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齊把王府的後院淨空了,他的用意只有一個,不讓他心愛的女人受委屈,他用獨寵來證明愛她的決心。
只是這一波大動作太惹眼了,為于芊芊惹來不少麻煩,幾乎京城內的貴人無不知曉她是晉王的新寵,而且寵得無法無天,連王妃的舊人都趕走,只為討她一個歡顏。
這消息被南懷秦得知了,同時遠在北方的北國君主也曉得了,一入春,阿蘭公主也該起程南下,就看南國人的誠意,兩國的合作可不是口頭上說說,總要有實惠。
「皇後和秦王呢?宮里那邊傳來消息,秦王府似有動靜,近日來有不少陌生面孔進出,其中幾人曾私下進宮面見皇上,應該在商議什麼。」恐怕也靜不了幾日,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還有什麼?不就是兵符,沒把朝廷百萬大軍掌控在手,這對貪心不足的母子哪能安心。」邊關無戰事,身為玄武侯世子的風吹柳被調回京城守京衛,親晉王一派的他為皇後的黨羽忌諱,不想他手中握有太多的軍權,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才放心。
「他們再鑽營也沒多久,北國的內需尚且仰賴我朝提供,北方關卡有我的人把關,扣下些米糧、茶鹽不算太難。」兩方想串連一氣也要看他允不允許,物資中斷如何作亂。
「小心狗急跳牆,人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先防著點準沒錯,我是看不慣秦王那作派,想拉攏我家老頭架子還擺得老高,把我家老頭氣得仰倒,只差沒一拐子沖到秦王府打人。」哼!知道忠奸了吧!還說皇後不是壞人,只是心眼小了點,婦道人家眼界窄實屬平常。
玄武侯是忠君派的,不偏不倚,即使皇上再昏庸也是他盡忠的君主,皇上的正妻皇後自是不能怠慢。
「他去找過玄武侯了?」倒是小看老五了,知道收攏朝中可用勢力,挖他牆角,讓他無人可用。
「找?」風吹柳不屑地重哼,「是『宣』。禮賢下士也就罷了,好歹氣焰低一點,做做樣子上門去請,但他可神氣了,派了個長不出胡子的內侍持秦王手諭,讓我家老頭上秦王府覲見,他不去就壓著去,說皇命重于小小侯位。」「老侯爺去了?」南懷齊眉頭輕蹙。
「我家那老頭的脾性你還不清楚嗎?人家軟言軟語他就軟得像面條,什麼事都好商量,可是一跟他來硬的,他就一塊油鹽不進的鐵板,任你怎麼敲打也難撼動半分……」一說到老侯爺做了什麼,與有榮焉的世子爺樂得闔不攏嘴。
早年跟過先帝打天下的玄武侯也是個硬漢子,吃軟不吃硬,你好好地跟他說他听得進耳,至少賣幾分面子,不會撕破臉讓大伙兒都難看,能不生事,他也願意和你搭肩稱兄弟。
可是沒眼色的南懷秦仗著皇子身分,又認為在皇後的幫襯下,皇帝一駕崩後,皇位十拿九穩是他的,因此他也不再客氣了,以君對臣的蠻橫,把一干老臣收到手里頭。
玄武侯怒了,和不懂事的南懷秦杠上了,你派個小太監來羞辱我,我就用精武軍鎮壓你,你來一個我壓一個,你來十個我壓一排,有本事你把老子滅了,否則壓得你灰頭土臉!
玄武侯府精兵五百,個個是戰場出身,見過血的,不畏死,跟老侯爺是一個性子的死硬派,胸膛往前一挺,那隱隱懾人殺氣還不嚇壞人,把南懷秦不可一世的氣勢嚇得縮了回去。
「滿朝文武百官有多少人已靠向他?」想要拿下皇位,沒這些人的支持不成,他們是國之砥石。
「多了皇後在其中撮合,確實是有人靠過去,還有老相爺的門生,遍及朝中大小闢員,武將方面倒是不必憂心,以你在軍中的威望,他們肯定是跟著你走,就是文官們難搞了些,那幾張嘴呀!」死的都能說成活的,引經據典地搬出前人聖言,把人弄得頭大。
「推幾個能言善道的新人上去,把迂腐不知變通的老言官換下來,少了些不明事理的聲音就會安靜點。」朝廷會亂,源自不辨菽麥,鎮日參人的御史,他們看的是眼前,爭一時不爭千秋。
風吹柳點了點頭。「這倒可行,老頭子食古不化,佔著茅坑拉不了屎也是費事,不過……」他忽地坐正身子,嗓音壓低,「听說皇上的身子從年前就不太好了,時有微恙,皇後和秦王在他耳邊鼓吹早日立儲,選出太子。」「此事確實?」若皇上真的病了,他得加快動作,絕不能讓害了母妃的皇後當上太後,繼續得意的笑著。
「服侍皇上進湯藥的徐公公是我們的人,前幾日我家老頭也入宮面聖了,回來時臉色不是很好,長吁短嘆地說要變天了,我看八九不離十。」得預做準備了,大事慢不得。
南懷齊低吟了一會兒,「傳我的命令,讓溫半城調動二十萬大軍先秘密潛回京城,駐扎在城外以防萬一。」他撫著左臂上深銅色的赤鐵臂環,輕輕模著虎頭銅扣,要調兵得用上兵符,必須細細斟酌。
外觀看似臂環的赤鐵環物以精鋼軟鐵所鑄,一扳開不是環狀,而是四方平直的令牌,虎頭為印號令各將士。
這就是兵符。
原本南帝並不想給南懷齊,但是能打仗的也只有他和其領軍的部屬,南帝先借他一用,日後再收回,但是軍權一旦在手,又豈是南帝說收就收,他一直後悔先前的失誤,考慮不周。
「嗯,我了解了,不會誤了你的大事,可是北國那蠻子也要防一防,他們不可能按兵不動,冬日一過,北國人又要放牧了,他們需要新糧和土地,小嫂子她……可能會受到一點壓迫。」他含蓄地點了一下,不說破。
「北國人又找上她……」
話題剛一提,兩人就見于芊芊一臉焦急的沖進書房,手上捧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紅木匣子。
「王爺,你不是答應我要把人帶出來,為什麼不守信用?出爾反爾,你知不知道會害死他,我可是要他好好的……」人情好還,命沒了什麼都不在了,想還也無處還。
眉頭一擰的南懷齊苦笑著從紫檀木雕流雲紋橫桌後站起身,上前走了幾步,兩臂一張,接住沖向他的軟馥身子。
「別急,別急,有話好好說,我哪次允了你的事沒辦到,你是關心則亂,喝口熱茶定定神。」他端了自己喝了一半的茶碗,湊到她嘴邊,眼神溫柔似水的喂她喝。
「于……青松他……」茶不燙,是溫的,于芊芊也不講究飲茶的優雅,一口喝干,只剩下茶渣,讓一旁見狀的風吹柳假做嫌惡地以手遮面,直嘆她牛嚼牡丹。
她回以一瞪。
「你弟弟他沒事。」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一般男子若听見心愛女子口中喊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還滿臉急切的責問,肯定任誰都會臉色一變,怒氣沖天,不是先把這名女子教訓一通,便是抄把刀把那男人宰了。
不過南懷齊不只不怒,還心平氣和的安撫懷中佳人,先平了她的怒氣再好言相哄,全無殺人不見手軟的戾氣。
「怎麼會沒事?我一早回春泥院拿我早先做好的月牙白掐絲對襟坎肩,這該死的漆紅匣子就放在我枕頭邊,我以為是紅蓮擱著忘了收的首飾盒子,打開了一看……」她的雙肩忽地一抖,眼眶微微泛紅。
「我看看。」他接過紅木匣子,素面匣蓋一掀,雪白的羔羊絨皮上是一截血淋淋的斷指。
「他……他們把他的小尾指切了,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他還是個孩子……」戰爭是大人的事,為何波及無辜?
于芊芊還是做不到心狠,即使在戰場上走了一回,她的心仍是柔軟的,見不慣全無道理的虐殺。
「芊芊,別慌,你先冷靜下來,不要自己嚇自己,一根手指而已,不代表什麼。」不一定是于青松的。
「什麼而已,少了一根指頭多不方便,你看匣子里還塞了一封信,說我若再不盡快把東西弄到手,下次送來的就是兩根指頭,以三天為限,再下一次是四根指頭,手指頭不夠,還有腳趾湊數。」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以此類推,不足則由眼、耳、口、鼻送上。
他輕擁著她的肩頭,大掌輕拍。
「沒事的,相信我,那不是他的指頭,你是亂了心才慌成一團。」「不是?!你確定?」她的眼淚又收回去。
「你仔細瞧個分明,這是從死尸取下的指頭,還是女尸,骨節縴細而修長,骨肉已泛黑長了尸班,上頭的血是淋上去的,不像人血是雞血。」這樣粗劣的手法瞞不過他的眼。
「不是人血……」于芊芊睜大了淚濕的水眸一瞧,伸出自己的手與那截小尾指一比,這才松了口氣,身子發軟地偎向南懷齊。
「小嫂子,那小子在軍營,好吃好喝的供著,我讓秦五帶著他,當個牽馬的小親兵。」不上陣打仗,平安得很。
風吹柳一出聲,于芊芊才發現書房內不只南懷齊,還有不少幕僚,她臉一紅不敢見人。
「別理他,他就是嘴癢說兩句風涼話,北國人把人搞丟了,只好弄個假的,嚇唬嚇唬你,他們還不知道是我們把人救了,才會千方百計找上你。」看來他還沒把府里的細作清除干淨。
「我是被嚇大的嗎?太看不起人了,這口氣我噎不下去,非討回來不可。」敢拿人命來嚇她,當她是無骨的,好欺嗎?
「我倒是有個好辦法反將一軍。」風吹柳笑得有點賊。
「說來合計合計,我也有些手癢了。」想揍人。
看著兩人陰險的一笑,失笑的南懷齊寵愛地將興致勃勃的女人抱坐在大腿上,眉眼含笑的加入討論中。
笑談中,風雲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