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在病中曾喊師兄喊了幾次,可我卻從未听你提過你師門尚有其他人。柔兒,你想隱瞞什麼?這跟你四年前墜崖是否有關?你師門除了你還有誰?」
向隆宇輕捏她小巧的下顎,不容她逃避。以前即使心底存疑,他可以不在意,但現在兩人關系不同了,只要是和她有關的事,他全要知道。
「我……」她猶豫著該如何啟齒。
驀地,房門被推開,來人在瞧見房內的情景時瞬間呆愣住。
「三少、柔妹,你們……」徐永暗惱,他該不會打斷了兩人的好事吧?
段柔羞窘,手忙腳亂地推開他,小臉緋紅,低垂著頭站到一旁。
「徐永,去灶房端來三人早膳,柔兒有話要跟我們說。」向隆宇瞥了她微愕的小臉一眼,可沒打算放過她,頎長身形一起,逕自穿起衣裳。
徐永搔搔頭,瞧著兩人神情有異,聰明地沒再多問,壯碩身形轉身離開。
「還愣著做什麼?不伺候我洗臉嗎?」向隆宇穿妥衣裳,重新坐在床畔,一副大老爺姿態地等著她伺候。
段柔擰干布巾,走到他身前,站在他兩腿之間,輕拭他的臉龐,杏眸微斂,回避他犀利的注視。
「你遲早都是要說的。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我可不許你對我有半點隱瞞。」
向隆宇大掌握住她一雙柔荑,難忘她病中杏眸緊閉,眼角卻不停地流下淚水低喚著師兄,那模樣教他胸口煩悶,無法不起疑。
「為什麼是我?」杏眸不解地望進他深邃黑眸底,她自認相貌並不出色,他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
「沒有為什麼,就只因為你是你,唯有你能吸引我的目光。」向隆宇黑眸灼熱地鎖住她的杏眸,直白的話令她雙頰迅速染紅。
他心知自己對女子的排斥,若非段柔是以這樣的方式進入他的生命里,他絕不可能在一點一滴中發現她的美好,進而喜歡上她。
他熾熱的眼神、坦白的話語深深敲進她心底,也讓她原本不安的心,不再旁徨猶豫。
眼前的男人有著俊逸的外貌、不凡的家世,她默默地在他身邊伺候四年,隱藏起自己的感情;原本以為兩人之間絕無可能,沒想到他卻主動朝她走來握住她的手。
而這一雙握住她的大掌,她……不想放開。
「隆宇,我怕我將來會帶給你麻煩。」師兄不會放棄她的。
向隆宇敏銳地察覺她心緒的改變,叫他的名字已不似之前的勉強;頎長身形倏地一起,俊臉含笑,大掌輕撫她的小臉。
「我不怕。相反地,我倒想知道你會帶給我什麼樣的麻煩。」
「三少,早膳來了。」徐永推開房門,將托盤中三人的早膳擺放在圓桌上,一路上只記掛著柔妹要對他們說什麼。
「邊用早膳邊說,我時間多的是。」將她手中的布巾拿過丟到銅盤里,摟著她的縴肩,一同走向圓桌椅子落坐。
「柔妹,你有什麼話想對我們說?」徐永替兩人舀好清粥,坐下來的同時迫不及待地問。
段柔瞥了兩人一眼,雖不想再提及舊事,但師兄已找上她了,遲早兩人也會知道,干脆趁此機會照實說了。
「永哥、隆宇,對不起,我騙了你們大家。四年前我並非失足墜崖,而是被我師姐給打落山崖的。我師父太虛道人這一生共收了三名弟子,師兄、師姐和我三人。」段柔停頓了會,接過向隆宇遞來的熱茶,輕啜了口。
「你師姐為何要殺你?」向隆宇取過她手中的茶杯,夾了些菜到她碗里。
「因為……我跟師姐同時喜歡上師兄。」
段柔注意到身旁男人替她夾菜的動作一頓,黑眸危險地眯起,直瞪視著她,令她如坐針氈,猶豫著是否該說下去。
「繼續說。」向隆宇醇厚的嗓音低柔危險,就連對坐的徐永都能感受到。
「我跟師兄情投意合,互許終身,沒料到遭到師姐從中破壞;師姐為了永除後患,對我動了殺機。」她盡可能說得輕描淡寫,畢竟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端起碗筷低頭回避身旁男人銳利的視線。
「現在呢?」向隆宇低問。
「什麼?」段柔納悶地抬頭。
「現在你對你師兄還有感情嗎?」黑眸精銳地注視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神情。
「沒有了。」段柔絲毫猶豫都沒有,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一再重申︰「我跟師兄之間已成過去。」
「很好。」向隆宇似是十分滿意她的回答,再替她夾了些菜到碗里。
一頓飯下來,段柔吃得忐忑不安;在一旁的徐永則是忍笑忍到快內傷,他沒想到三少的醋勁會那麼大。
一記凌厲的眼神掃來,徐永嚇得迅速吃完早膳,找了個借口,快速閃人。
段柔眼看義兄活像個餓死鬼投胎似,狼吞虎咽吃完便離開,雖然自己也很想走,但她知道絕對走不了,只好低垂著頭,暗忖義兄沒義氣。
「你說怕給我帶來麻煩,指的是你師兄嗎?」向隆宇吃了口粥,眉眼未抬。
「嗯。」她輕哼,粉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多說。
「既然你說你跟你師兄之間的事已成過去,那就不需再為過去傷神,你該關心的是我們兩人的未來。」大掌輕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小手,俊臉朝她溫柔一笑,注視著她的黑眸透著堅定光芒。
段柔瞧著他臉上的笑,唇角不禁跟著揚起一抹笑花,輕輕頷首。
午時,客迎來一、二樓座無虛席,跑堂的阿旺兩手端著托盤,動作迅速滿場跑忙著送菜,就連徐永都被留下來幫忙,生意好到讓大家連喘口氣的時候都沒有。
段柔從灶房里端出一盤桂花鮮栗羹,小心地拾級二樓,指定要這道甜點的三名客人坐在角落的桌位。
「三位,送上桂花鮮栗羹,還請慢用。」
「咦!這不是段姑娘嗎?連你都出來幫忙了。」其中一名身形矮小的熟客見著她,笑說。
「是啊,午膳時刻,人手較為不足。」段柔淺笑回應。
「段姑娘,你這道桂花鮮栗羹可是我家娘子的最愛,再勞煩你交代一聲,待會幫我打包一份帶走。」另一名身形肥胖的客人想到家中的妻子愛吃這道甜點,遂客氣地交代。
「好的。請放心,我會幫您準備好的。」段柔順手收過已空的盤子。
「以前咱們鳳凰城最大的酒樓是風雲酒樓,現在可不是了。客迎來酒樓不到一年的時間,已經跟風雲酒樓齊名。我昨日經過樓門酒樓前,那里的生意已大不如前了。」另一名身形粗壯的男人替兩個朋友斟酒。
「這是當然。鳳凰城有了風雲、客迎來這二大酒樓,自是搶去不少其它酒樓、客棧的生意。」矮小男人了喝口酒,附和朋友的話。
段柔朝三人含笑頷首,端著托盤離開,才剛下樓,即被一臉擔憂的徐永給拉到一旁去。
「永哥,怎麼了嗎?」段柔瞧他神情有異,好奇地問。
「柔妹,馬天嬌來了。她指名要找你,需要我打發她走嗎?」徐永對馬天嬌的印象簡直差到極點,難忘她之前找義妹的麻煩。
段柔瞥了眼站在大門口的紅艷身影,似是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遂無意進來等候。
「我去瞧瞧。」段柔不顧徐永阻止,將托盤交給他,碎步走到大門口;徐永不放心,尾隨跟上。
「馬姑娘,找我有事嗎?」段柔注意到她身後的馬車,心里納悶這馬天嬌何時變得那麼嬌弱了,還坐馬車過來。
「段柔,你別擔心,我不會再找你麻煩了。我這人向來恩怨分明,你救過我,我欠你一份情,假如你不嫌棄的話,我想跟你交個朋友。」
馬天嬌人雖然嬌蠻,但性情直爽,不懂迂回那一套,是個真性情的人。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找段柔麻煩,難得段柔好脾氣不跟她計較還救了她,她自然不會恩將仇報;在徹底反省過後,便想結交段柔這個朋友。
「馬姑娘客氣了,段柔自是樂意交你這個朋友。」
「段柔,表哥知道你病好了,特地要我過來接你去風雲酒樓用膳。」馬天嬌話一說完,不容她拒絕,拉著她就要走。
段柔只來得及向身後的徐永交代了句︰「永哥,我去趟風雲酒樓。」
「段柔,你先上馬車,采艷在馬車里,由我來駕車。」馬天嬌爽朗笑著,推著她上馬車,自己則坐到駕車的位置,迅速駕車離開。
段柔彎身進入馬車里,抬頭在見到端坐在一旁的艷麗女子後,小臉愀變,驚呼︰
「師姐!」
「師妹,好久不見了。」孔德貞現在改名叫黎采艷,臉上笑容難測,美眸直盯著四年不見的師妹。
「師姐,沒想到你會是黎公子的妹妺。」段柔自那晚見到師兄,就有心理準備或許也會再見到師姐,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師姐竟會是黎俊秋的妹妺。
黎采艷細瞧著對座神色驚愕的人,唇角泛起一抹冷笑,似是十分滿意她此刻的神情。
「世事難料。師妹你不恭喜我找到自己的家人嗎?」
「恭喜了,師姐。」段柔神情淡漠,語氣是少見的冷淡。
黎采艷輕笑,美眸銳利地直視著她,語出警告︰
「師妹,我現在已經找到家人了,我們之間的事,我並不想讓我的家人知道,我想徹底跟過去斬斷關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段柔微愕地注視著她冰冷的面容,明白她話中之意。
畢竟隆宇和永哥已知道了她四年前是被師姐打落山崖的,若讓兩人知道黎俊秋的妹妹就是師姐,只怕會傷了大家的和氣,她以後會盡量避著師姐。
「我明白了。黎姑娘,以後我們還是少見為妙。」
「段姑娘,我正有此意。」黎采艷冷笑。有些事、有些人不管過了多久,永遠都不會忘記,她等的是一個時機。
此時,馬車緩緩停下,下一刻,馬天嬌掀開車簾,揚笑的美麗臉龐在瞧見車內異樣的氛圍時,愣了下,不安地問︰
「你們……」
「表姐,到了嗎?段姑娘,大哥正在風雲酒樓等你,還請先下馬車。」黎采艷笑開一張絕麗的臉,朝對座的人說。
段柔朝她一笑,率先下了馬車,還細心地扶著隨後下馬車的黎采艷。
馬天嬌朝兩人投去狐疑的目光,瞧兩人此刻舉止自然,莫非她方才眼花了嗎?
在掀開車簾那一剎那,她真的以為這兩人之間有什麼事,可又不可能啊。
兩人是第一次見面,段柔脾氣又好,不可能與表妹有什麼不愉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