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微涼,轉眼間已是深秋,楓紅更深一層。
這一日,當陳知儀主僕來到澄園後不久,褚司容也在鞏氏差人通知下來到澄園。亭台內,就見祖母與陳知儀有說有笑,而她那張俏麗臉上有著動人光采。
說來,她對祖母特別親切,若說她真的是棋華,她對祖母的好便能說得通。
褚司容邊想邊走近亭台,喚了聲,「祖母。」
「你來了。」鞏氏也看到他了,她笑著拍拍他的手,「今天郡主有準備驚喜,特別要你一定得過來呢。」
她原本不想當月老,但這段日子與郡主相處後,心念一轉,也許郡主真能帶給司容新的人生,便打算牽這條紅線了。
陳知儀款款起身,笑容滿面的看著他。
是她要祖母請他過來的?褚司容抿抿唇,冷聲道︰「我一向不怎麼喜歡驚喜。」
「這個驚喜你一定喜歡,我可以確定。」她倒是自信十足。
兩名丫鬟搬來一座琴,她在桌前坐下,深深看著端坐在前方的褚司容一眼,在深呼吸以壓抑心中的緊張後,她垂首撫琴撥弦。
悠揚的曲調揚起,而且是褚司容非常熟悉的。
褚司容一臉震驚的看著她,這首便是他跟棋華修改後的桃花落。
那時的笑鬧、那時的相愛、那時的依偎、那時的幸福……他深深凝睇著撥弦的陳知儀,然後她的身影竟跟棋華的相疊再相疊,最終合而為一。
是她!是棋華!她回來了!她正在為他撥弦。褚司容的心情從激動轉為狂喜。
「沒想到郡主的琴竟然也彈得這麼好,就像棋華……」鞏氏喃喃低語,眼眶也紅了。
殊不知,她這一聲「郡主」讓褚司容如夢初醒,那瞬間,視線里再不見鞏棋華,只有陳知儀那張絕麗動人的臉。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將她視為棋華,但這是不可能的,這世上不可能會有還魂附體的事,他不能被別人迷走心思,這樣等于背叛了棋華,那連他都會看不起他自己。
一想到這里,褚司容驚醒回神,心火狂燒。
他繃著一張俊顏,雙手握拳,突然起身。
陳知儀一怔,撥弦的手停了,樂聲戛然而止,因他的頭低低的,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焦急的問︰「怎麼了?」
他的下顎肌肉繃緊,沙啞著嗓音道︰「不要彈了!」
她的眼楮陡然一亮,「你相信我了嗎?」
不,他是絕望的想相信,但……他可以就這樣說服自己嗎?如果是假的,那他的棋華怎麼辦?棋華會有多恨他啊。
可惡,他被她擾亂得夠徹底了!真的夠了!他抿緊薄唇,當下轉身走人。
見狀,陳知儀想也沒想的起身追上前。
褚司容回過身一把扣住她的手,咬牙切齒警告︰「別跟來!」
她先是愣住,但視線在對上他的眼眸後,喉間頓時感到酸澀。
他的眼神飽含太多惻愴、太多悲涼,讓她的心都跟著緊緊揪疼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眼眶泛紅的看著他孤挺的背影往外走。
「唉,司容向來孤傲,不容易動情,郡主別難過。」鞏氏步上前安慰。
「但相爺真的好過分啊。」小樂不滿的替主子抱不平。
陳知儀沒有說什麼,她閃著淚光的眸子一直盯視著早已不見褚司容身影的前方。
她們不懂,愛他最深的人是她,所以眼下傷他最深的也是她。
接下來的幾日,陳知儀一直沒有辦法遇到褚司容。
他總是能適時的錯過她,就好像有人掌握了她的行蹤,能及時的讓他避開她,而她從祖母那學到的、親手熬煮的補湯也總是被原封不動的退回。
他還是無法接受她死而復生的事實嗎?她只想接續兩人的幸福有這麼難嗎?陳知儀在心中輕嘆一聲。
今天,她一樣只能進得了澄園與鞏氏談笑,接著便離開。
不多時,就有人到綺羅苑去稟報。
「相爺,知儀郡主陪老夫人聊了一會兒後,已先行離開了。」
「嗯。」
下屬拱手退下,褚司容仍站在窗口,看著稍早前陳知儀才經過的拱橋,想起那抹不時回頭望的失望身影。
夕陽西下,暮色漸濃,他佇立久久,無法不去想她,畢竟她身上有那麼多棋華的影子。
他想相信,但又在心里唾棄自己的脆弱,他竟不夠堅強到需要一個陌生女人的陪伴,甚至允許自己自欺欺人,好放縱自己去接受陳知儀就是棋華的荒謬論調。
日復一日,褚司容無法否認他竟然開始想看到陳知儀,看不到就心煩,可以見時卻不敢見,他的心情高低起伏,總是陷在矛盾的情緒中,像只暴躁又抑郁的困獸。
偏偏目前他位居高位,時有官員私訪,他不應這樣控制不住情緒。
不過,針對父親被他軟禁一事,陳知儀倒很識相,進出府中多次,不曾主動提及要探望他父親,或者探听他父親的事,是知道他父親的病會傳染?還是很清楚他有多麼仇恨他爹?
不該再想她的,這段日子他已被她擾得心神難靜,他抿據唇,轉身回到桌前坐下。
同一時間,叩叩叩的敲門聲響起,門外也響起叫喚,「相爺。」
「進來。」褚司容听出那是他派去調查陳知儀過去的侍衛。
一名高大侍衛走了進來,「相爺要小的查的事已辦妥了。」
「說吧。」他一邊說一邊拿起毛筆繼續批閱皇上交給他代理的奏章。
「知儀郡主八歲時因高燒過度而成為憨兒,四年前跌倒摔成重傷後,昏迷了幾日,再轉醒時,奇跡似的恢復神智,這事京城里是無人不知,唯跌傷的日子眾說紛耘,小的查到了,是四月二十七日。」
褚司容手上的毛筆一頓,臉色變了,難掩他內心的震驚。
怎麼可能會在同一天?!就是那一天,棋華在他懷里咽下最後一口氣,這之間難道真的有所關聯?
內心受到震撼,他手上的筆一直懸在奏折上方,筆尖墨汁緩緩滴落,侍衛注意到了,但他似乎無感。
「繼續說。」深吸一口氣,他將毛筆擱回筆擱。
「听人說,醒來後的郡主很聰敏乖巧,收服了睿親王府上上下下,即便郡主時常去逛下城市集,王妃王爺亦無微詞。」
「所以她常去那?」他們初見的那一日並不是刻意安排的相遇是嗎?
「是的,所以郡主才跟攤販們這麼熟稔,听一個賣飾品的攤販提起,四年前郡主曾打探市集一個賣古董的老人家,得知他已去世還頗為難過。」
褚司容愈听愈覺得不可思議,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正被一顆大石頭壓著,悶悶的,幾乎要窒息。
「還有,市集另一邊較偏僻的山徑上有間破屋子,里面住了一個寡婦及三個稚兒,郡主常去送東西,那家人兩年前讓遠房親戚接去過日子時,郡主還很開心。」
褚司容的心枰抨狂跳,他們去市集是隱姓埋名的,那些事只有他跟棋華才知道。
司及此,他猛地起身,急急問道︰「還有什麼事?她在那市集里還發生過什麼事?」
「她特別愛吃豆腐腦,跟賣豆腐腦的婆婆很熟,而婆婆的孫女小玫瑰也跟她特別聊得來,這讓市集的人嘖嘖稱奇,攤販都說小玫瑰從小就不愛說話,過去只有一名俊美的少年公子能跟她說說笑笑,知儀郡主是第二人。」
他的心愈來愈激動。
「攤販都說她善良又聰明,有個賣菜的小販因小孩太多,沒想到老婆又懷孕,就要逼老婆喝打胎藥,她知道後,側面了解那小販很愛算命,就請個算命仙去替他老婆看面相,結果那算命仙說月復中孩子帶財庫,日後那孩子一定會飛黃騰達、光宗耀祖,說也奇怪,從那天起,小販發覺生意還真的愈來愈好,便不讓老婆打胎了,其實我查到的是郡主找人去買菜,再將菜分送給較貧窮的百姓。」
沒錯!那是棋華會做的事,她很聰明,不會直接給予援助,而是拐個彎讓受幫助的人不會覺得自卑,就像她當年幫助王寡婦那家人。
明明她還是她,還是擁有那顆最真誠良善的心,而他卻因為拒絕相信、因為耽溺于失去她的傷痛,無法察覺她那顆心,讓兩個人都多煎熬了這些時日。
是她!真是她!黑陣里燃起熊熊火焰,心跳加速在他的胸口撞擊,不該遲疑了,他現在就要去見她。
此刻門外傳來敲門聲,另一個侍衛通報道︰「相爺,郡主來了,您是不是要避開?」
「不,我要見她!」
陳知儀覺得褚司容怪怪的,在刻意避開她多日後,竟然願意見她了?還邀請她進綺羅苑?雖然小樂仍被擋在外面,但這已經夠不像他,更奇怪的是,他還不時以復雜眼神看著她,害她走起路來戰戰兢兢的,雙腳都要打結。
「我還可以繼續往前走?」她手指向前方的桃花林,小心翼翼的問。
他幾乎想笑了,但他忍住,「可以。」
她狐疑的點點頭,走進桃花林。時值秋日,桃花林沒有春日時的美麗,卻另有一抹清麗景致。
她繼續往桃花源的方向走,還是覺得怕怕的,好心再提醒,「這里是禁區喔。」
他點頭,一雙黑眸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她柳眉一擰。有事嗎?到底為什麼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她?
這次換她直勾勾的看著他,「你說這里是禁區,可我從小到大來過無數次,閉上眼楮都能走,你信不信?」她得把握機會證明自己就是鞏棋華。
「哼,真敢說大話。」他說是這麼說,但心里是萬分期待的。
他相信她是棋華了,現在看她證明自己他不再覺得心痛,而是覺得……很可愛。
「絕非大話。」她立即拿了絲帕蒙上眼楮,綁妥後,開始在桃花林游走,也開始說起年少那段日子曾經在這里發生的事。
「我就在這里跌倒的,每回到這里,我都會特別注意是不是有什麼枯枝、小石子……」她頓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臂,「對了,那次跌倒,這里還擦傷了。」他視線掃了下她指的地方,眸光一深。
「這棵桃樹是我第二回來偷看你的躲藏處,我就躲在樹干後,你吹著笛子,明明瞧見我的衣服了也不理我,我坐著听,听到睡著了,醒來時身上多了件罩衫。」
他的身子在顫抖,心狂跳。
她往前走了幾步,伸手踫了踫面前的桃樹,溫柔的撫著粗糖的樹皮,笑了,「這棵桃樹是這林子里最矮的,我以為我終會長高,長得比它還高,我滿十四時才發現我太看得起自己,太看不起它,我還比它矮呢。」
下一秒,陳知儀感覺到自己被緊緊的摟進溫暖的懷抱。
「夠了!被了!」褚司容低吼著。
老天爺,他真的失而復得了,他絕不願再失去她!心里的愛波濤洶涌,血液在瞬間急竄向他的四肢百骸,教他更加重了抱緊她的力道。
他抱得太緊,抱得她都感到痛了,但她沒掙扎,只是又哭又笑,她期盼的就是這一刻,他終于相信她是鞏棋華。
褚司容輕輕地替她解開絲帕,看著她清亮含淚的明眸,他的黑陣轉深,眼底盡是熱情與深情。
被他這麼看著,陳知儀感覺到嬌羞又充滿喜悅,以及滿滿的深情。
一刻鐘後,兩人在桃花源里談起這些年來的種種。
他的手總是緊握著她,情不自禁的吻她,時而溫柔,時而狂烈,似乎想藉由這樣真實的接觸確定自己並非身在夢中。
她嬌憨的窩在他懷里,每每開了話頭,便被他的吻打斷。
他吻她,再吻她……
她眼里的光采從未如此璀璨,「從今以後,我們不分開,絕對不再分開了。」
「嗯,不分,再多的阻礙也不能讓我們分開。」他深深看著她,許下承諾,且這次他會證明自己做得到。
靜靜的依偎,又談起這段日子的煎熬,兩人眼中有淚、有喜、有悲。
確定了她是誰,褚司容主動提起婚事,「我要請皇上賜婚,就如你想要的,你不給我做小,我要你當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嗯。」她臉上有喜悅的淺笑。
他面露微笑,「阮芝瑤、巧兒,我都不要了,我會替她們安排好去處。」
她一愣,隨即搖頭,「不,就像我先前說的,她們暫時都得留下。」
「為什麼?她們會給你惹麻煩的。」他不解。
他這麼一問,陳知儀有些不知該怎麼解釋。
因為有祖母的指導,藥草、醫理她也跟著涉獵,她曾經跟祖母請教當年自己的病情,按理在經過補湯調理後,她不該香消玉璜。
再者,她的病情是有好轉後又急轉直下,藥吃得愈多愈虛弱,睡眠時間也變長,祖母便推斷她後期所吃的藥是有問題的,然後依當時的情況推敲,會對她下毒手的應該是阮芝瑤或巧兒,因為她們有害她的動機。
但茲事體大,在沒有證據之前,她還不能打草驚蛇,自然也不能隨便的誣陷人。
思量過後,她只說︰「我有我的考慮,請你相信。」
她的改變他看在眼里,他願意相信她自有主意,「好,就照你說的辦,我立即去請皇上賜婚。」
這事易如反掌,畢竟陳嘉葆早在他的全權掌控中。
幾日後聖旨下來了,內容簡單來說就是知儀郡主從頭到尾、從家世到內里都很適合褚司容,所以皇上作主讓兩人結為連理,而原來的宰相夫人阮芝瑤本該因無出被休離,但因褚司容有情有義,所以阮芝瑤成為側室。
聖旨一下,最悶的當數阮芝瑤,讓出了正室之位,連所住的景陽園也得讓出,褚司容還大動作購置各式家具、重新整修院子,像是有多寶貝新婦似的。
再者,褚司容可是皇上跟前的寵臣,多少趨炎附勢的人正好趁勢送些價值連城的好禮來討好,新房要不金碧輝煌也難。
這樁婚事在新人堅持下,緊鑼密鼓的進行,很快就來到大喜之日。
睿親王舍不得愛女嫁人,躲在房里偷掉淚。
王妃一樣舍不得,但看著一身鳳冠霞帔、珠環翠繞的閨女,那粉妝玉琢的臉蛋僅淡掃娥眉即絕俗動人,不禁感到驕傲。
她握住女兒的手,含淚道,「做個好妻子、好媳婦,知道嗎?」
陳知儀哽咽地緊握母親的手,「謝謝娘,知儀一定努力做個好妻子、好媳婦,絕不會給咱王府丟臉面。」
萬氏的眼眶微微泛紅,「祖母相信你一定會幸福的,你是老天爺特別眷顧的人啊。」
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
陳知儀二看著這些她新生後疼她、愛她的貴人,是他們讓她得以享受到有眾多親人呵護的感覺,新生的這一世,她的心被感激漲得滿滿的。
她雙膝跪下,磕頭跪別,不受克制的淚水早已奪眶而出。
站在後方的下人連同陪嫁的小樂,個個眼楮都是濕漉漉的。
驀地,外頭的鞭炮聲劈里舶啦的響起,接著是喜樂聲,然後就見王府總管急忙的跑來,催促道……「老夫人,迎娶隊伍到了,郡主要準備上花轎了。」
這場婚禮自是熱鬧非凡,文武百官、富紳貴族全都出席,而浩浩蕩蕩的迎娶隊伍經過的街道,爭相觀看的人潮將路擠得滿滿的,畢竟褚司容的婚事眾所矚目。
婚事依古禮進行,但對外褚臨安仍因病不能出席,所以鞏氏為主婚人,宰相府更大擺宴席招待前來道賀的貴客。
新娘子先被送進洞房,不過本該在外陪酒招待賓客的新郎卻使出一招,裝醉,順理成章躲回新房,並將喜娘、丫鬟全遣出去,喜氣洋洋的喜房一片靜寂,氛圍卻是再溫馨不過。
揭了喜帕,一身大紅新郎袍服的褚司容深情凝望已摘下鳳冠的陳知儀。
兩人十指交纏,握得好緊好緊,臉上皆洋溢著幸福與喜悅,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老天爺如此眷顧,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她深情凝睇,他亦像巡禮般的細細打量她的眉眼、她的唇,在他眼中看到的不是陳知儀的外貌,而是鞏棋華那顆始終如一的心。
他輕吻她的額際、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那麼的溫柔、那麼的深情、那麼的虔誠,因為這一生一世,他只愛她也只要她,他要好好的守護著她,讓她的人生再無狂風暴雨。
一個又一個帶著承諾的吻漸漸變得狂野,他的手溫柔的褪掉彼此的衣裳,他**著她,一一以唇膜拜她美麗的胴體,惹得她全身發燙,冒了晶瑩汗珠,不料他竟一一吸吮,品嘗她的味道,以溫柔又狂野的激情愛著她。
兩具身體交纏得更為激烈,終于他們真正的屬于彼此,從炫目的激情狂潮里墜落了。
成親第二日,新娘奉茶,藉此認識府中所有的人。
這乃傳統習俗,雖然前段日子,陳知儀進進出出宰相府,早已識得大多數人,褚司容更是認為此禮可免,但陳知儀卻很堅持,畢竟娘家教養不可廢,也得顧及娘家聲譽,別落人口舌,徒增是非流言。
于是,在金碧輝煌的正廳里,除了病重被隔離的公爹褚臨安外,所有的長輩排排坐。
「祖母,請用茶。」
「娘,請用茶。」
陳知儀照著褚司容的指示,輕移蓮步在每個長輩面前奉茶後,褚司容接著面無表情的介紹褚司廷跟褚芳瑢,兩人都得稱她一聲大嫂,至于阮芝瑤則以身體微恙為由,不願來給陳知儀請安。
巧兒是唯一一個知道阮芝瑤裝病的人,因為阮芝瑤太恨、太怨,只好選擇避開,以免忘了身分,到時若對陳知儀表現不敬,只會惹來一堆麻煩。
阮芝瑤至少是側室,還是定遠侯之女,小小耍一下性子可以,可這讓巧兒更加自慚形穢,通房其實就是奴婢,陳知儀甚至不需要多看她一眼。
對陳知儀而言,這里所有的人她都認識,除了一名眼生的女子,那是她在進出宰相府的這段日子也未曾見到的褚司廷的妻子,致遠侯之庶女何茵茵。
「茵茵前陣子回娘家小住,這兩日才回府,很高興可以跟嫂子成為一家人。」何茵茵長得明媚亮眼,頗為精明強悍的樣子。
「謝謝你。」陳知儀直覺的看向站在她身旁的褚司廷,他看妻子的表了點畏懼,看來是個妻管嚴,難怪近來不曾听聞他拈花惹草的事。
「我們走了。」褚司容向鞏氏、牧氏點一下頭,即霸道的摟著她的腰就走人。
陳知儀又羞又糗,低聲抗議,「這麼急。」
小樂跟在主子身後也頻頻點頭,但褚司容馬上朝她揮揮手,要她不必隨身伺候了,她只能哀怨的找個地方畫圈圈去了。
「皇上只給我一天假,明日又有成堆處理不完的國事,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我不想浪費在其他人身上。」他邊說邊擁著她往綺羅苑走。
在經過軟禁裙臨安的院落時,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她也跟著站定。
他擰起濃眉,看著她問︰「你會覺得我對我爹太殘忍嗎?」
「不。」她握住他的手,微笑凝睇,「我都能理解,我也支持你所做的一切。」先前他已經把這幾年他的所作所為全跟她坦白了,加上之前知道褚伯伯是怎麼對他的,所以她並不覺得殘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並將她緊緊擁在懷里,「謝謝你。」
她的信任撫平了他的不安與恐懼,就怕她無法理解而疏遠他。
「我才要謝謝你,謝謝你這麼愛我。」她粉臉微紅,心里滿是感動,她很清楚自己也是激起他做出那些事的主因之一。
兩人相視一笑,手牽著手回到桃花林,再走進桃花源時,陳知儀即笑了,抬頭看著也正低頭注視著她的褚司容,問︰「這算驚喜嗎?」
他顯然已經跟下人們交代好,所以她的琴已備妥在桌上,還有他的玉笛。
他微微一笑,沒有否認,一旁的侍從主動上前點燃桌上香爐內的檀香,再朝兩人點個頭,隨即退了出去。
兩人有足夠的默契,她撫琴、他吹笛,天衣無縫的合奏起桃花落,樂音繚繞,是喜悅、是滿足、是感恩,能再次合奏恍如隔世,何其幸福啊。
接下來的日子,是真的過得很幸福。
褚司容總是比陳知儀早醒,看著她嘴角微帶笑意的睡容,總有那麼幾分不真實感,很擔心這只是自己作的一場夢,一場最美的夢。
每每看到她醒來,他總是親吻她,實際感受她的溫暖。
每天一下朝,他也是直奔綺羅苑,雖然主屋是在景陽園,但她大多時間都待在這里。兩人會漫步在桃花林間,並在桃花源處理他帶回來的國事,她則靜靜看書、剌繡。
不過他很難專心,不時的想吻她一下,再吻她一下,將她吻得七葷八素後,忍不住就在書房里翻雲覆雨。
生活里有狂野的激情、也有目光纏綿的時刻,就像此時——
褚司容派人前往下城市集買來她最愛的小吃,她小口小口吃著,他目光灼灼的凝睇。
她的粉臉因而羞紅,「你也吃一些。」
她嬌羞可人的神態比那塊糕點更吸引他,他啞聲道︰「你吃就好。」
也是,他對甜食向來沒啥興趣,她再吃了糕點,嘴角沾到一些糖粉。
他傾身靠近,吻了下她的嘴角,又往櫻唇輕舌忝逗弄,再深深的吻住她。
「大少女乃女乃……呃,沒事,是王爺著人送了糕點給您吃,沒事。」小樂急急的推門進來,又急急的退了出去,卻不忘將手上睿親王特地讓人送來的糕點放到桌上,只是心里犯嘀咕,她肯定會長針眼了。
門雖然關上了,但陳知儀的粉臉羞紅到都快冒煙了。
褚司容卻愛極了她這嬌羞的神情,「我下回應該跟丈人說清楚,你愛吃的東西,我都有差人去買回來,要他著實不必擔心你會沒得吃。」
她微笑點頭,「但我爹真的很愛我,不,應該說睿親王府里的每個人都真心疼我。」
「你可以多回去看看,你知道我不會介意的,我的事情也多,只能派人到市集買東西給你吃,暫時還無法帶你再去逛逛。」
她搖搖頭,一臉滿足的道︰「我好幸福了,我能這麼一直幸福下去吧……」
說來,還是有一點點不安,因為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得更讓她害怕失去。
褚司容雙手捧住她的粉頰,堅定道︰「一定會幸福下去的!所有曾經受過的委屈、所有曾經流過的淚,所有的磨難痛苦,我要用後半輩子好好補償你。」深情眼眸里有著不舍與心疼。
她從不知道,當年她被送進東宮後,他有多自責,無法保護心愛的女人就是一種恥辱,他唾棄自己後也逼自己變強大,每,天,他將難以吞咽的苦楚與尊嚴咽下,去學習如何像父親一樣成為人生的執棋者。
陳知儀因感動而落淚,這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她主動的、緊緊的抱住他,不會再放開了,不管未來還有多少風雨,這一生一世她都絕不會再放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