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日日在將軍帳的外帳中呆坐、以淚洗面,半個月來,紫湮沒有等到飛豫天任何一個口信,更別提他何時回來的消息。
心中沒有任何的想法,紫煙只是傻傻地坐著,由日出到日落、由日落到天明……
她好想逃,因為她再也沒有臉待在這個地方了!
或許,在得知飛豫天在山洞中其實是清醒時的那一刻,她就該走了!
雖然當初是為了救他,她才會獻出自己清白的身子,但之後呢?之後的那麼多回,她哪一回真的拒絕了?她哪一回不是哀求著他要她?
誰會尊重一個隨意與人歡愛的女子?誰會看得起一個像蕩婦般的女子?
更何況,要不是她的放浪形骸,像飛豫天那般儒雅的男子,又怎會用那般邪肆的話語及行為來待她?
現在,她終于徹底明白了,明白為什麼飛豫天在歡愛過後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因為她,也只不過是像那些每個月來營一次、專門陪弟兄們歡樂的姑娘罷了!
「紫煙姑娘,有妳的飛鴿傳書,由東關來的。」正當紫煙心痛得幾乎連呼吸都要停滯時,帳外突然傳來一個軍士的聲音。
「東關?」听到這個聲音,紫煙連忙拭去淚滴、深呼吸了幾口氣之後,才掀開外帳的簾幕,「是給我的嗎?」
「是的。」看著紫煙微紅的眼圈,送信的軍士只能假裝沒看見,然後有些心疼地掀過眼去。
望著軍士的神情,紫煙卻完全誤解了,她的心更疼了……
不過她依然強打起精神思考著,究竟會有什麼人竟千里迢迢地由東關送信給她?
半晌後,她立刻明白了,因為東關她只認識一個人,那就是她的四妹紅霓!
接過軍土手中的信,紫煙急急地走進帳內拆開小毛皮卷,望著卷上的圖案,她驀地一驚!
因為卷上畫有兩個圖案,一個是卷尾處朱墨畫成的虹型落款,而居中的則是一匹疾奔著的飛馬,馬上有著一團紫色煙霧。
紅霓出事了!望著毛皮卷,紫煙的心中只有這麼一個念頭,而隨之而起的念頭便是──她必須趕緊前去救她!
可是飛豫天臨走前曾命令她不許跨出將軍帳一步的,這該怎麼辦才好?
心急如焚地在帳內來回走動著,但紫煙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紅霓與她在宮中便是最談得來的姊妹,她一定得去救她,就算是違令,她也必須立刻出營前去營救紅霓!
更何況,在南關,根本不會有人在乎她的去留……
主意一打定,紫煙便急忙準備著自己的隨身衣物,在深夜時分悄悄地牽來了一匹馬,在夜風中望了南關最後一眼,然後牙一咬,用力一揮鞭!
再見、南關!
再見、飛將軍!
含著淚,忍著心中的痛楚,紫煙馬不停蹄地往東關奔去,沒日沒夜、也不顧自己尚未康復的身子,拼命地趕著路……
半個月後,東關營口出現一抹淡紫色的身影。
「來者何人?」守衛望著騎在馬上直沖營口而來的人大喝一聲。
「南關紫煙。」紫煙風塵僕僕地勒住馬,疲憊至極地說。
「原來是飛將軍的侍衛紫煙姑娘。」守衛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然後連忙開放營口讓紫煙進入。
「紅霓姑娘住哪個營賬?」一入營,紫煙就趕忙問著。
「紅霓姑娘的營賬在那里……」守衛指著離營口有一段距離的小營賬,「但花將軍不許任何人去探望紅霓姑娘。」
「不許?」紫煙的眉頭一皺。
「但紫煙姑娘是紅霓姑娘的姊姊,更何況花將軍也不在……」守衛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之後說︰「妳趕緊去吧!我就當沒看見。」
「謝謝你。」看著守衛的模樣,紫煙的心中升起一個很大的問號,但她根本來不及細想,便立刻縱馬往紅霓的賬房奔去,在帳口飛身下馬。
望著這個小小的賬房,在黑夜之中竟連燈火也沒有點,讓紫煙的眉頭皺得更緊。
「是誰?」
紫煙才一掀開營賬的帳簾,耳中便傳來一個輕脆但卻柔軟的嗓音。
「紅霓,」望著帳內的小小黑影,紫煙輕聲問著。「是妳嗎?」
「紫煙姊?是妳?!妳真的來了?!」就見那個小小的黑影突然撲向紫煙的方向,然後有些偏差、踉蹌地緊緊抱住她的手臂,「紅霓好開心。」
「紅霓,妳……」愈發地覺得不對勁,紫煙先是輕輕地摟著紅霓,然後將帳中的燈火點上,看著紅霓那雙沒有焦距、失神、像蒙了一層霧的美麗眼眸。「妳的眼楮怎麼了?」
「我……」就見紅霓臉一僵,勉強地笑了笑,「紫煙姊,我……最近看不太清東西了,我沒撞疼妳吧?」
「老天……」痛苦地閉上雙眼,紫煙簡直沒有辦法接受听到的事實。
這個眼眸清澈得如同一汪碧波的女子,這個眼眸中充滿神韻與靈動之氣的女子,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更何況,這樣一個熱**琴、熱愛舞蹈的女子,失去了光明後,要如何面對她的生活、她的末來?
「我沒事的,」反倒是紅霓先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安慰著紫煙,「只是因為青嵐姊及白華姊都有孕在身,所以我只能找紫煙姊商量,而且也只有紫煙姊能幫我了。」
「沒事的,紅霓,紫煙姊一定會想辦法幫妳找到最好的大夫,為妳把眼楮治好。」將紅霓扶坐好,紫煙既心疼又憐惜地拍著她的小手。
「我知道。」紅霓甜甜地笑了笑,只是笑容中似乎有一抹淒楚,「對了,紫煙姊,我把妳喚來了,飛將軍怎麼辦?」
「這……」紫煙的心突然一陣抽疼,「沒事的,他不會在乎的……倒是妳,紅霓,妳在這兒快樂嗎?」
「我……快樂!」紅霓愣了愣,半晌後才開了口,「很快樂……」
「妳別騙紫煙姊了。」望著紅霓臉上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傷懷,紫煙長嘆了一口氣,「東關的花將軍是什麼樣的人物,妳當紫煙姊不知道?他怎麼可能連個大夫都找不著?而又為什麼他竟不讓人來照料妳?」
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紫煙看清了整個營賬。
紅霓所待的營賬雖小,但卻溫暖至極,地上鋪滿柔軟的毛毯,各個可能讓她因視力不佳而跌倒的地方或尖角,都裹上一層厚厚的保護毛套;而這,必定全是花將軍所為。
所以紫煙不明白,花將軍能為紅霓布置一個這樣安全、舒適的住所,為何不能為她請一個好大夫?
「花將軍對紅霓很好……」輕輕地低下頭,紅霓的眼眶熱了起來,「只是紅霓的眼楮瞎了,再也不能為花將軍跳舞了,也就更不能為他添麻煩、讓他為紅霓費無用之心了……」
「妳……」望著紅霓淚眼蒙的模樣,紫煙又不傻,當然明白一向活潑、嬌俏的四妹為何會變得如此哀傷,但卻又如此嫵媚……
若不是為了情,怎會如此?
情之傷人,莫過于此啊!也罷……大姊青嵐與三妹白華都已找到自己的歸宿,只有她才能照顧這個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四妹……
「紫煙姊,妳帶我走吧!帶我走得遠遠的,直到把眼楮治好為止、直到我能再撫琴跳舞為止,好嗎?」靜默了許久後,紅霓抬起小臉期待地望著紫煙。
「傻瓜,」輕撫著紅霓的頭發,紫煙淡淡地笑了,「就算妳不說,紫煙姊也會帶妳走,並且找到天下最好的良醫治好妳的眼楮,讓妳能像以前一樣跳舞、撫琴,到時……」
到時,若妳想回花將軍的身旁,紫煙姊也一定送妳回來,然後,一個人離開……
但紫煙並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因為她明白自己一定會這麼做、也必須這麼做!
因為紅霓還有未來,可她呢?惹飛豫天生氣的她,對未來還能有什麼想望呢?所以現在她全心全意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讓紅霓得到幸福!
她自己一輩子也奢求不到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