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杰圍了浴巾出浴室,看見倪予晨躺在床上一側,困倦縮成團,像某種輕柔小獸發出均勻鼻息,他哼起歌,整個人很放松。
他不是沒想過她可能會獨自離開,她一直很緊張不安,看起來很想逃離什麼似地倉促走掉,他很高興她最後選擇留下來。
後來,他又喝了一罐啤酒,慢慢等頭發干了,趁睡意漸襲來才爬上床。
他將她整個人圈摟進懷里,讓她背部緊貼他胸口,她發出迷糊抗議,輕柔低喃︰「怎麼了?」
「沒事。」將她長發撥開,側吻她頸項,她沒醒過來,緊挨他入睡。
沈致杰睡眠很淺,他一直有認床的壞習慣,到國外出差照例工作到半夜,累了才睡。他躺下來睡不到兩小時又醒了。她睡得很熟,整張臉放松,發亂掉蓋住半張面容,其余黑發垂落肩側,在暈暗光線下,依舊誘人。
他慵懶伸展身軀,手肘彎曲撐著腮,側過臉研究她,出于無聊,後來不小心把她吵醒了,她睜開惺忪睡眼有些茫然。
他們短暫打鬧,很輕佻的那種,不知為何,後來他忘了什麼原因,他把她惹火,賭氣說要半夜獨自搭計程車回自己的飯店。
女人因為情緒怎樣跟他鬧別扭,他都有辦法好好安撫她們,倪予晨也不例外。但之後,他們不小心鬧得太過火,她凹凸不平的指甲在他胸口劃了一道淺淺傷痕,雖然向他道歉,但他把她推回床上時,語帶輕佻責問︰「把我弄傷了,你怎麼賠償我?」
「我又不是故意的。」用力推他厚重肩膀,要他起身,他硬是不肯,仍舊半壓在她雙腿上,只是很小心地沒有把全身重量放在她身上。
「可是我會痛。」低垂眼眸,好整以暇俯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深邃的黑眼楮閃熠光芒,濃烈情|欲浮蕩其中。
倪予晨揚睫睨了他好幾眼,笑著別開視線,嗔斥︰「別鬧了。」
他俯低身軀貼她很近,鼻梁踫觸她的鼻梁,好玩磨蹭著,她輕閉雙眼,他的吻落在她臉頰、下頷……最後,才是雙唇唇瓣。
起初只是輕啄,沒多久愈吻愈深,兩人唇舌糾纏,含咬啃噬,似想吞沒彼此的呼吸。當沈致杰放開她,倪予晨徐緩睜開雙眼,氤氳般,兩人凝眸注視中皆有抹痴迷;他忽地拉她翻身,兩人換了姿勢,由他在下方,而她變成坐在他腿上。
他側過臉輕咬她耳垂,低語了幾句,甜言蜜語拌著潮濕空氣而來,惹她肌膚搔癢;他的手指撫觸她唇瓣,然後順著身體柔滑線條而下,從頸項、鎖骨、胸口直到腰窩,她腰脅凹進去的肌膚柔女敕滑膩,這塊地方的線條特別迷人,他手掌一直停留那里來回撫觸。
她貼近他,主動深吻他,兩人身軀熱燙,緊密地靠在一起。激情來得很快,但不像第一次那麼緊張擔心,這次帶著嬉戲討好的意味,直到激情難耐才結束。
第二次,沈致杰來不及做任何避孕措施,完全煞不住車,燃燒的情|欲沸騰,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令他措手不及。
事後,沈致杰想談,她不知是害羞還是怎樣,目光若有所思垂落,竟在下一秒忽聳肩完全不在意;直到早晨要離開,才那麼不願意地向他承認,他們有著莫名的吸引力,可能是男女之間最原始的一種。
「只有這樣,沒有其它的了。」倪予晨淡淡地說。
十五分鐘、三十分鐘、四十五分鐘,最後,一小時過了。倪芯恬有點快抓狂,頻頻走到倪予晨辦公室門口,焦躁難耐踱步,準備轉動門鎖,坐在辦公桌後方的韓秘書一臉嚴肅。
「倪律師,不可以喔。」食指輕搖,出言制止。
「喔,難道你都不會好奇?」斜睨他一眼,她眯眼詢問。
韓秘書咳了幾聲,推起無框眼鏡,鎮定說︰「好奇當然會,但我們已經答應晨律師不會打擾她們,所以,冷靜、冷靜。真的不行,樓下全家便利店有賣冰淇淋,你可以沖去那里降溫一下。」
「韓秘書,我這哪需要降溫,我是關心我姊耶。」把頭發挽至耳後,臉頰貼近門,豎耳傾听。「噢,這隔音也太好了。」真是啥也听不到。
話剛落定,門忽然開了,嚇得倪芯恬後退好幾步,干脆躲進韓秘書的辦公區,站在他桌旁,順手拿起一只檔案夾,低頭假裝研究著。
江母氣勢驚人地走出,她身高不高,也沒穿十公分以上的高跟鞋,但一臉撲克臉,加上有條不紊的步伐、目中無人的眼神,在在顯示著太後般的架勢。
緊跟在後的則是倪母,舉止一貫優雅從容,神情肅然,透著疲憊。
兩人一前一後往辦公室大門外走去,一路無語,直到門口,江母驀地轉身和倪母面對面,雙眸冷漠,臉龐毫無笑意地說,「既然把話都說清,您送到這里就可以了,我可以自行去搭電梯。」
「您太客氣了,幾步路的距離,不麻煩的。」倪母回以拘謹微笑,堅持送至電梯。
江母卻無移動的意思,眸光銳利瞟看倪母。
「有件事情還得麻煩倪家多擔待,克森要是還想不通,依舊向倪小姐提什麼領養小孩的話題,倪伯母您這邊要斷了他這念頭,可別輕易答應了。既然孩子和江家無任何血緣關系,領養什麼的萬萬不可。不要說我反對,克森的父親也不可能贊成。我們江家開的是醫院,不是慈善團體,說甚麼都不可能同意。」
「江母放心,我們不會讓您為難。」黑眸掠過一抹無奈,倪母溫和回應。
「唉,出了這事,我想您心里肯定不痛快,怎麼說未婚懷孕,生父不明,都不光彩。」嘴角往下一撇,語調冷漠,眸光睥睨,隱含同情瞅向倪母。
其實,剛才三人在倪予晨的辦公室對談,倪予晨對自己的行為道歉再三,始終得不到江母一聲原諒。論理,倪予晨沒必要這樣低聲下氣,她和江克森雖交往十年,但連訂婚都不算,感情這事本來就講緣分,總說看在江母是長輩,才會一再道歉。
哪知道江母話鋒句句飽含譏刺,說什麼看清倪予晨這女人,幸好丑聞發生在婚前,否則克森也太淒慘了,不滿說盡,沒留一絲余地給倪家。
自知理虧,剛才倪母在辦公室內也不好說什麼,忍了又忍,這時終于有些忍受不住,于是,語氣轉強,回應說,「予晨懷孕是喜事,我們倪家不管生男生女都歡迎新生命的誕生,打從心里只有開心兩字。至于對克森,也只能說抱歉了,婚緣這事總歸是勉強不來的。」
話鋒一轉,倪母忽淺淺嘆氣。
「唉,說來有些感嘆,要不是您一再質疑予晨的生育能力,說不定兩人早早就結婚,自然生自然有小孩,根本不會落到今天這般結局。」
「什麼?!您的意思是說,今天這樣的結局是我一手造成的?!」雙手交叉環抱于胸,江母口不擇言說道︰「你這話不是欺人太甚嗎?你女兒舉止輕率、毫無道德可言,我看你們倪家家教根本出了問題!」
這番話惹惱了倪芯恬,她原本在一旁裝忙,冷不防想上前理論,卻被倪母掃過來的目光制止,她怒氣沖沖站在原地,結果她母親反而更客氣了——
「您教訓的是,我個人會好好檢討。來,電梯在這,往這走。」
送走江母過後沒多久,倪母獨自回來,這時,倪予晨才從辦公室走出,面色蒼白,眼眶刺痛微微泛紅,之所以沒出來送江母,因為她話講到一半又吐了。
「怎麼樣,好多了嗎?」倪母問。
倪予晨靜靜頷首,然後看向韓秘書,說︰「我中午不吃東西,如果可以,我想睡一下,下午兩點前客戶會議再叫我。」
「為什麼不請一天假,你這樣子可以嗎?」倪母憂心忡忡。
「孕吐期沒辦法,撐過就好了。」倪予晨說。
「剛怎麼听到江克森想領養小孩?是怎麼回事?」倪芯恬突插話,湊了過來,一臉好奇。
這間辦公室空間不大,除了兩間獨立辦公室,還有一間會議室,剩下的都是開放空間,這區全由韓秘書負責,他的辦公桌前方還有一張待客圓桌和沙發椅,另外設有一字型的廚房。
她們母女三人在圓桌這區對話,韓秘書當然听得到,此時正好奇抬眼注視倪予晨,只見她抿唇苦笑,不言不語,倒是倪母說︰「這麼多年感情哪有可能說分就分。克森這孩子很善良,說什麼孩子不是他的也沒關系,小孩他想領養,他還想挽回兩人的感情。他母親這邊當然不可能同意,三番兩次打電話給我說要談清楚。剛才你們都听到了,話講得很白、很難听。他家也只是個私人小醫院,我不知道這位夫人怎麼這麼高傲。」
「什麼?領養小孩?」倪芯恬吃驚望向母親,她母親點頭,但表情很沉重。
「不可能的。」倪予晨淡淡說了一句。
一個月前,他們在電話中談分手,兩人心情復雜,思緒紊亂,情緒起伏不定,情感上也無法說斷就斷,心中仍存不舍,但談到最後,她主動提出結束關系。
考慮沒多久,江克森同意她的決定。兩人結束,還算理智平和。
現在,江克森忽然提出復合意願,還想領養小孩,無法輕易割舍多年感情,一心想挽回,這分明不可行。
倪予晨也曾想過,但到底,復合只是不舍舊情,勉強自己做垂死的掙扎。
「我也反對。沒血緣關系,領養什麼的絕對不可以。還沒結婚他母親已經這樣了,現在硬嫁過去,小孩也不是江家的,怎得安寧?根本給自己難看。」倪母難得直率,講得不客氣。
倪芯恬猛點頭,完全不稀罕江家。正想評論,韓秘書忽起身開口︰「先生,請問哪里找?」
順著韓秘書的目光,倪家三個女人齊望門口,倪予晨心震了一下,疲倦雙眸熠過一縷訝然,忽然變得格外緊張,很快走向沈致杰。
「他是誰?」門口那名男子穿著襯衫沒打領帶,模樣英俊不羈,悅母悄聲問倪芯恬。
悅芯恬兩手一攤,直搖頭,美眸盯住沈致杰,輕吐一句︰「我覺得不單純。」
「怎樣不單純?」偷覷女兒一眼,倪母小聲問。
「問老姊呀。」和母親交頭接耳,細細瑣瑣說了幾句話,大概就講上次沈致杰秒殺認出她,他和她姊姊是怎樣的關系才會有這樣的觀察力,她苦無證據,只覺得兩人絕對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真的?」倪母左看右看,遠遠觀察沈致杰,擰眉困惑。咦!怎麼一點都沒听予晨提過?
這時,倪予晨忽轉身望向他們,溫和平靜說︰「我和沈先生出去一下,不會太久,等一下就回來。」
沈致杰面容嚴肅,對他們僅禮貌微笑,眼神致意,淺頷首,沒開口說話,隨即和倪予晨相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