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再出拳,明白了嗎?」不知過了多久,凌庭卿終于住口,深深地望著她。
如誦經般的聲音停了,蘇蓮這才回過神,奇怪地偷瞅了他一眼。她開始自我懷疑,這男人真的寡言嗎?真的寡言嗎?真、的、寡、言、嗎——
她在心中不斷地吶喊,但表面上只能沖著他尷尬地傻笑,她明明很認真的听,但不知為什麼他低沉的嗓音猶如催眠,讓她一下子就出了神。
凌庭卿一看她的臉,就知道自己浪費了一刻鐘,他索性不說了,隨即上前一步,一手扶著她的腰,另一手壓著她的肩,幫她調整姿勢。
蘇蓮一下子緊繃起來,他卻沉聲命令︰「放松!」
他才說完,她立刻就放松了,這可不是她多麼有悟性,少女的嬌軀被個男人觸踫,會放松只因她渾身發軟啊!
「蹲低後立起,然後扭腰,力氣從這里、這里到這里,雙眼一閉,出拳就對了。」他邊說邊拍著她的大腿、後腰和手臂。
蘇蓮只覺得小臉一熱,有種鼻血都快噴出來的感覺,但她現在是個太監,主子願意貼身教導,難道她還能一臉羞怯地告訴他男女授受不親?
閉起眼楮,忍住所有的尷尬,她按照他拍的地方發力,用力地揮出一拳。
!蘇蓮知道自己踫到樹干了,她慢慢張開眼楮,赫然發現那棵她一直劈不斷的小樹,竟然攔腰斷成兩截,而且斷面還利落無比。
「太好了!我居然劈倒樹了!只要這樣練下去,應該就可以回宮去教訓那些曾欺負我和姑姑的人。」興奮過頭的她,並沒有看到大傻與二傻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當然更沒有注意到凌庭卿背在背後的右手,正慢慢收起了手刀。
「你很想回宮?」听了她的話,他忍不住挑眉質問。
「是!我要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這樣姑姑一個人在宮里,我才能放心。」蘇蓮認真回道。
她沒解釋「姑姑」是誰,想讓凌庭卿以為是她在宮里的親戚,殊不知凌庭卿早知道她與瑾妃的關系,只是不說破而已。
她這樣的回答,令凌庭卿不知自己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怎麼的。至少她不是對宮里有其他留戀,也不是不想待在他身邊,而是因為瑾妃,所以才想回去。
他是不是能就此自己解釋為,如果瑾妃不在皇宮了,這王爺府便是蘇蓮她唯一的歸宿?
「放心,你很快就能達到目的。」凌庭卿臉上幾不可見地閃過一絲笑意,「過一陣子我親自教你一套拳,這套拳不需要使用真氣,完全是靠身體的技巧御敵。你的身形嬌小,適合這種小巧輕靈的武技,練到最高境界,甚至可以蜻蜓點水渡江,或是徒手爬上數十丈山壁……」
凌庭卿滔滔不絕的說,看起來又需要另一個一刻鐘,這令蘇蓮不禁想起梁洛超說過的話。梁洛超第一次見到她時,曾提了和她有難同當,完全沒說到有福同享,更是神情有異地質疑她認為凌庭卿沉默寡言、不拘小節的評語……
難道他是這個意思?蘇蓮苦笑著的小臉更苦了,她甚至不敢轉過去面對大傻與二傻憐憫的表情。
「王爺……」她弱弱地道,美目有些愧疚地偷瞄了眼那還老老實實跪著的兩兄弟,「您公務繁忙,奴才領悟力又低,不若先教給大傻和二傻,再讓他們來教我好了……」
早朝時間,百官魚貫進入了朝殿,向皇帝李敦業磕頭行大禮後,分站兩旁。不知為什麼,今天李敦業的表情不太好看,殿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錢平松!」被李敦業點名的是兵部尚書,只見他一臉狐疑又緊張地站了出來,躬身下拜,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南疆鬼頭族集結于南疆邊境外石原三百里處,你可知此事?」李敦業的聲音難掩怒氣。
「微臣……微臣立刻查清楚。」才站出來一會兒,錢平松覺得冷汗已流得自己的背都濕了。
「等你查好,鬼頭族都打進中原了!」李敦業冷哼一聲,將一份奏折丟到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兵部每年花了那麼多錢,這麼重要的軍機卻掌握不住,還是靠著威盛王才能得到情報,你自己下去請罪吧!」
「是!」錢平松撿起奏折,哭喪著臉恭恭敬敬地退回原位。
「現在,眾卿說該怎麼做?」李敦業冷冷地掃過殿下每一個人,卻發現只要一接觸他的目光,官員們都心虛的低下頭,而能坦然接受他的視線仍不卑不亢的,只有凌庭卿一個人。
他不由得在心中一嘆,余光又瞥了眼自己身邊顯然正在神游太虛,雙目無神的太子,心中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啟稟皇上。」一名官員站了出來,行禮後道︰「五年前威盛王兼定南大將軍凌庭卿大敗鬼頭族,至今百姓仍津津樂道,不如請威盛王再次出馬,必能克之。」
確實,白痴都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法,或許也是唯一能打勝仗的方法,因為龍騰王朝已經找不出另一個英雄了,只不過李敦業基于某種私心,就是不想答應這個提議。
「還有其他意見嗎?」李敦業未立即允許,可見他並不贊同。
可是除了凌庭卿和他帶領的凌雲軍,誰還打得贏鬼頭族?一時間,根本沒有人敢站出來,因為接下來能想出的辦法,肯定都是餿主意了,誰當這出頭鳥誰倒霉。
「啟稟皇上,臣以為,不如由皇上親征如何?」在朝會往往是沉默一員的太師陰厲居然站了出來,躬身說道︰「南方兵將會輸給鬼頭族,是因為主將號召力不夠,並不是對方兵力有多強,所以一換成威盛王的凌雲軍,眾志一心,鬼頭族立刻就被擊潰,但如果是皇上親征,我朝軍員自然上下一心、勝算大增。猛獅沉睡久了,也該出來吼一吼,免得投機之人都忘了王者的威勢。」
李敦業由一開始的沉吟,到最後听得直點頭,尤其是最後一句話深得他意,在這整個大殿之中,或許只有陰厲最了解他的心意了。
「威盛王,你可有任何建議?」他刻意地看向凌庭卿。
就算這等于他被釋權了,凌庭卿仍是面無表情,雙手一拱,「臣祝皇上馬到成功。」
「威盛王,南方消息能這麼快取得,你居功厥偉,朕此次親征,你可要給朕好好盯著了!」李敦業意有所指,暗示要他乖乖貢獻出暗衛的情報。
想到方才凌庭卿一派沉穩自信應答的模樣,李敦業心中一沉,目光看向了太子。
想不到李昀碩仍在放空中,眼楮甚至快閉了起來。
李敦業怒哼了一聲,太子身後的鄭公公連忙輕推了推李昀碩,他才清醒過來,一臉茫然地看向李敦業。
鄭公公機警地彎下腰,在他耳邊提點了一番,李昀碩雙目一睜,仿佛明白了什麼,也低聲向鄭公公說了幾句,鄭公公看了一眼皇帝,悄悄地由一旁退了出去。
「父皇……」李昀碩這才有暇應付臉色嚴峻的父親,額際冷汗微冒。
「早朝時間,專心點!」最後,李敦業還是為他留了面子,沒有在百官面前斥責于他,只不過要他接下來仔細听著,這可是一直無啥表現的太子嶄露頭角的時機。
走了一個太監,或許是出去通傳什麼,在早朝上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李敦業的注意力轉了回來,仍對方才太師的提議興致勃勃,于是繼續了剛才的話題,「好,南征鬼頭族一事就此底定,朕下令出征期間,由太子監國,太師輔政……」
凌庭卿對李敦業的話沒什麼興趣,不過是些慰勉激勵的話,他只是望著鄭公公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既然是親隨,蘇蓮自然要跟著凌庭卿到皇宮里,而他入宮早朝時,她只能與大傻和二傻候在朝殿外頭。
自然,一干大官的隨侍們也都等在朝殿附近,時至盛夏又悶又熱,蘇蓮對皇宮熟門熟路,便帶著大傻與二傻到了人比較稀少又有遮蔭的地方候著。
這里雖和大殿有一段距離,但卻是百官退朝後必經的道路,所以在這里等絕對不會錯失凌庭卿,除非他翻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