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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票人妻 第一章

作者︰亮妍類別︰言情小說

第一章

「你在做什麼?」

一記刻意壓低的細柔女嗓幽幽地在謝沛軒身後響起,他的臉色瞬間僵住,一股做壞事被人抓包的心虛瞬間涌上心頭,原本要做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頓住,只能一動也不動地站定在原位。

如果在二十一世紀里還有點穴高人深藏民間,那他絕不懷疑那個人的名字叫安亞,就是現在正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女人。

「你又想偷偷把藥丟掉?」

听著她的聲音,他幾乎可以確定她已經沉下臉色,同時雙手抱胸,並且用腳底板打著拍子等他轉身認錯。

謝沛軒咬咬牙,十分懊惱自己的手腳太慢。

就差那麼一秒,只要再一秒……

「謝沛軒。」她喚他名字的語調平穩得幾乎無一絲起伏,但是他卻有股頭皮發麻的感覺。

他發誓自己在行動之前絕對仔細觀察過四周,非常確定連她的影子都沒看到之後,他才動作的。

但是怎麼他才往垃圾筒的方向走沒幾步,她就神出鬼沒地出現了?而且還半點腳步聲也沒有。

這一刻,他進無步也退無路,唯一的選擇就只剩一個了。

他認命地轉身,不滿地開口抱怨,「妳是貓還是鬼?怎麼走路都不出聲的?」

他面前的女孩微瞇著眼,果不其然如他所料地正雙手抱胸瞅著他。

一身雪白護士服的安亞算是個還滿漂亮的女人,她的皮膚白皙柔女敕,不施脂粉就白里透紅,五官立體,那小而挺的鼻子上頭有幾顆不是很明顯的雀斑,那雙黑白分明的瑩亮眼瞳給人一種小鹿斑比的無辜感。

對他來說,她那號稱一百六的身高真的不高,因為站在她的面前,才十八歲就已經長到一百七十八公分的他,很明顯地高了她至少一顆頭,而且他很確定自己還會繼續長高,他高大而她嬌小,照理來說,他只要抬頭挺胸,氣勢就可以比她強了。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他的氣勢怎麼可以輸給一個小女人?

謝沛軒整了整自己心虛的臉色,然後挺起胸膛,一雙俊目不服輸地迎視回去,然後就看見那雙平常沒事時很小鹿斑比的雙瞳,此刻目光一點也不斑比地從他的臉上移到他緊握的右手,然後又回到他的臉上。

他抿抿唇,將掌心里的東西握得更緊,很奇怪的,此時此刻,他男子漢大丈夫的氣勢竟然又弱了下來。

該死,她根本是他的克星!

「只有小孩子才不敢吃藥,你是小孩嗎?每次拿到藥就想偷偷丟掉。」她才不理會他的抱怨咧,以為這樣轉移話題有用嗎?

「誰是小孩啊,我早就滿十八了!」他皺起眉頭,有些火了,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她總是拿他當孩子看!

「滿十八又怎樣,還不是差了我好幾歲,乖,叫聲姊姊來听听看。」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不過她長他幾歲總是事實,而且他每次受傷進醫院都是她替他上的藥,她這麼照顧他,讓他叫聲姊姊不算過分吧。

「妳少幼稚了,誰要叫妳姊姊!」他瞪住她,深邃的褐眸開始冒火。

安亞撇撇嘴,咕噥了句脾氣真差。

他的性子又烈又直接,不論是開心還是憤怒,總是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讓人一眼就可以看穿。

所以,現在看見他眼底那把火,她知道他又莫名其妙火大了。

真是奇怪了,她二十六歲的年紀比他大本來就是事實啊,真不曉得為什麼他這麼堅持,死都不肯叫她一聲姊姊,還要因為這樣而生氣,唉,果然青春期的少男心就是難以捉模。

是說十八歲好像也不算青春期了?算了,反正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謝沛軒這大男孩的情緒變化真是比天氣變化還快!

「不叫就算了,我們回歸正題,你剛才是要偷偷把藥丟掉吧?」雖然她用的是疑問句,可是望著他的目光里卻充滿了肯定。

話題一繞回來,他心頭那把才剛燒起來的怒火瞬間被心虛給滅了大半。

「我沒丟。」他連忙將右手掌心攤開,亮出藥丸替自己澄清。

「是『還沒丟』。」她好笑地拆穿他,燦亮的黑眸因笑意而瞇成了一抹月牙。「因為來不及在我出現之前丟。」

每個人都不喜歡吃藥,但是若來看診拿藥了,就算再怎麼不喜歡,只要想到吃藥是為了讓身體的病痛復原,一般的人還是會認命地吞下苦藥,但是謝沛軒這家伙卻每次都是領完藥之後,還沒走出醫院門口,就迫不及待把藥給丟了。

她看了好幾次之後終于忍不住了,問他為什麼這樣浪費醫療資源,更何況吃了藥之後,傷口才比較不會發炎產生並發癥,結果他竟然說傷口清理好也上過藥就夠了,他身強體壯,所以吃藥這步驟可以省略。

雖然他的理由是這麼說的,可是後來她觀察了他好一陣子,發現他根本是怕吃藥,他怕藥的苦味!

「不管怎麼樣,反正沒丟是事實。」他撇撇嘴。

「哇,好棒好棒。」她很捧場地替他拍了拍手,再賞給他一記甜美到極點的笑容。

不過,這分明像在哄小朋友的表情和動作又惹毛了他,他沉下臉,低聲開口︰「藥還在我手上,所以是妳誤會我了,妳要怎麼補償我?」

「補什麼償?你先把藥吃了再說!」她沒好氣地說著,一邊從口袋里拿出一顆梅子麥芽糖遞給他。

然後,他滿心的不悅又被她這個小舉動給撫平了。

雖然他並不喜歡吃糖,不過他喜歡她因為他不愛吃藥,而特地去買糖給他吃的這個行為。

他知道這是別人沒有就只有他有,是她發現他總是偷偷將藥丟掉之後特地為他而買的糖。

雖然吃藥還得配糖這種行為真的很像小孩子,但是他很喜歡很喜歡她這樣關心他的感覺。

「沒水怎麼吃啊!」他佯怒抱怨。

安亞望著他唇邊那抹努力想掩飾住的笑意,實在覺得他可愛得讓她忍不住發笑,在認識謝沛軒這個人以前,她毫不懷疑這世上最善變的生物絕對是女人,但是在認識他之後,她發現果然世事無絕對,因為她在他身上看見了最情緒化的表現。

他總是可以一下子對著她氣得擺出臭臉,但幾秒之後又露出笑意。

「是是是,小的立刻替大少爺去倒水,這樣可以了吧?」她很配合地擺出小婢女的姿態,笑吟吟地轉身去拿水。

謝沛軒看著她的背影,唇邊的笑意忍不住泛了開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醫院急診室的長廊盡頭……

突地,一記很立體、很真實、很不悅的女性嗓音在安靜的病房里響起。

「謝沛軒!你又想偷偷把藥丟掉!」

謝沛軒一怔,然後才發現自己竟然看著手里那顆藥丸不知不覺地作起了白日夢。

而夢里,他看見了那個已經離開他好久好久……他最愛的那一個女人,安亞。

如果他身後的女人別出聲打擾他,那麼或許他還可以把這個夢再作長一點,或許他還有機會能看見她再走回他的面前,對他露出笑容。

從遙遠的夢境重返現實,他斂起方才唇邊無意識揚起的那抹笑意,目光落在掌心里的那顆藥丸上,然後毫不猶豫地將掌心一翻,讓藥丸掉入垃圾筒。

「謝沛軒,沒人跟你說過不要這樣浪費醫療資源嗎?」她氣呼呼地質問他。

有,就是那個他最愛的女人。

但他不想也沒有必要告訴她。

他緩緩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王瑜涵,負責他這間病房的護士。

她留著一頭齊眉齊肩的黑發,整齊的綁了起來,有一雙不怎麼大的圓眸,一張五官很平凡的臉孔。

比起他心愛的安亞,眼前這個女孩實在是稱不上美,可是這兩天只要看見她,竟總是能讓他想起安亞。

因為她罵他的話實在很耳熟,耳熟到令他不自覺地想生氣。

已經很久沒人敢罵他了,眼前這個小護士是從安亞死後,這七年來第一個敢對他大小聲的人。

但是,他氣的不是她這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態度,而是在她的身上,他竟然覺得自己看見安亞的影子。

「我說過我要換護士,為什麼今天又是妳?」他冷冷地問。

「謝先生,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難搞嗎?住院才七天就已經氣哭了四個護士,已經沒有護士受得了你的脾氣,我是現在唯一一個願意接近和照顧你的護士。」別說是護士了,就連醫生都快被他這個不合作的病患氣到吐血丟辭呈了咧!

而且,他住的是VIP病房耶,他以為是隨便一個小護士就可以負責的嗎?資歷不夠深,專業能力和技術不夠熟練的護士是不可能有機會被調派過來的,這樣的人手怎麼可能還讓他一天換一個!

她雙手扠腰瞪著他,臉色也沒有比他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