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之後,他天天數著日子,終于等到自己十八歲生日。
放學後,他換上事先買好的西裝,系了領帶,捧著一束花,來到酒店外等她。
其實他覺得自己像個傻瓜,憑著身分證上的年齡他進不去,只能在外頭傻傻地等,從華燈初上等到夜深人靜,本以為要等到天亮的,卻在接近午夜的時候,看見踉蹌著奔出來的她。
她穿著一襲很單薄的露背洋裝,披頭散發,像是喝醉了,一出來便扶著街邊的電線桿大吐特吐,守門口的酒店小弟過來問她怎麼了,她揮揮手趕人。
她吐得狼狽,小弟似乎也覺得惡心,不想接近她,另一邊幾個酒店女郎簇擁著一個禿頭胖男走出店門口,小弟連忙迎上去鞠躬巴結。
趁沒人注意,蕭牧軍悄悄走向陸晚晴,她揚起螓首,散發遮去她半邊臉,但她仍是從縫隙瞧清了他。
「是……你。」
他點點頭,拉她閃進附近暗巷。「妳怎麼喝得這麼醉?」
他心疼地責備,從口袋里取出一條干淨的手帕就想幫她擦嘴,她慌得躲開,搶過對方捏在手里的手帕,摀住骯髒的口唇。
「你來、做什麼?」她嗆咳著,語音沙啞。
他胸口一擰。「我說過,我滿十八歲便會來找妳的,今天是我生日。」
「你……」她震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凝睇他的眸逐漸漫開一層薄薄水霧。「……真是個笨蛋。」
終于吐落言語,說的卻是他不想听的話。
「妳才笨蛋!」他懊惱地反駁。
她啞聲一笑,伸手撥了撥凌亂的秀發,就著昏暗的燈光,他這才發現她額頭瘀青了一塊,臉頰浮著淡淡紅印,像是被人打傷的。
「這怎麼回事?有人打妳?」他語氣凌厲,臉色變得很難看。「誰打的?你們店經理?還是客人?」
她沒回答,只是苦澀地、自嘲地抿唇。
他看了心口大痛,怒火中燒。「我去找他們算賬……」
她連忙扯住他。「不準去!」
「為什麼?難道妳甘願這樣被欺負?」
「這是我的工作……」
「妳的工作就是被人打嗎?」他怒吼,氣得想砍人。
她緊緊地拽著他臂膀,看著為她沖冠而怒的他,看著他清俊秀朗,卻仍帶著幾分稚氣的臉孔,胸臆不禁隱隱漫開一陣酸楚。
他還是個孩子呢!一個不知人間憂愁的少年。
「這花……是你買的嗎?」她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愣了愣,低頭看了看差點被自己擠壞的玫瑰花束,俊容驀地泛起一絲紅暈。
他清咳兩聲,刻意裝酷,將花束以一個帥氣的姿勢甩給她。「送妳的。」
她捧過花束攬在懷里,深深嗅了口那淡淡的芳香。
他窘迫地看著她,想說什麼,卻不知從何啟齒。
她彎彎唇。「走吧!」
他一愣。「去哪兒?」
她沒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睇著他。
她帶他來到汽車旅館,所謂的LoveHotel。
「為什麼……來這種地方?」
一進房間,他窘得手腳都不曉得放哪兒好,眼楮也不敢東張西望,胸口轟隆轟隆地跳著,猶如千軍萬馬在奔騰。
比起他,她倒是落落大方地坐在床沿,手指勾著發綹繞呀繞,明眸大眼眨呀眨的,一派煙視媚行的作態。
「還裝傻?」她連嗓音都如浸透了花蜜似的甜膩。「你不就是想跟我做那件事,才來找我的?」
他聞言,霎時心慌意亂,急忙辯解︰「我沒有!」
「真沒有?」她笑得嫵媚。
他用力搖頭。
看他搖頭像搖博浪鼓般,那麼激動又掩不住羞赧,俊臉的膚色雖不像小時候那麼白女敕,而是接近某種淡淡的焦糖色,但浮著紅暈的模樣依舊顯得那麼香甜可口,她不禁笑了,笑得張揚、笑得肆意,笑到呼吸都梗住了,嗆咳出聲,淚水刺痛雙眸。
從國中畢業以後,她便沒再見過這個可愛的包子弟弟了,沒想到兩人再度重逢竟會是在那種地方,而她又帶他來到這里。
她的青春早已枯萎,他的青春卻正燦爛……
蕭牧軍見她笑到後來咳得嚴重,既氣惱又擔憂。「妳別笑了,再笑嗆死妳。」
「嗆死……也不錯啊!」有時候她倒希望自己死了好。
她努力收住笑聲,眨去淚水。「去洗澡吧!」
「什麼?」他又呆住了。
「你不知道在做那件事以前,把自己洗干淨算是禮貌嗎?」
什麼禮不禮貌?他困窘地暗暗磨牙。「我沒想過跟妳做……」
她卻沒听他說完,徑自起身去到浴室,也不管他就在房內。
她瘋了!
蕭牧軍僵在原地,心跳如雷擊,體內沸騰的血流在耳邊滾滾作響,他告訴自己不能偷看,偏偏眼角余光忍不住要往屏風後瞄去。
那若隱若現的性感剪影,對血氣方剛的年輕大男孩來說,毋寧是天地間最致命的誘惑。
他一遍遍地深呼吸,拚了命地阻止自己胡思亂想,腦海浮現的一幅幅桃色畫面都像在催他的魂,他快不行了,今晚是月圓之夜嗎?他覺得自己即將化身成狼人……
熬過了數不清的分分秒秒,佳人總算出浴,墨發半濕,裹著一襲白色浴袍,經過他時,送來一股迷魂的女人香。
她揚手撩了撩濕發,宛若不經意的動作卻分明是勾引。
「是第一次嗎?」嗓音輕啞。
「什麼?」他沒听懂,緊張得肌肉僵硬,鬢邊直冒汗。
「我也是第一次。」陸晚晴撫著仍微微痛著的半邊臉頰。若是他再遲來一天,她或許已不是完璧之身……水眸笑盈盈地睇著他。「我給了你吧!」
「什麼……什麼給我?」
「當然是女人最珍貴的第一次。」她像勾魂似的朝他眨眨眼。「不想要嗎?」
鼻血噴出,他忙按住口鼻,狼狽得無所適從。
她嬌聲笑了,蔥指點了他下巴一下。「快去洗澡吧,髒死了。」
他洗了個超級快速的戰斗澡,學她一樣換上了浴袍,卻是不自在得連走路都覺得不對勁。
她已倚在床上等他。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她臉蛋也紅紅的,染著薔薇色,水眸瑩亮含羞,偏偏一張櫻桃小嘴依然倔強。
「人家說,女生的第一次要找個有經驗的男人……唉,我今天一定會很痛的。」
「不會的!」他忙舉手保證。「我會小心盡量不弄痛妳……」
她噗哧一笑,嬌嗔地橫他一眼。「還說沒想跟我做。」
「我……」他赧然。他的確並非抱著這種想法來找她的,只是既然都來到這種地方了,那也不能……白白浪擲了一夜春宵是吧?
「你懂得怎麼做嗎?」她回眸睇他。
「我、我看過片……」
「我可沒那些女優那麼性感。」
「妳比她們漂亮一百倍!」他沖口而出。
「我不會做。」她嘟嘴,繼續逗他。「我怕痛……」
「不會痛的,妳別怕,我會很小心的。」他口口聲聲地安撫。
她不再說話,斂下眸,安靜地躺在床上,他先是愣怔地傻在原地,過了好片刻,才恍然領悟她這是邀請的暗示,躡手躡腳地爬上床。
……
窗外,落起了細細綿綿的春雨,漫漫長夜,才正開始旖旎。
隔天早晨,當蕭牧軍醒來時雨已停了,陽光燦爛地透過窗紗溜進屋內,映在側躺在他身畔的佳人身上,更顯得她肌膚瑩白如玉,被單外的背脊曲線撩人。
他看著那白皙性感的背脊,眸色逐漸轉深,瞳孔燒起了兩簇小小火苗。
他不自禁地貼上前,從背後摟抱她,俊唇低下在那背上細細啃咬著。
她沒有反抗,只是縴肩一聳一聳地顫動著,他以為她是害羞,過了片刻,才赫然驚覺她似乎是在偷偷哭泣。
他不敢相信,動作凍凝。「陸晚晴,妳……在哭嗎?」
她沒回答,驀地轉過身,雙手緊緊環抱他,臉蛋埋在他堅硬的胸膛。
他感覺到胸前的濕意,心口發涼。她哭多久了?該不會整個晚上一直默默流淚?他這個粗心大意的笨蛋!居然完事後就那樣呼呼睡去了,她肯定覺得他很不體貼吧?
他頓時手忙腳亂,拍著她背脊哄她。「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跟妳道歉,妳昨天喝多了,我不該趁妳喝醉時欺負妳——」
「是我自願的。」她悶悶地打斷他,半晌,才從他懷里揚起淚顏,那濕潤的眼眸、憂愁的眉宇,令他心疼。
「那妳為什麼哭?」他啞聲問。
她沒回答,只是那麼憂傷,那麼迷離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淡粉色的菱唇彎起笑弧。
「想哭就哭了。」她淡淡一句,也不解釋,抬起下巴主動吻上他的唇,他先是錯愕地僵了一下,接著便像著了火,熱烈地回吻。
他們吻了好久好久,吻到兩人身體都熱了,燙得驚人。
他咬著她耳垂,含糊地低語︰「姊姊,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
她羞怯地將發燒的臉蛋埋在他肩頸,軟軟地應著。「嗯。」
這一次,他很溫柔、很溫柔,深怕傷了她一分似的,極致纏綿。
當攀到極樂的頂峰時,兩人都亂了、狂了,狠狠地糾纏彼此,恨不得將對方揉進骨子里。
事後,他將虛軟無力的她抱進浴室里,細心地幫她洗干淨了,用浴巾擦干身子,才又抱她回到床上。
他們相擁而眠,宛如一雙交頸的鴛鴦。
時光在夢里無聲地流逝,再醒來時,她已不在房里了,他以為她是害羞悄悄先溜走了,還想著晚上要再去酒店找她,沒想到——
那女人居然逃了!
將純真的他吃干抹淨之後,就這樣一走了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蕭牧軍發誓,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這輩子要是不把這女人追回來,他就不姓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