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涼風徐徐。
夏以芙優閑地坐在亭里,石桌上溫著上好的碧螺春,一旁還擺著茶點,余煙裊裊,漫著清閑的氣氛。
縴手輕翻著帳薄,一一對著上頭的數字,看著這個月的營收,一雙好看的柳眉微擰。
這一年來夏家莊的營運全由她負責,雖然年僅十七歲,可她的精明不容人小覷。
在她的接手下,夏家莊不但沒有沒落,生意反而蒸蒸日上,讓一開始看不起她的人跌破眼鏡。
她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不輸給男人,甚至還贏了他們。
可是還不夠,贏了那些上不了面的廢物根本沒什麼好得意的,她真正的敵人只有一個──就是皇甫絕!
一想到那個下流胚子,清秀小臉絲毫不掩厭惡,細眉擰得更緊了,形成一個深深的褶痕。
她和他是敵人,偏偏,她該死地就是贏不了他!
不管怎麼努力,在北方,夏家莊就是低皇天堡一截,雖然爹娘不在意,依然和皇甫家感情良好,她也不討厭皇甫家兩老,但她就是對皇甫絕提不起好感。
她恨不得把他踩在腳底下,讓夏家莊壓下皇天堡,成為北方的霸主,讓他再也不敢看不起她。
可是……真難!她就是贏不了他!
真是……他女乃女乃的不爽!
愈想愈氣,手上的薄本都快被她捏皺了。
只要想到皇甫絕,她就一肚子火,他是她的天敵,她巴不得他早點死,離她遠一點。
「呃,小姐,打擾了。」一看到小姐咬牙切齒的表情,阿珂小心翼翼地開口,她知道小姐一定又想到皇甫公子了,所以表情才會這麼猙獰。
婢女的聲音讓夏以芙回神,表情立即恢復淡然,狀若無事地揚起眸。
「什麼事?」撫平被她捏皺的賬本,她輕聲問著。
「一個好消息。」阿珂相信小姐要是听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
「什麼好消息?」看向阿珂,夏以芙輕挑眉。
「前陣子不是傳出皇甫公子娶妻的消息嗎?」阿珂一臉八卦的表情。
「是呀!」夏以芙輕扯嘴角,她真同情那個要嫁給皇甫絕的女人,畢竟以皇甫絕常在女人間游走的玩法,一定會提早得病而死,到時那姑娘就成了寡婦了!不過也好,皇甫絕身下的財產很多,不會吃虧的。
「我剛剛到外頭買東西,听說新娘子在半途被劫了。」這可是個大八卦,外頭傳得可激烈了。
「妳說什麼?」夏以芙瞪大眼,這下可有興致了。「妳的意思是說皇甫絕娶妻失敗?」
「對對對!」阿珂用力點頭,「而且新娘子好像要嫁給別人,不嫁給皇甫公子了!」
眨著眼,夏以芙迅速分析阿珂的話,美眸亮了起來。「那……皇甫絕被拋棄了?」
哈哈!他也有今天呀?
「對!听說是這樣。」見小姐一臉開心,阿珂知道自己做對了。
「好!太好了!這真是個好消息!」想到皇甫絕娶妻失敗,對他一定是一大打擊,爽!真是大快人心!
他的失敗就是她的快樂啦!
「走!」夏以芙起身,她再也坐不住了,心里全是喜悅的泡泡在發酵,讓她快樂地一掃方才的陰霾。
「去哪?」阿珂被她的話弄得一愣。
「當然是去皇天堡看皇甫絕的笑話呀!」說走就走,夏以芙迅速邁開步伐,叫人備車往皇天堡而去。
呵!難得逮著機會可以嘲笑那家伙,她怎能不好好把握呢?
皇甫絕,我絕對要恥笑到你想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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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天堡里,不受外面的流言所影響,仍然一片寧靜。
皇甫絕優閑地躺在貴妃椅上,看著手上的書卷,俊美斯文的臉龐帶著一抹尊貴和不容人忽略的霸氣。
而一襲白衣更將他襯托得俊逸非常,尊貴優雅的模樣,不像一方霸主,倒像個斯文的貴公子。
可那雙黑眸卻帶著一絲深沉,只是被外表的斯文所掩,讓人忽略他深藏的侵略性。
拿起一旁的茶輕啜一口,黑眸仍不離書卷,直到外頭傳來一絲吵雜,他才勾起了唇角。
他等的人總算來了!
才想著,房門啪地一聲被粗魯地推開。
「皇甫絕!」夏以芙氣勢昂然地踏進書房,清秀細致的小臉揚著不懷好意的笑容,睥睨地看著他。
「堡主,小的阻止不了……」跟在後頭進來的李管事趕緊解釋,他都說要先通報了,可夏小姐全然不听他的話,橫沖直撞地闖進來。
「沒關系,退下吧!」皇甫絕輕輕揮手遣退了下人,黑眸慵懶地睨向來人。
瞧她那得意的表情,好像逮著什麼事似的,擺明來這就是要找他麻煩,看他笑話。
而他,早等待已久,早猜到她遲早會上門來,沒想到比他預計的還快。
等下人一退下,夏以芙立即開口。「唷──沒想到你還一臉優閑,我還以為你會哭到不敢見人哩!」
呿!他一定是故作堅強,裝給她看的!
畢竟被拋棄對他來說可是第一次經驗,夠損他顏面了,堂堂的北方霸主竟被拋棄?哈!
「哭?」挑眉,皇甫絕因為夏以芙的話感到有趣。「我有什麼好哭的?」
「少來了!」坐到一旁的檜木椅上,夏以芙一臉嘲弄。「現在外頭誰不知道你皇甫絕被人拋棄的事?嘖嘖,堂堂的大男人竟讓自己的新娘子被劫走,而且最後新娘還嫁給別人,可憐哦!」
話雖這麼說,可她的表情卻一點也不同情,反而一臉開心。
「那又如何?」對她的嘲笑,皇甫絕不以為意,反而悠哉地回答。「這一切早在我意料之中了。」
「哦?」他的話讓夏以芙挑眉。
「我本來就不打算娶凌巧巧,她另有心上人,娶親只是一個局,目的只是為了撮合他們而已。」
「哈!失敗就是失敗,還找這種借口,真丟臉!」輕哼一聲,她擺明不信他的話。
見她不信,皇甫絕也無所謂,一絲狡詐閃過黑眸,「說的也是,失敗就是失敗。」他佯裝一臉失意,好博取她更多的快樂。
果然,一見他的表情轉為落寞,夏以芙可樂了。「是呀!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呀!不過沒關系,想哭就哭吧!我絕不會說出去的。」才怪!
「芙兒,妳真好。」皇甫絕感激地看著夏以芙。「可是我不覺得我有什麼好哭的,畢竟我有了更好的選擇。」
「是嗎?」更好的選擇?去死嗎?
快去、快去!他最好早點消失在這世上,不要弄污她的眼。
「是呀!」皇甫絕揚著笑,一臉深情地看著夏以芙。「失去了凌巧巧,我還有妳呀!」
「啊?」這什麼話?夏以芙皺眉,心里有個不好的預感。
「妳忘了嗎?之前咱們的爹娘可是打算把我們湊成一對,好親上加親,可惜妳太晚出生了,所以才讓凌巧巧有機可乘;可現在我被拋棄了,沒了凌巧巧這個阻礙,妳覺得咱們的爹娘會做出什麼事呢?」
短短幾句話,讓夏以芙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小臉慘白。
依照兩家相好的程度,依照阿爹欣賞皇甫絕的程度,兩家一定會聯姻,然後……她得嫁給他?!
「我才不要!」夏以芙驚得跳起來,「我才不要嫁給你!免談!想都別想!」想到嫁給他,她忍不住打個寒顫。
她才不要!要嫁給他,她……她絕對會買通殺手殺了他,以絕後患!
她的反應讓他挑眉,薄唇微抿著,閃過一絲微怒,可迅速地又被笑意所取代,黑眸滿是邪氣。
「芙兒,妳覺得妳的反對有用嗎?」不同于她的氣急敗壞,他笑得可優雅了。
才短短一刻鐘,局勢立即轉變。
「只要我一聲好,兩家的親事就會馬上訂下來,依世伯對我的喜愛,他絕不會拒絕的。」
「你、你……」夏以芙氣得說不出話來,卻又反駁不了他的話,畢竟他說的是事實。可是……
「你休想!我死也不會嫁給你!只要我不應好,阿爹絕不會強迫我的!」她對他真的又氣又恨!
怎麼會這樣?她原本不是來嘲笑他的嗎?一開始不是她站在贏面上嗎?可是怎麼才短短一瞬間,她就又輸了?她不甘心呀!
「妳真的這麼不想嫁給我呀?」這丫頭的反應還真傷人,不過就是這樣,她逗起來才有趣呀!
「廢話!」夏以芙沒好氣地瞪著皇甫絕。「我告訴你,你敢娶我,我絕對會讓你提早英年早逝,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唷──我好怕哦!」皇甫絕配合地裝出害怕的模樣,可這樣只是讓夏以芙更氣。
媽的!這死男人!擺明就是看不起她!
「這樣好了,咱們來打個賭,只要妳贏了,我就不娶妳。」俊臉滿是和善,一臉牲畜無害的表情。
「打賭?」夏以芙皺眉,不太相信皇甫絕無辜純真的表情。認識他十七年,他是怎樣的陰險她會不知道嗎?
「就讓夏家的酒樓和皇甫家的酒樓為賭,半個月,誰的營收高于對方,那人就是贏家!只要妳贏,我不會娶妳,不過妳要是輸了……」
他頓了頓,薄唇微勾。「妳要當我三個月的女奴。」
「笑話!」夏以芙輕哼。「我干嘛要跟你賭這個?」
直接找人殺了他比較干脆!
「怎麼?妳怕了?」他看不起似地上下打量她。「也是啦!畢竟夏家的生意從來沒有贏過我,也難怪妳不敢賭了!」
「放屁!我夏以芙沒有不敢的!」他的話正好踩中她的痛處,尤其他一臉輕視的表情,更激起她的怒火。
笑話!她會怕他嗎?「賭就賭!怕你呀?」
「很好,那咱們就擊掌為誓,別後悔哦!」他朝她伸出手。
怒意讓夏以芙來不及深思,想也不想地就和他擊掌為誓。
哼!她絕不會輸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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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絕對不會輸給那下流的爛胚子!
夏以芙滿是自信,可是半個月後,當她看到滿是赤字的賬簿時,頓時倒退三步。
不!她不信!這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她的!
「不可能……」之前酒樓的生意再怎麼慘也不曾滿是赤字,尤其這次和皇甫絕打賭,她更是使盡全力,讓廚師研發新的菜色。
不計成本、代價,她自信滿滿地以為自己會贏,沒想到……
「怎麼會這樣?赤字?虧損?這是怎麼回事?」夏以芙瞪向酒樓管事,不敢相信地吼著。
管事一臉難色,在主子的瞪視下,艱難地開口。「這半個月來,咱們酒樓的生意全被對面皇天堡的酒樓給搶走了!」
「怎麼會被搶走?咱們不是有老主顧嗎?而且還都用陳年的老酒吸引客人,甚至不計成本,半價收費,這樣怎麼會輸呢?」
她明明全都用最高級的材料,幾乎以成本價售出,目的就是為了吸引那些老饕,讓客人上門,她以為穩贏的,可怎麼會……
「因為皇天堡的酒樓他們使出了……」吞了吞口水,在主子的氣怒下,管事的聲音更弱了。
「使出了什麼?」夏以芙瞇起眼,等著听皇甫絕是使出什麼手段,明明她用的是最高級的東西,怎麼可能會輸他?
「他們的跑堂全換上了美麗的姑娘,而且穿著暴露,還會陪客人喝酒、談笑,所以客人們全跑到那邊去了。」唉!再高級的食材還是比不上美麗的姑娘呀!
「什麼?!」夏以芙又驚退數步,小手緊揪著胸前的衣服。
媽的!她氣到心在泣血!
她費盡心力籌備的高級食材,竟然比不上美麗的姑娘?而且還輸得這麼慘,她第一次氣到說不出話來!
「那個王八蛋!」這種下流的手段他也使得出來?真是他女乃女乃的……王八蛋!
「敢情你們是在討論我嗎?」沒讓人通報的皇甫絕優雅地踏入大廳,才一走到門口,就听到夏以芙的咒罵聲。
「皇甫絕!」一看到他,夏以芙氣得差點昏過去。「你這王八蛋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皇甫絕挑眉,一臉無辜。「怎麼了?我又做錯什麼事惹妳生氣了?」
「你還敢說!」夏以芙氣得好想拿刀砍死他。「你竟然使出姑娘陪客人這手段,媽的,你開的是酒樓還是青樓呀?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
不要臉、不要臉!
听了她的話,皇甫絕更無辜了。「芙兒,這只是做生意的手段呀!畢竟妳想贏,我也不想輸呀!」
「你……」夏以芙氣極地指著皇甫絕,「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
「無奸不成商呀!這句話妳應該不陌生吧?」皇甫絕輕笑,「火氣小一點,氣壞身子就不好了。」
「你……」撫著胸口,夏以芙氣得說不出話來。「給我滾!賓離這里,我不想看到你。」
再跟他說話,她一定會氣死!
「放心,我本來就不打算久留,妳也快收拾東西,跟我一起回皇天堡吧!」皇甫絕聳聳肩,笑得俊美,黑眸卻滿是惡意。
「我跟你回皇天堡干嘛?」她恨不得離他遠遠的,還跟他回去?作夢!
「芙兒,妳難道忘了我們打賭的事了?」皇甫絕好心地提醒夏以芙。
「我……」她想起來了!
見她瞪大眼,皇甫絕滿意地點頭。「很好,看來妳恢復記憶了,來,這是賬簿,需要檢查嗎?」
「你……」瞪著皇甫絕手上的賬簿,夏以芙更氣了。
他擺明是來示威,是來嘲笑她的!
她當初是發了什麼瘋才會跟他打賭?弄得自己現在進退不得,難道真的要去當他三個月的女奴嗎?
瞧出她的想法,皇甫絕涼涼開口。「芙兒,妳該不會想反悔吧?我是無所謂啦!可是世伯一定會很失望,畢竟夏家以誠信聞名,要是讓世伯知道自己的女兒……」
「閉嘴!我又沒說要反悔!」用不著威脅她!
她氣怒地瞪著他,不甘不願地開口。「我跟你回皇天堡就是了。」
三個月而已,咬著牙就撐過了。
她才不怕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