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一片無聲無息的靜。凝神細听仍不聞一絲線索,沒有北方冬夜該有的寒風颼颼,沒有似要穿透人心的雨聲瀟瀟,連呼息都融在四下死寂之中。
黑。睜眼、闔眼皆陷在一片濃黑之中,伸手不見五指,不見影、不見形,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睡是醒、是夢是幻……
平躺的男子轉動雙眼,緩緩翻坐起身。
蓋在身上的被子滑落腰間,頓時一陣陰寒竄上,令他不禁發顫。搓了搓雙手取暖,坐了一會兒,他雙腳點地,那一瞬刺骨寒意又由腳心傳來。
他咬咬牙,身子微彎。如此無聲的黑暗中只能以雙手感觸,順著腳邊模去,套上鞋。
站起身跨出小步,指尖在身側劃過冰冷粗糙的牆面,他在狹窄小道中慢步向前。此道只容一人通行,彎曲而平坦,卻不知通往何方;雙眼並未因在黑暗中多時而習慣黑暗,他的五感並不特別靈敏,仍需依靠雙手模黑找路。
身上只著褻衣,長衫披在肩上,他越發覺得冷,心中難免焦躁起來。
他在尋著什麼?
出路?
可越是找尋,卻越走入黑暗無聲之中……
胸口有如被重石壓迫,窒悶不堪,忘了去數腳下步伐,直到轉了個彎,忽見前方一抹微弱光線。有些不安,卻似被什麼牽引般地,他終是順著光走去。
視線漸漸明亮,眼前一切漸漸清晰。
空曠之處蹲著一道背影,長長的烏發披在白衫上,引他注目的是一道黑影在其身後化成鬼魅形狀,分明燭火穩穩當當,在他眼中那道鬼魅卻是張牙舞爪,不停延長、不停擴大、不停飛撲而來--
驀地他看向另一頭,那背影似是早已注意到自己,正側身望來。
那人白衣曳地,長發蓋去了大半面容,露出瞠大的雙眼與自己對視。
就著燃成針狀的燭火,看清那人縴手握著一塊白色大骨;再往下一瞧,地上白骨成堆。他心中一抽,不由得退了幾步,倉促間絆了腳,狼狽地踉蹌坐倒。
那人卻是不放過他,起身來追,背著光,那樣貌仍讓人瞧不清楚,莫名令人心生畏懼……他直覺退後,然那人仍一直靠來,直到幾乎欺上他身子,他才看清長長烏發遮掩下的竟是滿布瘡疤的丑陋面孔。
他倒抽了口氣,只見那血盆大口一張,喚著︰
「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