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城西土地廟前廣場圍繞著一群人，個個睜大雙眼，一臉興味地瞧著引起眾人圍觀的兩名姑娘；其中一名姑娘在鳳凰城里可是十分出名，那嬌蠻的性子令人不敢得罪。
「馬姑娘，你約我來這里意欲為何？」
珍饈筵散席後，三少有事留下商談，而她則自個兒先行返回客迎來，卻被尾隨而來的馬天嬌給叫住，逼她隨她來到這里。即使明知她不懷好意，她仍是來了。
「段柔，我這個人向來是有話直說，不懂迂回這一套。自從你來到鳳凰城，處處與我作對，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我們兩人來打一場，只要你贏了我，我以後就不再找你麻煩；相反地，若是你輸給我，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
馬天嬌甩動手中長鞭，在空中發出咻咻咻的嚇人聲響，語氣咄咄逼人，不接受拒絕。
「馬姑娘，我認輸好嗎？我自認打不過你，以後我會盡量避開你。」
段柔苦笑。瞧她甩得一手好鞭，她手無寸鐵，為免皮肉痛，她不介意先認輸；她向來崇尚以和為貴，話一說完，轉身就想走。
馬天嬌呆楞住，沒料到她竟直接認輸，這在凡事好強的她眼里，段柔此舉明擺著不將她放在眼里，氣惱地翻身一躍，來到她面前。
「段柔，你不想跟我打，莫非是瞧不起我嗎？！」馬天嬌惱怒地以長鞭直指向她。她要再敢拒絕，就休怪她不客氣了。
「馬姑娘，我自認不是你的對手，那又何必再打下去呢？」段柔嘆了口氣。直接認輸也不行，這馬天嬌真是難纏。
「如果我說我們之間的比武關乎到向隆宇，你若輸了就自動離開他，這樣你可願意跟我比試？」就不信這麼一說，她還會不想和她打。
段柔清秀臉上有抹無奈。即使她威脅她，她仍是不為所動。
「馬姑娘，三少是人不是東西，無法說讓就讓，還請馬姑娘莫再為難我了，告辭。」
話尾甫落，轉身欲走，身後瞬間傳來長鞭劃破空氣的聲響，伴隨著眾人的驚呼聲。
長鞭如靈蛇般卷住她的右臂，將她狠狠甩了出去，摔落在結冰的湖面上。
段柔嬌軀趴在凍人的湖面上，即使脾氣再好也動怒了，倏地站起身，面對隨後而來的馬天嬌。
「你如果不跟我打一場，休想離開這里！」馬天嬌就不信這會她還能離開。
「馬姑娘，你一向都是如此蠻橫不講理的嗎？」清秀小臉沉凝，終是被她逼得動怒了。
「沒錯！本姑娘一向如此。看招！」馬天嬌才不管她武功如何，長鞭如靈蛇般朝她甩去。
段柔在長鞭即將打中她時徒手捉住，見狀，馬天嬌美眸發亮，看她露出這一手，可見武功不弱。
馬天嬌手腕一抖動，長鞭倏地抽離段柔掌握，重回她手中。
「小心！本姑娘不再留情。」
長鞭再次朝她甩去，段柔側身閃過，長鞭打在結冰的湖面上，發出驚人的聲響，可見力道十足。
兩人在湖面上打了起來；就見一人卯足了勁，使出全力抖動手中長鞭，一人拼命閃躲，圍觀的群眾從廣場移到湖邊，個個睜大雙眼看著這場打斗。
「段柔，你這是什麼意思？不跟我打，拼命閃躲！」
馬天嬌長鞭甩在結冰的湖面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鞭痕，受夠了段柔一逕的閃躲，不肯跟她痛快打一場。
「馬姑娘，我們別再打了好嗎？」段柔也閃躲得累了，身形一閃，來到她面前，一手擒住她握鞭的手腕，勸道。
「不行！除非你跟我痛快打一場！」馬天嬌另一手出掌擊向她胸口，段柔慌忙避開的同時，也松開了握住她的手腕。
就在這時，馬天嬌站立的位置、原本結冰的湖面開始龜裂，等馬天嬌驚覺時已來不及，驚呼出聲，整個人掉落凍人的湖水里。
「馬姑娘！」段柔臉色愀變，迅速來到裂開的湖面旁，伸長雙手要拉她上來。
「快救我！我不會泅水，好冷！」馬天嬌嚇得花容慘白，伸長雙臂拉住段柔救援的雙手。
段柔使力拉她上來，就在馬天嬌全身抖顫爬上湖面時，段柔所站的位置也開始出現裂痕。
段柔臉色一白，使出全力將身子仍抖顫個不停的馬天嬌推到另一邊去；同時間，段柔腳下湖面裂開，整個人墜入湖里。
「段柔！」馬天嬌驚喊，忍著抖顫的身子，伸出雙臂欲拉起她。
段柔浮出湖面，伸長雙臂握住馬天嬌伸來的雙手，眼看半個身子被拉起，陡地，腰後一麻，身子再次沉入湖底。
「段柔！」馬天嬌驚恐大喊。
驀地，一道頎長身形跳入冰冷的湖水里，當人再次浮出湖面時，雙臂摟抱著已失去意識的人兒。
「隆宇，快！」黎俊秋伸長雙臂，接過昏迷的段柔，再拉他起來。
向隆宇一爬上湖面，立即抱起昏迷的段柔，惡狠狠瞪了身子抖顫的馬天嬌一眼，冷厲地撂下話︰
「別再讓我看到你。」話尾甫落，身形一拔，施展輕功離開。
黎俊秋撿起段柔掉落在湖面上的一只繡鞋，望著遠去的身影，眸中若有所思。
「表哥……」馬天嬌雙臂環抱住抖顫的身子，雙唇發白，怯怯地低喊。
「天嬌，你……」
黎俊秋瞧她一身狼狽的模樣，不忍再苛責，低嘆了口氣，扶抱起她，施展輕功迅速回馬府。
「快！快！熱水再拿來！」
姚大嫂喊著負責抬熱水的徐永，待熱水倒在沐浴桶里的水量足夠了，隨即關上房門，將向隆宇和徐永隔絕在外。
「徐永，大夫還沒來嗎？」向隆宇俊臉陰沉，黑眸直瞪著緊閉的木門。
只要一想起親眼見到她沉入冷冽刺骨的湖水里，還有一路抱著她渾身冰冷、氣息微弱、在他懷里奄奄一息的模樣，從未有過的驚懼和忿怒狠狠地攫住他，令他恨不得一掌劈了傷害她的人。
「姚掌櫃已經去請大夫了。三少，你要不要先回房換掉這一身濕衣，以免著涼了。」徐永擔憂地看著主子的一身濕衣。
向隆宇經徐永這一提醒，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濕，趁著姚大嫂在幫段柔沐浴的空檔，旋身回隔壁房里迅速換下濕衣。待他換好衣裳走出房時，姚掌櫃已將大夫帶來了。
「三少，我將大夫給請來了。」姚掌櫃恭敬地朝主子說。
向隆宇輕頷首，雙臂環胸，黑眸直盯著緊閉的木門。
一刻鐘後，木門由內被打開，姚大嫂走了出來。
「三少，我已幫段柔沐浴過，也換過衣裳了，可她一直沒有醒來。」姚大嫂朝向隆宇稟報。
向隆宇率先走進房，身後的人連忙尾隨跟上，來到床畔，瞧著已換上一身干爽衣裳的人兒面色已不若先前青白，令他安心不少。
「大夫，快過來瞧瞧，為何她還沒醒？」向隆宇拉過大夫，要他快點替段柔把脈。
大夫在床旁圓椅上落坐，細心凝神把脈後，這才緩緩道︰
「這位姑娘寒氣入體，加上身子骨較虛，必須注意這幾天可能會有發熱的現象。我會開幾帖藥。要注意保暖。應是沒什麼大礙了。」大夫細心囑咐後，便起身離開。
徐永送大夫離開，順道去拿藥。
「三少，段柔就交給我來照顧，你去休息吧。」姚大嫂主動開口。瞧三少擔心的模樣，可見心底十分重視段柔，段柔可真有福氣。
「我想親自照顧她，你們都去忙吧。姚大嫂，麻煩你煮碗姜湯過來。」
向隆宇揮退眾人，頎長身形在床畔落坐，大掌輕撫過她柔女敕的小臉，靜靜地守在她身旁。
「小師妹。」
一道溫柔的低喚如同一條無形的繩索，將她拉進滿山的花海里。迎風搖曳的花朵，風情無限。
這里是無塵谷的後山，他們師兄妹三人自小生長的地方。
段柔轉身面對朝她走來，身形修長、面貌俊朗的男人，杏眸復雜，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聲低喚︰
「師兄。」
「小師妹，我終于找到你了。」
男人走到她面前，大掌輕撫她的臉頰，眸底有絲難言的欣喜，語氣透著激動。
段柔後退一步，避開男人的輕觸，無視男人眸底的失望。
「師兄為什麼想找我？師姐呢？」兩人不是該在一起過著屬于他們的幸福日子嗎？為何師兄會想找她？
男人伸在半空中的手緩緩收回，垂握在身側緊握成拳，看著她的眼神溫柔深情，咬牙恨恨地吐出︰
「別提她，永遠別在我面前提起她！」
段柔啞口瞠目，看著他臉上的恨意。兩人之間發生什麼事了嗎？這原不是她的事，但他臉上的恨意終是令她忍不住開口︰
「師兄，你和師姐之間發生什麼事了嗎？」
男人冷嗤︰「你師姐心如蛇蠍，為了得到我，不惜對我下藥設計我，讓我誤以為她是你，硬生生拆散已有婚約的我們。如果不是她，我們早就成親了，我也不會失去你。」那個女人害他失去這輩子最愛的女子。
「師兄，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你應該好好照顧師姐和孩子。」她和他終究是有緣無分，她神情黯然地低道。
「孩子？根本就沒有孩子！」男人面露陰狠，神情狂怒地大喊。「那是她騙我們的，目的就是要逼你離開。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她會不顧師門情誼狠心將你打落山崖，欲置你于死地。」
那個女人不只拆散他們，還想永除後患殺了他最愛的人；當他得知後，發狂地欲殺了她，若非師父回來，她早已死在他手中。
段柔流露出哀傷神情，怎麼也沒想到師兄妹三人一起生活了十幾年，最後卻落得同門相殘收場。
「小師妹，我不相信你死了。這四年來，我走遍大江南北，總算是找到你了。」
男人深情的目光直視著她，即使察覺到她的疏離，仍感謝老天讓她活了下來，並讓他再次遇上她。
「師兄，當我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圈再回來時，就已注定了我們兩人今生無緣，請師兄忘了我吧。」她對他的感情早已淡忘，不想在四年後再來追究當年是誰負了誰，這一切只說明了兩人今生無緣罷了。
「不！小師妹，我對你的感情一直沒有變，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人。」男人听出她話中的決絕，激動地伸長手臂，欲捉住她。
段柔快一步地小手一揚，一陣薄霧飄來，阻斷了男人的靠近。男人大手一揮，揮去薄霧。段柔朝身後的花海手一揮，剎那間，難以計數的花朵在空中飛舞包圍住她，在她身形消失前，空中留下她輕柔的低語︰
「師兄，保重。」 ？
「三少，柔妹燒已退了，你照顧了她一晚，還是換我來吧。」
徐永勸著主子。果不其然，如大夫所料，柔妹夜里全身發熱，全賴三少照顧她一晚。
「徐永，段柔可曾對你提及她自己的事？」向隆宇坐在床畔用濕巾替她擦拭小臉後，遞給站在一旁的徐永。
「三少指的是哪方面的事？」徐永納悶地問。
「我只知道她師父是太虛道人，住在無塵谷。她可有提過她師門還有什麼人嗎？」向隆宇黑眸注視著囈語一晚的人兒。
「沒有。柔妹從沒提過。」印象中義妹很少提及自己的事。
向隆宇沉吟許久，大掌輕撫她柔女敕的小臉，倏地起身。
「我回房休息。她若醒了，立即叫我。」
「是。」徐永一口答應，落坐床旁圓椅上，輕觸義妹小臉已無發熱，這才放下心。
沒想到三少竟然會對柔妹上心，或許那天三少當眾宣布喜歡柔妹並非做假，只不過當時熟知內情的人都誤以為三少是拿她當擋箭牌。
柔妹能和三少在一起，身為義兄的他，倒是樂觀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