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若愚在下午陽光最晃眼的時候,抵達了目的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明亮。
剛下計程車的艾若愚靜靜站在嚴家大門外,頭頂驕陽,一襲米白色蕾絲雪紡長裙隨風輕擺,就好像畢業旅行中的學生一樣清純明媚。
只見接到通報的嚴暢野,由院中小徑的另一頭朝自己飛奔過來,他甚至還不忘看著自己的手臂確認,好似自己已做過這樣的夢不下十數次!
嚴暢野一把抱住她,然後狠狠吻她,呼吸再也不能平靜不來。
心髒仿佛就卡在彼此的喉嚨口,只要再用點力,就能教彼此心髒互換了位置。
認證完畢,他雙手扣著她的雙肩,那雙深邃得猶如綴著繁星的眼楮,開始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查看起她來,「怎麼了,腿上怎麼貼著藥膏?」嚴暢野不忍心責備她,所以盡可能地將語氣控制得平靜溫柔。
「想你的時候摔的,所以也有你的責任。」艾若愚笑笑,臉頰一邊還顯出了一個淺淺的酒窩。
她會越來越坦誠,因為再沒有什麼可以隱藏,記憶也好、愧疚也好、感情也罷,統統都不再藏著掖著,她好想愛他,盡情愛他!曾經的遺憾,全都化**他的力量,和他一起走向無數個明天。
嚴暢野突然發覺她變了,變得更為清麗、更為靈動,比以前多了太多活力,說起話來都是神采飛揚的,教人轉不開眼。
「啊,干嘛?」艾若愚撥下臉頰上嚴暢野突然捏上來的手,抬腿就給了他小腿一擊,似是向他證明,自己好得很。
「你不會是山里的妖精變的,來勾引我的吧?」嚴暢野一而再、再而三地審視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探問。
艾若愚抬手輕捻一縷碎發,俏生生地得意回道︰「不好嗎?背了近二十九年的陰影、包袱,都卸下了,心中全是正能量,所以輕松好多哦。」
「你記起來了?」嚴暢野遲疑地追問,喜憂參半地期待著結果。
如果艾若愚恢復記憶,嚴洪野必將再次刻進她的心里,他還是會忐忑,自己能夠戰勝那個完美的哥哥,贏得她永遠的愛嗎?
他既希望她保有完整的情感,又希望她能夠將哥哥當成過去的一部分封存,然後和自己好好地相愛。
「嗯。」她點頭,神情內斂了些,「一點不漏,全都回到了腦袋里。」
「那你愛的還是我嗎?」嚴暢野殷切地望著,「像要將她點燃一樣,還是忘不掉哥哥,要我再等下去?」
「嗯,我愛的一直都是你,過去、現在、未來,從來沒變過,只有你而已。」艾若愚輕輕柔柔的聲音被風帶向四面八方,然後一起圍攏在他耳旁,「這點,洪野哥他看得比我、比你更清楚呢。」
見他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艾若愚便一口氣解釋了下去,「洪野哥說,我只把他當成了哥哥,所以解除了婚約,我听了,嘴上不認但心里認了,所以當時的我並沒有反駁。我愛的是你,我愛的是嚴洪野的弟弟,嚴家未來的主人,可那時候的我有什麼呢?我什麼都沒有,膽怯自卑,除了用言語傷害你,讓你離我遠點,改掉姓氏躲起來,就想不到其他了,另外,小萌是我和你的女兒,葬禮那晚你喝醉了……」
是啊,那些愛的蛛絲馬跡,現在才躍出腦海,勾連起過去和現在,她愛的,怎麼不是他呢?
她只在他面前哭泣,露出軟弱的一面,只在他面前咆哮,露出倔強的一面;她只在他面前耍賴,露出可愛的一面,她從未變過,她愛的一直都是他啊!
笑容一點一點地在嚴暢野剛剛還顯得僵硬的臉上綻開,從疑惑到完全相信,從驚喜陷入狂喜,心情簡直像是搭上了火箭,都沖出雲霄直奔太空了。
艾若愚突然雙腳離地,被嚴暢野抱著高高托起縴細的腰肢,在半空中像花一樣旋轉旋轉旋轉……直到她頭暈求饒他才停下,不過因為慣性也沒停太穩,抱著她一**跌坐在了一旁的牽牛花花壇中。
「我是不是該去向我媽討討債啊?」嚴暢野埋首在她懷里,嗅著她的體香讓自己平靜。
真相大白,媽媽的所作所為讓他氣得牙癢,可是事到如今,只要幸福就好,過去他也不太想追究了。
艾若愚忽然捧住他的臉,認真地說︰「不要去責怪好嗎?如果有錯,我錯的最多,我發現自己懷孕的那天,就動了輕生的念頭,在下過雨的山上奔跑,故意一腳踩空滾了下去,想著就那樣和孩子一起死在彼岸花叢里也不錯。
也許就是因為這份愧疚吧,我下意識地選擇了遺忘那段我們共有的時光,以便忘記自自己的懦弱和殘忍,幸虧老天眷顧我,讓我保住了小萌,也再次遇到了你,所以原諒我也原諒她們,因為我們現在很幸福。」
「嗯……」嚴暢野的嗓音有些哽咽,他竟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錯,他們都有,要不是他喝太醉,要不是他愛得太迫切,又怎會將她逼到那樣的絕望里?不過現在好了,錯誤一個個被修正過來,從此以後只要幸福。
「對了,小萌人呢?」艾若愚的眉頭早已舒展,沒有半點哀愁和煩心,正如之前所言,她已經走出那些陰影,經歷過的苦難告訴她,絕不能再任由膽怯懦弱和自卑主導自己,是時候笑著對未來鼓起勇氣,下定決心去愛、去幸福。
她也已經作好準備,不久的將來,她會讓嚴家人對自己刮目相看,努力成為最好的醫生、妻子以及兒媳婦,哪怕再受到非議,她也要勇敢地去面對,然後爭取、再爭取,永遠不再逃避。
「她被爸媽帶去看馬術表演了,說是吃過晚飯才回來。」放下包袱,嚴暢野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這樣啊。」艾若愚半抿著唇,眼神勾人地望向他,「那我們是不是該進屋去……好好享受一下難得的二人世界呢?」
「跟我學的嗎?」嚴暢野挑了挑眉,露出同等程度魅惑的神情,這樣坦白的她,他不愛才怪!
「是啊。」艾若愚一下就破了功,笑著,不慌不忙在他嘴角偷吻。
「我早就快忍出內傷來了,你就等著三天下不了床吧。」他公主抱著她疾步往屋里走去,風和日麗,是個見證幸福的好日子。
在床上,艾若愚還是那個羞怯至極的小東西,被他扒光了就只會縮成一團躲到被子下面還一直滾來滾去,嚴暢野首次懊悔自己買了大床,害他剛一模到就又被她逃走。
「休想逃出我的魔爪……」好不容易讓他抓住那條因傷才慢了半拍的腿,然後順藤模瓜似的攏住她的腰,然後是胸,再來是肩膀,直到用自己的身體完全覆蓋上她的,在微微透進光線的被窩里四目相對,電光火石地交換著繾綣深情,然後難免感到口干舌燥。
「唔……」她的唇被他的溫柔裹挾,深一口淺一口地嘗了又嘗。
……
數月後,嚴暢野已經求婚成功,而艾若愚也早向嚴家長輩表明了心跡,並在小萌的影響下輕而易舉地獲得了二老的默許。
婚禮前夜,嚴母拿出塵封已久的嚴家的傳家寶,打算將它還給艾若愚。
嚴母走去客廳的路上,心情是復雜的,遠遠看著嚴暢野一臉幸福地和艾若愚還有小萌玩鬧在一起的樣子,又一次因為不禁想起早逝的大兒子而黯然神傷。
「老婆你變重了啊,昨天抱你的時候還沒這麼重的,欸……干嘛打我啊?」
「少兒不宜,還何,全世界就你沒資格說我胖,也不想想誰害的。」
「哦哦哦……小弟弟……小弟弟……」
「老婆,我愛你。」
「雖然我也愛你,但不代表你欠揍的時候我會手下留情。」
「啊……老婆饒命……」
這樣的畫面每每都能教嚴母心酸,也讓嚴母無法完全屏除心中對艾若愚的那份芥蒂,雖然不再恨她、不再怨她,也不再誤會她的人品,但是她畢竟是嚴洪野深愛過的人。
最近嚴母總是時不時地想,哪怕艾若愚愛嚴暢野少一點,多分一點愛給嚴洪野,自己心里也許就會更舒服些吧,畢竟老天爺給嚴洪野的實在太少了,畢竟嚴暢野他們還有大把的未來,所以把過去給嚴洪野,是不是就會更幸福一些呢?
突然「啪嗒」一聲在腳下響起,原來是手中的項鏈掉落了,嚴母彎腰下去撿,動作卻滯在半空中了好一會。
地上的相盒打了開來,嚴洪野的照片正對向嚴母俯下去的臉,映入眼簾的是溫柔微笑的嚴洪野。
眼淚滑落在項墜旁,待嚴母拾起,臉上已換上釋然的笑,這一定是嚴洪野想看到的結局,他同時愛著他們兩個人,他必然是祝福他們的。
嚴洪野,她的兒子,他們的親人,最後留給他們的是笑容而非愁眉,這麼簡單的道理她竟然現在才懂。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