認知到,所謂的磨人精,還真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不過,何止是磨人?根本就是磨進人的心坎兒里去了!
雷舒眉被他給制住,不以為意,昂起嬌顏,高度正好讓她的嘴可以構到他的後領,她輕啟朱唇,在他的衣領里吹氣,就拂在他頸後緊薄的肌膚上,听見他窒了一口氣,忍不住好得意地嘻笑了聲。
「後悔,也是我自個兒的事,與你無關。」她繼續將女敕臉兒貼在他的後領上,東蹭蹭西磨磨,終于讓他再也忍不住把她給揪到身前去。
問驚鴻斂眸看著她在月光下,仍是那一張好無辜的女敕臉兒,一兜轉過來,就直想往他的胸口蹭過去,讓他忍不住覺得他這個男人,才是要被她這個女魔頭給摧殘的女敕草,這個認知教他哭笑不得。
「與我無關?」他以一只大掌握住她縴細的頸項,拇指抬起她的下頷,挑起眉梢,勾在他唇畔的淺痕,似笑非笑,「與我無關又何必抱著我不放?我以為我們不必急在一時,來日方長,不是嗎?」
「你不要我?」她好受傷地叫道。
雷舒眉看著他的胸膛就近在眼前,但她的臉卻被他給按著不能靠上去,這天底下還有比到口肥肉不能吃進嘴里,更加殘酷的折磨嗎?就抱一下,就抱一下下,他連這個也不肯?
她不依了,哭喪著臉,伸手要推開他,悶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男人嗎?我們雷家什麼不多,就是男人養了一堆,我知道,我都知道,男人對自己喜歡的女人都是很誠實的,要是說什麼來日方長的,那其實都只是推拖的借口,如果你不是不要我,肯定會樂意的,不要就算了,回家就回家,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我今晚肯定是要傷心得睡不著了,祝你有個好夢,不送。」
說完,她掙開他,繞過他就要走向自家的馬車,但才沒走遠兩步,就被他給從身後一手圈住了縴腰。
「還不送呢!這在大街上,咱們是誰要送誰?雷舒眉,你家養了一堆男人,你還不是喜歡上我?下次,不許用這種方式激我。」他附唇在她的耳邊,低沈的嗓音帶著一絲笑意,隨著灼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肌膚上。
「激了會怎麼樣嗎?」她悶哼道,不否認她就是存心激他。
「不會,因為你不會有下次機會。」
說完,他扳過她的身子,俯首吻住她逸出輕呼的女敕唇,將她沁濡的柔軟,與透香的氣息,全數佔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