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之後,點摘拔除,她帶著藥單來到大廳等待領藥。
期間陳佑祺的手機震動了三、四次,似乎每回都是辦事的樣子,她看了看他,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喂,你真的不用回公司嗎?」她略皺眉頭,「我已經好很多了,自己坐公車回家也不要緊。」
听她這麼說,陳佑祺吁了口氣,笑道︰「你這麼不信任我?」
「……啊?」她不解。
「一天不工作不會怎麼樣,我可以Handle得過來,你為什麼這麼不信任我的能力?」
「那是因為我看你好像很忙——」說到一半,她知道辨不贏也勸不退他,干脆作罷。
「算了,隨你便啦,反正你是老董的愛將,公司肯定沒人敢刁難你。」她悻悻然撇過頭去,盯著大廳里來往的人流發愣。
突然,她在掛號櫃台前看見了那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頓時僵住,全身的血液像是凍結了。
吳登豪。
她張著嘴,意外男友為什麼會在這里,下一秒,她親眼目賭他單手圈在一個年較女孩的腰際上。
這景象令她的世界像是沉進了幽暗的大海,耳邊的吵雜喧囂全被隔離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陳佑祺察覺了她的不對勁。
「怎麼了?」
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人來人往,他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麼,只是依稀覺得她是在盯著某一對男女。
他一怔,某個想法閃過腦海,難道對方是……
「你幫我拿藥。」她突然把藥單塞到他手上。
陳佑祺本能地接過手,看著她起身離開。「喂,你——」他急忙跟上,「你要去哪?」
黃詩昀沒說話,只是悶不吭聲地跟在那對男女後方,面無表情卻臉色慘白。
陳佑祺見狀沒急著說什麼,而是靜靜地與她並肩而行,心里略知一二,她跟著那對男女一路踏上了手扶梯,來到二樓的診區。
看著吳登豪親昵地摟著對方,縴細的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微微發顫,內心卻不停安撫自己這一定是誤會,她強壓那股想要走過去揍人的沖動,直到看見那兩人居然走進婦產科,理智啪的一聲,斷線。
她一個箭步上前,一副要殺進診間的模樣。
「別——」陳佑祺立刻擋在她前方,伸出結實精壯的手臂拉住她的手,將她抓了回來,「不要這麼沖動,先觀察一下再說。」
「觀察什麼?」被人強拉了回來,雙頰因憤怒而泛紅,她撥開頰邊的發絲,激動道︰「那個女人我認得,不是他姊姊也不是他妹妹,更不可能是他媽,你要我觀察什麼?」
他靜了靜,她說得有理,「總之先等一等吧。」
他低下頭,嘆了口氣,雙手按了按她的肩,「或許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雖然他私心希望是,這樣他便可以順理成章把這個女人佔為己有……
「好,我等。」她雙手環抱胸前,走到角落挑個位子坐下,死瞪著診間的門板。
十分鐘後,那對男女走了出來,女方手上多了一本媽媽手冊。
黃詩昀見狀倒抽了口氣,腦袋一陣暈眩,幾乎昏倒。
吳登豪背著她愛上別人也就算了,居然已經把人家的肚子搞大,她真好奇那該死的混蛋打算什麼時候才要向她坦白。
她起身跟了上去,陳佑祺依然跟隨在側,一路跟到了地下室的美食區。
吳登豪與女人隨意挑了個位置,黃詩昀則是坐到了他們背後。
此時此刻,她忍不住諷刺地笑出聲,原來自己的存在對吳登豪而言形同空氣,她都跟了將近半個小時,他卻從來察覺。
回憶這幾天來的掙扎與愧疚,她現在只覺得自己傻到了極點。
突然,身後的女人無預警地迸出哭聲。
「嗚……怎麼辦……」女人抽抽噎噎的,好不委屈。
「乖,你先別哭,事情總是有辦法解決。」吳登豪柔聲安撫對方。
老天,那溫柔的語氣是她從來沒有享受過的福利,黃詩昀沉痛地閉上眼,逼自己深呼吸。
陳佑祺看著她緊蹙的眉頭,忍不住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仿佛是在告訴她——你還有我在。
她緩緩睜開眼,輕勾唇角,強顏歡笑。
「怎麼解決?你要我拿掉我們的孩子嗎?」女人的語氣開始顯得激動。
「傻瓜,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然呢?早就叫你跟她攤牌了,你卻一直施,這不是擺明不想負責嗎?」接著又是一陣哭天搶地,「我真搞不懂你,明明都說不愛她,可是你還是……嗚……」
「好好好,你別哭了,你現在肚子里有小孩了,要好好照顧你的身體才行啊……」吳登豪因她的眼淚而手忙腳亂,口吻更是溫順,心慌地哄著。
見女人止不住哭泣,他又道︰「乖,別這樣,大家都在看你了,不然我今天晚上就去跟她提分手好嗎?你先別哭。」
听到這里,黃詩昀再也吞不下這口氣。
他要他的小情人不哭,但是她呢?他有沒有想過她的眼淚算什麼?她氣憤地站了起來,轉身出現在吳登豪面前。
「不用晚上,老娘現在就在這里,你提啊,你快提分手啊!」
吳登豪愣住,顯然受到極大的驚嚇,女人則是張著嘴,似乎也被嚇著了。
陳佑祺坐在原處,揉揉眉宇,暫無任何行動,雖然明白她這樣做只會讓她自己哭到更大的傷害,可她需要將她的憤怒發泄出來,她需要一個出口來讓自己解月兌。
「你……你怎麼會在這?」
「我怎麼會在這?」黃詩昀嗤笑,指著自己,「我吐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你忙著跟你的小愛人打得火熱,還好意思問我怎麼會在這里?」
旁人看見騷動,紛紛投來好奇的眼光,令吳登豪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滿臉淚水的女人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推了推他的手。「喂,你說啊,你干麼不說話,為什麼不跟她說清楚?」
吳登豪輕咳了聲,他抬起頭,迎上黃詩昀那幾乎可以殺人的目光,道︰「就像你看到的,她已經懷了我的小孩,我沒有辦法繼續跟你逢場作戲下去。」
「逢場作戲?!」她驚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你說我們兩個人的關系是途場作戲?吳登豪,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這兩年來,她竭盡所能扮演一個不哭不鬧,溫順體貼的好女友,不管他工作再忙,再怎麼冷落她,她一句怨言都沒有,換到的居然是這四個字,這讓她情何以堪?
「哼!」吳登豪冷笑,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別說得好像你很委屈,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只是看上了我總編輯的頭餃?」
「……啊?」她皺著眉,瞠目結舌。
這家伙在說什麼鬼話?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嗎?」他往後一靠,雙手環抱胸前,「你算準了我這兩年有機會當上社長,只要能騙我跟你結婚,以後你就可以舒舒服服當你的社長夫人,不是嗎?」
她啞口無言,拳頭幾乎就要揮出去了。「吳登豪,你這神經病,為了把你劈腿的行為合理化,你真的什麼都說的出口啊!」
「注意一下你的嘴巴,小心我告你公然侮辱。」
「你!」她氣不過,手一揚起,巴掌就要呼出,細瘦的手腕卻在空中被人穩穩抓住。
「別,不值得。」他在她的耳邊低聲安撫。
那一瞬間她像是終于有了依靠,頓時松懈下來,眼淚隨之撲簌簌落下。
她的眼淚讓陳佑祺心一震,怒火嫉起,回頭目光森冷地瞪著吳登豪。
「你要告她?歡迎來告,但是別怪我沒警告你,我會讓你身敗名裂,賠到傾家蕩產。」
無端冒出個男人,吳登豪愣了愣,而後想起了這張臉。
「啊……我認得你。」他不懷好意地笑出聲,神情滿是不屑,「我就說嘛,怎麼可能有女人可以忍受男朋友一直加班還不聞不問,原來你早就背著我搞上別的男人。」
「吳登豪,我到底是欠了你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她意欲掙月兌陳佑祺的束搏,卻被他緊緊鎖在懷中。
她再也無法繼續堅強,猛地推開陳佑祺,掉頭離開現場,她不想再看見那對狗男女,更重要的是,她不甘心讓他們看見自己的脆弱。
她忍不住失聲痛哭,腳步愈走愈快,突然一個外力扣住了她的手臂,使勁將她拉回,下一秒,她已經跌入一個厚實的胸膛里。
那是一股既教悉又陌生的男性氣息。
陳佑祺把著她移至安全門內,讓她哭個盡興,不必承受那些來自陌生人的目光。
他抱著夢寐以求的女人,心里卻糾結至極。
是,他的確是希望她可以跟那個男人分手,可是見她如此難過,他卻又矛盾地希望她可以不必承受這一切。
「噓……別哭了,我在這里……」她壓抑的低泣聲像是利爪撕扯著他的心髒,他輕柔的撫著她的發絲,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額頭,軟聲道︰「別哭了,你這樣連我都想哭了。」
「你很可惡,為什麼不讓我揍他……」她帶著濃濃的鼻音質問。
「傻瓜,不值得,你以為揍人不會弄痛自己嗎?」
听了,她逐漸冷靜下來,收起眼淚,離開了他的懷抱,看見他的胸前被她哭濕了一片,心生尷尬。「抱歉……你的衣服……」
「小事,那不重要。」
見她停止哭泣,陳佑祺一直緊窒的胸口這才放松了下來,他忍不住伸手觸了觸她冰涼的臉頰。
「想回家了嗎?」
他的掌心傳來熱度,她不自覺地閉上眼,蹭了蹭他的手。
她想,自己或許根本就沒有資格去指責吳登豪,曾幾何時,這個男人已悄悄闖進了她的心里,更精確來說,他從來就沒有被她遺忘過,只是她的倔強與固執讓她不肯承認這一切。
「嗯,回家吧。」她露出了疲憊的神色。
是該結束這場鬧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