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柏守初醒來時,天早就大亮。
他張開眼,只覺全身沉重,身子骨還隱約流竄著莫名的熱,而他僅是想坐起身,後腦勺就一陣爆痛襲來。
「喔……」他痛得呻|吟。
怕他吸了chun藥又被椅凳狠砸了後腦勺,不知會不會半夜出事,而在太師椅上守護,不小心打了盹的杜蒔楓,一听到申吟聲,水眸立刻張開,奔來床前。
「你還好吧?!」她關心的問。
能把一個練家子砸到暈,可見蘇旻旻用了多大的力道——據她所言,她耗盡所有精神,預估至少有七天,連一粒米都無法移動。
杜蒔楓實在很怕他有個不測,人就在昏暈中不知不覺的去了,故才連夜守候。
這會兒見他睜了眼,心口的擔憂落了一半。
柏守初揉了揉眼,清楚與杜蒔楓對視,體內那股熱潮,莫名的就增強了。
「你……離我遠點……」他伸手將她推開。
他下山時,離他二十三歲的生辰僅剩半個月,他想這麼短的時間應該無大礙了,故想偷偷回京給父母一個驚喜。
怎知,這一路上竟然凶險多多,睡個破廟可以遇到艷鬼,生死存亡之際被個女孩所救,但這女孩卻比艷鬼還要讓他無法抗拒,數度心底掙扎,只求剩下的時間快快過去,他方可以順理成章接近她。
昨晚……
他依稀記得昨晚他似乎再也敵不過那份吸引,後來卻又不知何故中斷了,從頭上那份強烈的痛楚猜測,應是杜蒔楓使盡全力給了他一擊(但那弱小的身子竟然有辦法將他打暈,莫非天生神力?),才未將大錯鑄成。
他猜,杜蒔楓也許已經看穿他,每次視線落向她時,腦子里竟是些不干不淨的畫面,所以她才會想連夜離開。
杜蒔楓盯著將她推了一步遠的長臂,心情頓時整個沮喪了起來。
她事後回想昨晚的一切,雙腿之間微微的痛楚應是代表她已是他的人了吧,既然不是完璧之身,那不管大山還阿狗,她都不能嫁了,她只能嫁給他,這也注定了未來的寂寥。
也許,這就是她的命吧。
「你還好嗎?」她輕聲問著。
蘇旻旻說若他不喜歡她,那就努力讓他喜歡,但她不曉得要怎麼讓一個男人喜歡自己,而蘇旻旻雖然見多識廣(因為她做鬼做得久),但也不曉得要怎麼讓一個本不喜歡自己的人喜歡上。
杜蒔楓問她,當初那個公子怎麼喜歡她的?
蘇受旻回,「因為我救了他。」
杜蒔楓怔怔看著她,「所以並不是每個人的恩情都可以進化成愛情的?!」
蘇旻旻聞言扁了下嘴,憤然道︰「他看見我的臉時就罵我妖怪,所以……」她猛地掩嘴,心虛看著杜蒔楓。
杜蒔楓苦笑著別過頭去,未再多言。
她不曉得蘇旻旻心里掙扎著該怎麼對她說明,她不丑也沒那麼不堪,她是清秀可愛的,不過就算蘇旻旻坦白說實話了,柏守初推拒的舉止也只會讓杜蒔楓認為蘇旻旻是在安慰她。
听見杜蒔楓的關心的柏守初咬牙坐起身,「我還好……」他輕咳了兩聲,覺得喉嚨甚是干癢。
咳嗽時恰好低頭,連忙拉過被子遮掩。
杜蒔楓自是瞧見了,但她裝作沒看見,倒了杯茶遞給他。
他接過,低聲道謝,靜默不語的兩人之間很是尷尬。
過了好一會兒——
「昨天……」
「昨晚……」
不約而同出聲的兩人一愣。
「你先說吧。」柏守初道。
杜蒔楓搖頭,「你說,什麼事?」
「昨天,我似乎強硬的對你使用了蠻力……」
「不,不是的。」杜蒔楓連忙搖頭。
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蘇旻旻啊,只是她無法解釋。
「我在這方面還有印象。」他頓了頓,問道︰「我應該沒成吧?」
杜蒔楓傻住了。
「成了?」柏守初震驚。
「我不……知道……」談起這個,杜蒔楓十分不自在,低垂的小臉紅透,「我只……覺得疼……」
「然後你抵抗並用椅凳砸我嗎?」
杜蒔楓愣了愣,望向一旁的蘇旻旻。
蘇旻旻連忙點頭。
她在看哪里?
為什麼他問她問題時,她望著一旁的神態像是在看某個人?
杜蒔楓回過頭來,「對,我砸的。」
「我對昨晚的印象很模糊,」怕她誤會他又忙解釋,「我沒有要月兌罪的意思,你我都已經訂了親,我必娶你,我不需要在此狡辯,我只想弄清楚,成了嗎?」那可是攸關生命的大事。
「如果你必娶我,那成不成重要嗎?」杜蒔楓忍不住反問。
他橫看豎看,對昨晚的事懊惱至極,那並非婚前守禮,而是壓根兒不想與她有任何親昵。
「告訴我,成了嗎?」柏守初急問。
杜蒔楓咬牙,「成了。」
她解開系在頸上的絲巾,露出脖子上的點點紅痕。
柏守初倒吸了口涼氣。
他用力按壓發疼的頭,費神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
「我覺得是沒成啊。」一旁的蘇旻旻道。
「但……」柏守初就在前方,杜蒔楓無法開口告知蘇旻旻,她那兒疼。
「你沒流血啊。」蘇旻旻指著床鋪,「初夜會落紅,我還記得我初夜時疼得死去活來,大腿跟墊子上都是血。」
杜蒔楓聞言傻愣住了。
「我還是處子?!」她激動的以口型詢問。
「應該是。」
「那這下怎麼辦?」這不就像是她說謊騙柏守初了嗎?
蘇旻旻攤手,「反正你也只能嫁他啦。」
「我還可以嫁大山!」
「我寧願你嫁給他!」不管是大山還阿狗,她都不能將杜蒔楓托付,至少柏守初感覺還挺有情有義,應該不會虧待杜蒔楓才是。
「他又不喜歡我!」
「……姑娘?!」柏守初一直听到她以氣聲說話,納悶抬首,「姑娘跟我說什麼了?」斷斷續續的,他听不清楚。
「沒事。」杜蒔楓完全不曉得該怎麼辦了。「我沒說什麼。」
「姑娘,我看這樣吧,我去雇輛馬車,你與我分頭走。」他想若會遇到凶險,那麼他一個人來承受、來抵抗,絕對不能拖杜蒔楓下水。
杜蒔楓只是個柔弱的姑娘,個子瘦而嬌小,他背著她時甚至感覺不出她有重量。
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孩,他怎可能在曉得自己接下來的路程可能會遇到危及生命的危險時,還帶著她一起走?
「為什麼?」
「我怕你跟著我,」他毅然道,「會死于非命。」
听完算命的預言,杜蒔楓這才明白他為什麼二十二歲了尚未娶親,也未曾近過。
「那……」她大膽臆測,「你跟我保持距離是……是因為算命預言的關系。
「不是。」說到此,柏守初有些尷尬了。
「那是為什麼?」果然還是因為不喜歡她?「因為艷鬼的意念仍殘留在我身上。」
「什麼?」杜蒔楓與蘇旻旻同時訝異出聲,只是柏守初听不到蘇旻旻的驚詫。
「我在佛寺修行習武,除了強身,也是鍛鏈意志,不輕易受到女人的誘惑,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在認識了姑娘後……」他有些尷尬的停頓了下,「認識了姑娘後,就變得心猿意馬起來。」
「呃……可以請你說明白點嗎?」她听不太懂。
「就是……我想接近你。」
「啊?」水眸瞪得老大。
「那天我差點使蠻力脅迫姑娘時,我終于發現不對,逃離客棧後,我到了僧寺請教方丈,他說我是差點著了艷鬼的道,雖然已將艷鬼驅逐,但她充滿情yu的意念還在我身上,才會讓我變成之徒。」
杜蒔楓這才明白為什麼他離開破廟的那天,一直與她親密接觸,而後來又為什麼跟她保持生疏冷淡的距離。
換言之,他親近她,也是跟喜歡無關。
「你干嘛老是糾結在『喜歡』上頭?」一旁看出她不豫原因的蘇旻旻忍不住碎念道。
蘇旻旻不曉得她在咒罵負心漢的同時,又說了太多的旖旎情事,讓小小泵娘從小就對于男女之間有著強烈的憧憬,渴望著有這麼一個男人全心全意喜愛她、疼寵她、呵護她,所以才會對這方面如此執著。
杜蒔楓沒有搭理蘇旻旻(有柏守初在,她也無法搭理),她對著苦惱的柏守初道︰「我後來仔細回想,我們之間應該未成事。」
「怎說?」
「因為我未落紅。」
「當真?」柏守初神色激動。
杜蒔楓指著床鋪,「你可以檢查,沒有落紅。」
柏守初翻起被子,仔細檢查一遍,果然不見任何紅色的痕跡。
他大松了口氣,「我還真怕萬一遇事,把姑娘也拖累了。」
「如果你不想與我一起走,那我繞道也無妨。」
「不,」他堅定搖頭,「放你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是怕牽連了你,既然尚未破戒,那麼就算路上遇有風險,也會像在破廟一樣,逢凶化吉,那就不用擔心了。」
他寬懷一笑,「未照看著,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上京。」他的笑容帶著柔情,雖然曉得那很有可能是什麼艷鬼的意念,但她還是感到有些歡欣。
至少,他不討厭她。
「艷鬼的意念?」蘇旻旻飄來他身邊,東看看西瞧瞧,還一個逕兒往他身上嗅。「我就看這靈魂純淨得很,哪有什麼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