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故技重施了嗎?真以為上頭沒人頂著,她就活不下去,只有受人欺壓到死的分?不!這回不會如此了。周盈瑞淺笑道︰「姐姐對妹妹的好,妹妹無以回報,當初要不是姐姐執意要妹妹陪嫁,妹妹也過不了今時的好日子。
「姐姐不用擔心妹妹會向著別人,王爺答應妹妹等妹妹病一好就帶妹妹出府逛逛,妹妹的娘舅在城北經營香料鋪子,這一回出去準帶上一大包回府,妹妹多做幾只香囊、香巾給姐姐,你要自用或送人都方便,妹妹分文不收喔!」
她……她在打她臉嗎?嘲笑她只會佔人便宜。
玉容如花的周盈雲留不住面上的笑,她微微僵硬地扭擰手上的帕子。「王爺要帶你出府?」
她微紅著臉,滿是羞臊。「妹妹怕吃藥姐姐是知道的,雖然妹妹一再強調已養好了病,可王爺老是不信,硬逼著妹妹喝藥,妹妹嫌苦不喝,王爺他就……」
「就怎樣?」一條繡帕被她擰成麻花。
「就哄人唄!傍妹妹畫了幾張大餅,也不曉得吃不吃得到。」她是不敢指望,王爺這陣子挺忙的。
一碗香氣清雅的花茶忽地出現于肘邊,橙黃色的茶湯飄著數片甘菊花瓣,甘菊具有藥性,能使人心神放松,解熱和舒緩不適,對失眠、胃疾也有極大的療效。
王妃面前也有一碗清茶,由碗內舒展開的葉片和香氣,玫瑰可緩解癸水來潮時疼痛,止怒消慮抗郁氣。
周盈瑞由眼角余光一睨悄然退開的身影,她隱約記得那人叫月季,少言安靜,是王妃跟前頗為得力的大丫鬟。
她擅長花茶調配嗎?那她懂不懂調香?
說不上是什麼原因,她想與月季交好,要不是她是二姐的人,她真想開口。
一碗芬芳的茶湯收買了周盈瑞的心,讓她有種找到同好的感受,對調香有相同喜好的人,本性絕對不壞,不論是香湯、香餅或香粉,香的本質不變,沁人心肺,清新婉約。
「你……」她在炫耀她的得寵嗎?周盈雲眼底有遮不住的妒意,她痛恨庶妹漫不經心地說起屬于她的溫存。
「誰說本王是在畫餅,小瑞兒背後話人不是的惡習是跟誰學的。」好在他听個正著,不然豈不被這丫頭埋怨死,指他言而無信。
昂首闊步走來的男人正是氣宇軒昂的寧王陸定淵,一身黑色繡松竹暗紋勁裝更襯得他高大挺拔。
「王爺,妾身正與妹妹聊得歡快,你來湊什麼熱鬧,渴了吧!這茶妾身還沒喝過,你……」她眉頭細不可察的一擰,秋水帶媚的眼兒微微一眯,那春色綿綿的笑意冷了幾分。
打磨成圓的太湖雨花石石桌上擺了兩碗溫熱適中的花茶,一碗八分滿,沒有動過,,碗不到一半,顯然有人飲了幾口,陸定淵看也不看地拿起周盈瑞手邊的茶一飲而盡。
不知是無意或隨興而做,他這看似尋常無奇的舉動卻像投入如鏡的湖面的一顆小石頭,在眾人的心里泛起陣陣漣漪,一圈一圈地向外擴散,波瀾雖止心不止,動蕩不停。
尤其是兩個女人眼里,那就是難說分明的風浪,他明顯地偏向周盈瑞,為她豎立起王妃這位眼楮揉不進沙子的敵人。
「去換身衣服,本王可不想被指鼻頭罵騙子。」陸定淵似乎也不願她和王妃相處過久,語氣稍嫌不耐。
「王爺……」周盈瑞遲疑地看了姐姐一眼,像在請示她能否與王爺一同出府,姿態擺得相當卑微。
事實上她在心里叫苦,十分怨懟王爺的「陷害」,她不信他看不出王妃的臉都黑了一半,強忍著怒氣的微笑。
「不換也成,在本王眼里,小瑞兒荊釵布裙也好看得緊,是個天然去雕飾的妙人兒。」越看越順眼,小臉嬌俏。
周盈瑞已經不敢隨便開口了,全身繃得像直挺的木頭,感受萬箭穿心的驚懼感。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寧王這句話一出分明是打二姐的臉,她因大病初愈未著胭脂,而二姐是為了彰顯過人美貌而上濃妝,眉眼染黛,丹唇點朱,一層細粉抹在臉上。
此刻因為牙根咬得死緊、嬌軀氣得微顫的緣故,細白鉛粉竟然開始細細地往下掉,細畫淡描的粉妝微微龜裂,讓她原本的麗色硬生生地減了幾分。
「王爺,妾身也想陪王爺出府瞧瞧,老悶在府里都快悶出病了。」她才是王妃,唯一能走在王爺身側的女人。
陸定淵未直接拒絕,黑瞳幽深如潭的直視笑容溫婉的周盈雲。
「取面銅鏡來,王妃艷色驚人。」
銅鏡?
王爺一聲令下,周盈雲身後一干奴婢、婆子手忙腳亂的亂成一團,有人回屋取鏡,有人呆站著擋路,一群撞在一塊。
此時,慌亂中伸出一只蜜色小手,長相清秀的月季一樣不多話的遞出巴掌大小的手鏡,又無聲的退開。
「王妃以為以此時的妝容能出府見人?」嚇人還差不多!
「妾身的妝容有什麼問題……啊!這是……妾身先行告退,請王爺稍候一會。」她怎麼可以讓王爺見到這副鬼樣,捂著面,周盈雲神情羞憤地在丫鬟們的遮掩下奔回屋子。
周盈雲用香胰淨面,去掉粉妝重新上妝,炭筆描眉,胭脂抹腮,以最上等的天宮巧口脂點唇,梳了個同心髻,發上是銀紋穿蝶蘭花珠釵,累珠瓖蜜蠟插鈿,雙喜如意點翠長簪,妝點得有如畫上走下來的人兒,華美高資。
她還特意換上正紅色繡牡丹描金宮裝,兩手戴滿白玉手鐲、金絞絲翡翠鐲、蜜香琥珀珠串,貴氣中多了奢華。
「王妃,稍待。」
「月季,你敢攔本王妃?」好大的膽子!
擔心王子發現事實會回來遷怒,月季不得已先說了實話。
「王妃認為王爺還會在原地等嗎?不妨遣人先去探問。」
「你……月桂,去看看王爺還在不在。」不會的,他不會這樣對她,她是他的王妃。
月桂應答一聲,小腳飛快地往外奔去,她去得快、回得更快,寧王果真早已出府,根本沒等過她一時片刻。
「那個賤人……」她發怒地掃落妝台上的珠釵首飾。
想當然耳,你當你是誰呀!從潔面到上妝,又簪發又換衣的,誰有耐心等你兩個時辰,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吧!再說王爺本來就無意帶你出府,非要自找難堪,瞎子都看得出他中意的是周側妃,人家嫻靜貞雅才是他的良緣。
跪在地上收拾王妃盛怒之下砸碎的杯碗、花瓶,月季暗想著,不屑地一撇嘴。
「王爺,你為什麼要害我?」
疑惑堵在胸口快成暗傷了,一張小臉皺得像包子的周盈瑞再也忍不住了,她實在沒法心里有事還硬憋著,那只在身子里頭鑽來鑽去的小蟲子幾乎要破體而出,化為巨大魍魎,把她活生生地吞了。
能夠重生,她是相當珍惜的,除了想完成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挽回及彌補已做過的錯事,最重要的是她得保命、得活著才能做一切她要做的事情。
可是對王妃傾心的王爺卻一反常態,不知是腦子被驢踢了,還是吃錯了藥,居然像欠了她似的,卯起來對她好,毫無原由地疼她、寵她、護她,讓她猶如身在雲端般不踏實。
她不是不惜福,對于王爺的寵愛她還是小有欣喜,只是來得有些古怪,讓她在歡喜中又有一些些不安。
若照她已知的過去,此時伴在王爺身邊的人該是美貌無雙的二姐,他倆儷影成雙受人注目,無人不稱羨,王爺更買下「傾城絕戀」送給二姐,親手為她戴上。
傾城絕戀是用深海挖出的紫晶寶石瓖穿成串的頸鏈,一共有一百零八顆,上頭刻上一百零八朵不同的花,又以細針雕出一個個風姿不同的仙女躍舞花上,在夜里會發出紫色光芒。
而她如棄犬一般的守在府里,默默地收拾王爺的衣衫、用過的器皿,將香料用在被褥、衣裳、帳帷上,讓他一回屋就能感受到無比舒暢的暖香,一夜無夢到東方大白。
「朗朗晴空下,怎麼見六月飛雪,是誰被冤了,好大的冤氣。」這天氣好得令人煩悶,才入四月便熱得不尋常。
「王爺,你不要說妾身冤枉了你,你自個兒做的事你不會不清楚,六月飛雪是為妾身下的。」她才是好大的冤情,請來青天大老爺也洗刷不了,只因害人的是她家的王爺。
「什麼妾身、妾身的,听得令人心煩,本王允許你用『我』自稱。」她才有的福氣。
「王爺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明明知曉妾……我在說什麼,我會被你害死……啊!疼。」冷不防被敲了一下栗爆,不是很痛但丟臉的周盈瑞玉白面皮一皺,小聲呼疼。
「別把死不死的掛在嘴邊,本王不愛听,還有,出了王府別再喊本王王爺,就像尋常老百姓一般。」尋常夫妻做了什麼,他倒是想試一試,府里的規矩大,把她壓得不敢展露真性情。
天子腳下誰不曉得你是寧王,還用得著藏嗎?她小有月復誹的嘀咕。「是的,四爺。」
「四爺……」他把這兩字在嘴里滾了一圈,覺得這稱呼挺有意思。
「就叫四爺,本王……不對,本王也要改口,那就爺兒吧!爺今兒個帶你上街開開眼界,看中什麼盡避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