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有什麼資格在這里養傷?若不是妳,飛將軍會傷得這麼重嗎?」
因為風柳曳像利劍一樣的話語,讓紫煙離開了住了一年半的將軍帳,獨自在南關營里一個偏遠的小營賬中療傷。
兩個月來,雖然風柳曳強力阻止,卻依然有弟兄們悄悄地來告訴紫煙有關飛豫天傷勢的進展。
她知道,他已月兌離了險境,開始慢慢地康復了;只是,就算他的傷已緩緩痊愈,但他一次也沒有傳喚過她。
在月夜的寒風吹拂下,紫煙徘徊在飛豫天以前為了讓她安心沐浴而在溫泉水塘旁築起的隔欄外,心,隱隱作痛著……
要不是她擅自離營,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而她這個不稱職的侍衛,竟讓將軍為了救她而負傷,她對得起誰?
隔欄內發出的零星水聲,讓紫煙明白飛豫天正在其中,也讓她的心更是刺痛。
因她好想見他,真的好想好想……只是,這道小小棒欄隔絕開的,不僅是她對他的思念與想望,還有他那冷絕的心……
「是誰?」溫泉水塘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紫煙的腳步整個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飛豫天的語氣雖跟以往一樣的溫和,但不知為何,听在紫煙的心里卻總有些不同。在那溫和的背後,有一絲隱隱約約的冰冷……
「將軍。」紫煙輕輕地喚了一聲,然後轉身就想往自己的小營賬跑去。
她知道,她不該來這里的!
「進來。」就在此時,飛豫天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是。」紫煙輕聲答道,忐忑地轉身走入將軍帳,再由將軍帳內的專屬小門走近氤氳的水池。
不敢作聲地站在池旁,紫煙心痛如絞地望著水池中的男子。
泡在溫熱溫泉水中的飛豫天雖然閉著眼,但依然是那樣的俊朗,只是容顏中有著一抹受傷後的蒼白。
「傷好了嗎?」許久許久之後,飛豫天緩緩地睜開眼問著。
「好了……」紫煙默默地說。
「過來我看看。」
「是。」紫煙走至離飛豫天最近的岸旁,卻冷不防地被他拉入水池之中。「啊……」
「怎麼了?」飛豫天淡淡地問,望著一身衣衫被浸濕、玲瓏身段完全展現的紫煙,眼中有股一閃而逝的火花。
「紫湮沒事……」狼狽地想由水中站起,但紫煙卻一點也無能為力,因為飛豫天緊緊握住她受傷後其實並沒有完全痊愈的右腕,一點也沒有想放開她的跡象。
「沒事就給我靜靜地待著。」說完這句話後,飛豫天才緩緩放開紫煙的右腕,然後再度合上眼眸。
悄悄揉著自己有些疼痛的右腕,紫煙疼得眼淚在眼中打轉,卻怎麼也不能、不敢發出聲音來,只能靜靜地待在水池中。
穿著衣衫泡在水中的感覺並不舒適,但紫煙什麼也不敢說,只是悄悄地打量著飛豫天,然後在看到他右胸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時,整個人傻住了。
她雖然知道他受了傷,卻不知道他竟傷得這樣重,那是什麼樣的痛苦啊?若不是因為她……
「妳怎麼了?」听著身旁傳來一陣極力隱忍住的抽泣聲,飛豫天睜開眼,眉心微皺地問。
「將軍……對不起,對不起……」眼眸被淚水沖刷得幾乎望不見任何事物,但紫煙依然注視著飛豫天身上的傷口,然後再也忍不住地輕泣了起來。「對不起,都是紫煙的錯,若不是紫湮沒有盡到侍衛的責任,怎麼會讓將軍……」
「別說了!」望著紫煙傷痛的眸子及不斷沁出的淚滴,飛豫天煩躁地撇過眼去低吼一聲。
侍衛、侍衛,難道在她的心中,她對他的只有這樣的責任嗎?她就沒有其它的感覺嗎?
「對不起……」知道他煩她了、他厭惡她了,但紫煙卻怎麼也止不住自己的淚。
「不要哭了!」听著紫煙上氣不接下氣的哽咽,飛豫天的心中更是煩悶,又發出一聲不耐煩的低吼。
听著飛豫天冷漠又不耐煩的語調及語氣,紫煙的心整個抽疼了,她再也管不得自己的全身是否早已狼狽的濕漉著,慌亂地便由水池中爬出,想趕緊回到自己的小營賬去,不想再讓飛豫天生氣。
「誰準妳走了?」當紫煙的手剛攀著水池旁的大石時,飛豫天冷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緊咬著下唇,紫煙只能任由淚水不斷地沖刷著自己的雙眸。
「把衣衫褪了。」
「什麼?」紫煙整個人傻了。
「妳不是侍衛嗎?我飛豫天的侍衛該做什麼事妳不明白嗎?」皺著眉,飛豫天瞇眼望著紫煙不斷顫抖的雙肩冷漠地說。
「我……」听著比利劍還傷人的暗示性話語,紫煙的心霎時碎成片片。
「妳除了這個還會什麼?」飛豫天冷冽無比地說,「自己的主子傷了那麼久,妳也不來探望一下,妳這侍衛還做得真是稱職!」
心中怒氣猶如熊熊烈火不斷往上竄升,飛豫天不敢相信他傷了一個月,她竟一回也沒來探望過他!
況且自東關回來的一路上,自從她見到花令並與之深談之後,她再也沒有正眼看過他一次!
難道身為她真正該守護的人,他還比不上一個只見一次面的東關將軍嗎?
而令他更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會因這種小事如此憤怒、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感覺到身後那股不斷冒出的滔天怒氣,紫煙只能無助地站在池中,緩緩將自己早已濕透的外衫解下……
紫煙雖是站在溫熱的溫泉水中,但她的掌心卻是全然的冰冷,如同她的心。
因為對任何人都溫柔、輕聲細語的飛豫天,竟會如此待她,可見得他是如何厭煩她了,所以她不能再讓他討厭她了……
「把妳的頭發挽上。」飛豫天再度冷冷地下令。
望著離自己只有半步之遙的紫煙像木頭人般僵硬地舉起雙手開始將秀發往上挽去,飛豫天的下月復升起一陣洶涌至極的熱浪。
她婀娜、姣好的胴體在月光的映照下,竟像個玉雕般晶瑩剔透、雪白誘人,她那向來綁在腦後的秀發一挽上,不僅露出優美迷人的頸部線條,還讓她原本英氣的臉龐變得格外嫵媚、動人。
水珠像晶瑩的露珠般,燦燦然地點綴在她嫣紅的頰上、頸上、腰月復上,池中氤氳的水氣輕飄在池上,伴著柔柔月光,讓她的全身彷如籠罩在一股煙霧中,整個人顯得那樣神秘、那樣淒美、那樣撩人心神……
……
「柳曳,進來伺候我更衣。」一釋放完,飛豫天突然一松手,任紫煙整個人跌至水中。
紫煙的身子依然處在高潮過後的疲憊與虛軟,但當她听到飛豫天的話,她眼前一黑,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
「是。」
恍惚中,紫煙听到風柳曳充滿嫉妒的回答聲,听到飛豫天上岸的聲音,再也忍不住地緩緩背過身去……
當風柳曳進來時,看見的是自己披衣上岸的飛豫天。她目光倏地一轉,望著月光下那個姣白、柔女敕的後背,眼光中浮現出陰森且惡毒的幽光……
最後,風柳曳咬著牙把干衣裳披在飛豫天的身上,然後溫柔地扶著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水池邊,只留下一個哭得肝腸寸斷,卻怎麼也不敢發出聲音的小人兒……
自那天後,紫煙再也沒有見過飛豫天。
她依然只能住在自己的小營賬中,每日每日看著風柳曳穿梭在南關中,自如且得意地進出于將軍帳;而她的存在,是那樣的渺小及尷尬……
幾乎所有的人都忘了她的存在,沒有人來探望她,也沒有人來關心她。
這樣的日子,她還得過多久、還能過多久?
長嘆了一口氣,紫煙望著放在帳內一角的長劍,她緩緩地走了過去,拾起劍,望著上頭的一層薄塵。
這是她存在的唯一信念了,除去這一身的劍術,她再也沒有任何值得夸耀的事物。
「舞飛天……」口中吟著一句劍訣,紫煙拾劍的手往上一揮。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手中的劍竟在此時月兌手飛出,掉落在地面上發出一聲巨響。
「怎麼會……」瞪大了眼,紫煙望著顫抖而疼痛的右腕,不敢置信地喃喃說著。
她的手怎麼會無法動了?她怎麼會連劍都舉不起來了?
望著掉落在地面的劍,紫煙的眼前一片漆黑,身子搖搖欲墜。
「紫煙。」就在這時,風柳曳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
「風姑娘……」紫煙慌亂地轉過身,想撿起地下的劍,但一握起劍,她的手卻又無力地讓劍掉落在地。
「哦?」望著紫煙一臉的慘白以及眼眸中的絕望,風柳曳笑了,「連劍都無法舉了?妳這樣還怎麼保護飛將軍?」
「我……」顫抖著嘴角,紫煙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妳也知道,飛將軍的心是那樣的善良、溫柔,」風柳曳風姿綽約地坐在紫煙的榻上,「若讓他知道妳連劍都拿不起來了,他也不會趕妳走的。」
「這……」听及此話,紫煙的臉更白了。
因為她知道風柳曳的話雖然刺耳,但卻全是實情;否則飛豫天怎會在對她那樣冷漠,又為她受傷之後,依然沒有命她離去、依然沒有改換侍衛的說法?
「可若妳這樣的人在這裹白白佔個侍衛的缺,中洲府便無法再為將軍派遣另一個比妳更好、更有用的侍衛來保護他的安全。」望著紫煙蒼白驚惶的臉色,風柳曳好整以暇地說,「妳難道就真的那麼冷血,居然對這一切全然無動于衷?」
「我會自已走的,我絕不會讓將軍的身旁無人保護。」听完風柳曳的話,紫煙咬著牙說。是的,她會走、也必須走!
她絕不能讓歷史再重演一次,也絕不願意看到飛豫天的血由他體內沁出、汩汩流至她身上那個令人心痛的畫面。
「走?」听了紫煙的話,風柳曳卻冷哼了一聲,「妳說的容易,可將軍若知道妳的情況後會讓妳走嗎?妳不要陷將軍于不義。」
「那我該怎麼做?」整個人都崩潰了,紫煙緩緩跌坐在地面上,無聲地啜泣著。
「我倒是有一個好法子。」望著已然崩潰的紫煙,風柳曳的眼中閃過一抹陰森,「南城大戶王老頭正好在尋覓一個八姨太。」
「什麼意思?」茫然地抬起頭,紫煙喃喃問著。
「這意思就是,」風柳曳冷冷一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可以幫妳個忙,讓將軍把妳許配給他。」
「我……」腦子一下子炸開了,紫煙的腦中不斷地回蕩著「許配」兩個字。
「像妳這樣殘花敗柳之身,當人家的八姨太算便宜妳了!」風柳曳不屑地瞪了紫煙一眼,「妳以為把自己的身子給了將軍,將軍便必須對妳負責嗎?妳也想得太天真了!」
「我沒有……」紫煙無助地搖著頭,「沒有……」
「將軍是個正常的男子,當他的**來時,若我不在他的身旁,當然就只能在妳身上發泄了,妳還真當將軍對妳有情嗎?作夢!」望著紫煙我見猶憐的容顏,風柳曳心中的妒意不斷地躍升,口中更加殘忍地數落著。
是嗎?紫煙的眼整個蒙了,原來她只是風柳曳的替身,原來她只是飛豫天泄欲的工具……
「就妳這身份,我真不明白將軍怎麼還肯要妳?妳也就配給王老頭那種人作踐!」風柳曳的話隨著妒火的高漲愈來愈惡毒,「瞧瞧妳那無恥樣,也不管外頭有人沒人,居然叫得那樣浪,非要將軍要妳那骯髒身子……」
「妳不要再說了!」用手摀住耳朵,紫煙再也不想听到任何由風柳曳口中說出的話語,「不要再說了……」
「妳愈不愛听,我偏愛說!」風柳曳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用手指指著紫煙,「妳還真以為叫得那麼浪男人就喜歡听嗎?別傻了!豫天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不發出**的聲音,也因此,豫天待我總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體貼、那樣的溫文爾雅,哪像對妳……」
風柳曳的一字一句,都比曾刺入手腕的飛箭還令紫煙痛不欲生!因為只有她自己明白,飛豫天在與她歡愛時,總是那樣的邪肆、那樣的肆意妄為,確實與對待風柳曳時的態度完全不同。
他是在珍惜風柳曳、寵愛風柳曳,但卻只是在玩弄她……
然而,這天與地的差別,怎僅在歡愛之時啊!
「算了,妳這個人根本不是我的對手,跟妳說話簡直是污了我的嘴!」以勝利者的目光狠狠瞪視著紫煙,風柳曳冷哼了一聲,「怎麼樣,考慮好了沒?考慮好想滾蛋時,讓人來喚我一聲,就算幫妳個忙!」
「就現在吧!」抬起一雙空洞而無焦距的眸子,紫煙喃喃地說,「我是個不屬于這地方的人……」
「算妳識相!」听了紫煙的話,風柳曳心中狂喜著,但表面上卻裝出一副同情的模樣,「我就幫妳這麼一回吧!還不謝我?」
謝?紫煙苦澀地笑了起來。原來她想離去還得風柳曳的幫忙?原來將她踢出南關、將她許配給一個有七個姨太太的老男人,她還得謝她?
原來,自己竟真的這樣被人看輕、輕賤!
而究竟是她真的如此輕賤,還是她表現得讓人輕賤?
第一次,紫煙開始懷疑著自己,她不說任何一句話地站起身來,擦去淚水,整好衣裳,靜靜地跟隨在風柳曳的身後,走入了她一輩子再也不會有機會踏入的將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