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姜哭哭啼啼地去遠了,捧著一碗酸梅湯站在門口等了許久的阿圓這才敢進書房來。
「小姐,姜爺爺那是怎麼了?」
「上了年紀的人三不五時發泄一下對心肺子有好處,沒事兒。」花春心笑咪咪地接過酸梅湯碗,大大喝了一口,隨即一滯,面色古怪。
阿圓一見小姐臉色變了,心慌意亂地絞著衣角,慚愧深深地低下了頭。「小姐,對不起。」
「你又把我的酸梅湯怎麼了?」她勉強才咽下那酸到發澀的酸梅湯汁,咬牙問道。
「奴婢見最近市坊上糖半斤都漲十文錢了,所以」阿圓頭垂得更低,只差沒找個地洞鑽進去了。
「就自己幫小姐的酸梅湯半糖去冰,不過奴婢沒敢減量,還是五斤的酸梅熬十碗的水,真的!」
「……」
「小姐?小姐,要不奴婢再端回去多放點糖熬熬吧?」阿圓趕緊抬臉堆笑,努力做挽救動作。
「算了,回鍋再熬還得多費一支柴禾呢!」她沒好氣地道。
「對哦,小姐沒提醒奴婢,奴婢還沒想到哩?」阿圓呆了下,隨即喜極而泣,「小姐好強,小姐好棒,小姐您終于學會過日子這真是太好了,奴婢就算是死也值了,嗚嗚嗚……」
看憨頭憨腦的小丫鬟又是涕淚縱橫又是手舞足蹈的蠢樣,花春心卻是一口氣又倒堵在了胸口,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老的也這樣小的也這樣,這是年犯太歲還是陰鬼入宅,還讓不讓人活了?
幸虧不久後老姜喜孜孜興沖沖地跑回來,氣喘吁吁歡天喜地嚷嚷︰「小姐小姐,好消息好消息,據說大將軍又準許咱們在三里亭開秘密簽書會啦!」
「這麼快?」她聞言先是一喜,隨即困惑。
難道老姜書信寫好後是用射飛鏢的射進大營里不成?
「是剛剛大營那兒差人到好書肆親口說的。」老姜笑到牙肉都跑出來了,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就要跟潮水似地往荷包里流,簡直快樂瘋了。
「還帶來了大將軍的一紙書令做憑證,老奴看過了,上頭的小印確實是大將軍的私章沒錯。」
花春心眨了眨眼,心頭反倒浮起了股澳一的不安。「朝令夕改,這不像是他的作風啊!」
「咦?」老姜一愣。
她眯了眯眼,略一思索,招招手道︰「附耳過來。」
「欸。」老姜連忙湊近過去,听得連連點頭。「唔,嗯,是是是,好好好。」
阿圓站在一旁張大了嘴兒,滿臉羨慕。
她也好想象姜爺爺那般深受小姐器重啊,可惜剛剛自己才搞砸了小姐的酸梅湯,現下也只能貓著身子在犄犄角里裝死了,唉。
「阿圓。」花春心突然點到了她的名。
「奴婢在!」阿圓又驚又喜,急忙忙擠上前。
「想不想將功折罪?」花春心笑得好不邪惡。
「想!」可憐還不知自己即將掉坑的阿圓重重點頭,滿心歡喜。
「機會來了……」
一見了那人,不由我斷魂;思量起這人,有韓文柳文;
他是個俏人,讀齊論魯論。想的咱不下懷,幾時成秦晉,
甚何年一處溫存?
——白樸《董秀英花月東牆記.哪 令》
兩日後,風和日麗。
三里亭外一大早便大排長龍,本來除卻大營千八百名的軍士外,還有不少聞風而來的非軍方身分「宮友」,不過全被自發性的凶霸霸軍士們用缽大拳頭趕跑光了。
沒瞧見人家三里亭子上頭懸的布條上說的「春心大師簽書會,限時一個半時辰,以圖會友、用畫犒軍,僅此一場,逾時不候」嗎?
連他們這千兒八百弟兄都不知排不排得到全數簽完名,哪還有雞零狗碎時間給那些歪瓜劣棗死老百姓?
「俺好緊張啊,待會兒看到大師,俺手肯定會抖,要是一不小心冒犯了大師可怎麼好?」排在前五十名的大漢長得五大三粗的,卻是一個勁兒地抹手汗。
「傻帽兒,就說了是『秘密簽書會』,大師是坐在布幔後頭簽書的,看得到人影才有鬼。」另外一名軍士噗笑。
「欸欸欸,听說前五十名有神秘贈品,不知道是什麼?」
「好興奮好期待啊!」
三里亭四面都用紫色厚布幔重重圍了起來,前頭立了個一人高的牌子,牌子上貼著張美麗得幾不可言說的宮筆仕女圖,在繁花朵朵的紫薇樹下,一美人裊裊婷婷而立,如玉般的小臉似嗔似喜,春衫半掩半露,雖然僅露出粉頸和光滑瑩潤的雪白肩頭,卻已惹得眾軍士鼻血都快要噴出來了,個個激動難抑,有的甚至不自在地挪動腳步——沒法子,胯下蠢蠢欲動,褲頭繃太緊啦!
現場眾人熱血沸騰,只差沒狼嚎陣陣了。
站在布幔外的老姜驚喜萬分,直想仰天長笑,偏還得裝著深沉相,險些憋出內傷來。
這排的人山人海全都是金山銀山啊,哇哈哈哈!
「嗯咳!」老姜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喉嚨,道貌岸然地道︰「吉時已到,諸位可都準備好了?」
「回老姜,統統準備好了!」但聞吼聲如雷,個個精神抖擻,只比大將軍登台訓話時稍稍遜那麼一點點。
不遠處在了望高台上的關陽鷹眸一縮,嘴角抽了抽。
「這群王八蛋……」單子在大將軍身後念念有詞,氣憤填膺。
關陽眼神緩和些許,略有一分欣慰。
「……居然不等我,沒義氣。」單子咬牙切齒。
關陽俊臉一僵,大袖驀然一揮,單子瞬間噴飛得不見人影!
究竟是什麼樣了不得的畫,什麼樣蠱惑人的「大師」,竟能攪動得他素有鐵血大營之稱的關家軍雞飛狗跳不得安生?
「看來,還是縱得他們太閑了。」他面色沉靜,冷笑。
如影子般飛縱而來的亞見狀心抖顫了一下,隨即拱手稟道︰「回主上,人已到手,安置夜蝠堂密室。」
「嗯。」關陽淡然頷首,負手離去。
見了望台上那高大身影不見,老姜不著痕跡地收回瞟望的眼神,暗暗壞笑一記,隨即大聲宣布︰「花大師簽書會開始!」
此刻,位于大營深處最為秘密的夜蝠堂里,花春心揉著僵麻的頸項申吟著醒來。
「要命了,就不能點點昏睡穴什麼的嗎?」她忍不住抱怨,「人家好歹也是個柔弱弱嬌滴滴的姑娘家,直接上來就劈昏是想怎樣啊?」
果然什麼人養什麼兵,「憐香惜玉」四個字擺在關家一群狼兵虎將前壓根兒是白搭。
不過雖說是稍稍受了點皮肉苦,可她總算成功「潛伏」進關家大營了。
花春心揉完了頸子,開始四下打量起這四面仿佛精鋼打造,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的密室,卻絲毫沒有「被擄者」該惶急忐忑的自覺,反而越看越發歡喜,忍不住連連贊嘆起來。
「不錯不錯,這地兒好呀!」她嘖嘖有聲,「白天可供審問拷打,晚上便于顛鸞倒鳳,半絲兒聲音也傳不出外頭……好樣兒的,以後我要成了婚,也要在家里弄一間。」
一處暗門悄無聲息地滑開,剛跨步而入的關陽一听到這聲音這內容,剛逸俊臉一僵,隨即黑透了。
居然是她?!
他早該知道,這南地還有幾個敢像她這般沒臉沒皮不知羞的人物?
「膽子越發肥了,」他聲音冷硬,仔細听還有些咬牙切齒。
「花、大、師。」花春心忍不住一個哆嗦,隨即穩了穩心神,回過頭去不忘咧嘴一笑。
「喲,瞧瞧這是誰呀?光天化日命手下當街擄人,知道的說您執行公務別有深意,不知道的
還以為您打算乘職務之便行偷香竊玉之舉,對小女子我這樣又那樣呢!」
「真是好一張利嘴。」關陽神色冷凝,緩步來到她面前,高大挺拔身軀散發沉沉的壓迫感,饒是她已做好心理準備,仍舊不自禁後退了一步,吞了吞口水。
「干、干啥?」
「這正是本將軍想問你的。」他俯來,冷峻的臉龐直直逼近著她,「你,究竟意欲何為?」
兩人之間,近得幾乎身貼著身、肌膚踫觸著肌膚,她鼻端前滿滿縈繞著他身上醇厚陽剛的濃濃男人氣息,心跳又開始不管不顧地亂奔亂竄起來。
花春心直覺伸出手抵住他厚實強壯的胸膛,想將他推開一些些,好教自己紊亂的呼吸和漸糊的腦子恢復點清明,可是當她軟滑腴膩的小手貼觸上他胸肌上的那一剎那,卻自有意識地掐了一掐——
哇嗚!好硬、好壯、好好抓啊!
「花、春、心!」他又是驚怒又是羞惱,不由低吼了一聲。
「哎喲!」她這才悚然驚覺自己干了什麼好事,急忙忙縮回手,一時間哭笑不得又懊悔萬分,干巴巴地一個勁兒陪笑。
「那個,咳,職業習慣,不好意思啊,失禮、失禮,下次會注意。」
「你——」他臉色鐵青,身軀卻不自覺地動了動,仿佛想舒緩某處的……咳!
「成何體統!」
「是是是,我厚顏、我無恥,我色心沖腦。」她在最初的尷尬過後,又立馬回復本性,索性挺起鼓蓬蓬的渾|圓酥xiong頂到他跟前,笑得恁般無賴挑釁。「要不,我給您模回來?」
「花春心!你究竟是不是女人?」他下意識後退一步,避開了她渾|圓高聳的「胸器」,忿忿咬牙道。
「我要不是女人你就該擔心了。」她眨眨眼,隨即納悶地反問︰「難道你還比較喜歡被男人模?沒可能啊,記得上次你在鶯啼館還挺『激動』來著,怎麼也不該有龍陽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