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Lisa和負責主導Lan-S新一季設計概念的Alex正在前往醫院的計程車上。
直到現在Alex都還不敢相信,不過才短短一夜時間,公司竟會發生如此可怕的事情!想到總經理夫人還在和死神拔河,尚未月兌離險境,向來自詡是無神論者的Alex也忍不住臨時抱佛腳,在心里默默祈求神跡能夠快快出現。
一旁的Lisa嗤之以鼻,別過頭去,冷冷的望著窗外飛掠的街景。
對于蘇醒荷的遭遇,她只覺得活該,說是報應再恰當不過,她心里很高興,也很不高興,高興蘇醒荷病歪歪的躺在醫院里命懸一線,不高興趙乙居然沒能讓蘇醒荷一刀斃命,實在不痛快!
Lisa一邊看著窗外,一邊在腦中大膽幻想,若世上再無蘇醒荷這個人,不知道會有多美好!沒了這礙事的女人橫擋在中間,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她和梁次擎應該就能……
「你在笑什麼?」Alex皺著眉問,都什麼時候了,Lisa怎麼還笑得出來?
Lisa渾然不在乎嘴角那一彎淺淺的弧度被看見,泰然自若說︰「沒什麼,只是覺得發生這樣的事情,也許不全然是壞事。」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Alex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Lisa沒有答腔,待車子抵達醫院,她率先下車,Alex覺得氣憤,憋著一口悶氣走在後方,完全不想跟Lisa說話。
為了避免造成蘇醒荷術後感染,兩人只能在VIP病房外頭等待。
當梁次擎現身,Lisa和Alex都被他狼狽、憔悴的模樣給震懾住……
可惡的蘇醒荷,她憑什麼把一個意氣風發的男人搞成這樣?
Lisa心里不免更痛恨蘇醒荷幾分,恨不得她下一秒就立刻死去。
「總經理,夫人一定會沒事的!」Alex上前打氣。
梁次擎感激的點點頭,「趙乙抓到了嗎?」他的聲音啞得厲害。
「警方已經在兩個小時前順利逮捕到趙乙,目前正在接受偵訊。」
「馬上通知嚴律師,就算是不擇手段,也一定要讓趙乙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最慘痛的代價!」沒有人可以惹了他梁次擎還能全身而退。
「是,總經理。」Lisa壓抑情緒保持冷靜應道。
瞧,多麼男人的口吻和姿態!Lisa根本無法不去崇拜,可只要想到這全是為了蘇醒荷,不免又心恨,到底這樣的梁次擎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屬于她?
「梁總,我清查過了,新一季的圖稿沒有任何遺失。」
Alex每天下班前,可是謹慎再謹慎的把設計圖鎖在辦公室座位下的特制抽屜里,趙乙那個王八蛋想偷設計圖,根本沒那麼容易!
「我也已經要求所有參與設計制作的工作人員,新品發表前,絕不許對外公開談論所有的設計細節。」
「听著,所有的工作依原定計畫繼續執行,新品上市時間絕對不能延誤Alex,接下來很多事情都得要辛苦你了,記得隨時向我回報進度。」
「這是我應該做的。」總經理好好照顧夫人,工作的事情就由他Alex來扛。
「先這樣,都回去吧,有什麼事情保持連絡即可。」梁次擎轉身欲走。
總覺得他已經離開她太久了,他不想她醒來後的第一眼卻找不到他。
「等等,總經理——」
梁次擎回身,不自覺的皺眉,「還有什麼事?」
Lisa仰起妝容精致的臉龐,瞬也不瞬著望著梁次擎——
舍不得才听他說了那麼丁點話,就又要看著他離開,不屑像蘇醒荷那樣耍小手段,Lisa只能用出色的工作表現來凸顯自己,吸引任何被梁次擎注意的可能,證明自己才是最適合站在梁次擎身邊的人。
「關于昨晚的意外,有幾家媒體已經得知消息,紛紛來電想要采訪,我認為這不失為是個操作媒體的好機會。」
因為閻驤的提醒,梁次擎第一次注意到Lisa看自己的眼神,那確實不是一個下屬對上司該有的眼神,有太多太多工作以外的私人情緒包含其中,他沒有點破,只是眉頭微蹙的看向Lisa,耐住性子問︰「怎麼說?」
「現在正值Lan-S重新出發的時候,我們何不利用趙乙意圖竊取設計圖的事情,讓Lan-S成為新聞焦點,為新一季的商品曝光埋下伏筆?」
「你想怎麼做?」
「如果總經理允許,我可以馬上擬定新聞稿,對外發布夫人這次受傷是為了扞衛設計圖而遭到歹徒攻擊,我相信消息一傳出,絕對可以在第一時間內為Lgy爭取到外界所有的同情眼光,打響Lan-S重新出發的知名度,必要時我們也可以安排媒體進病房拍攝——」
「我反對!」一點人性都沒有的論調,Alex實在是听不下去了,「利用總經理夫人的不幸來換取大家對Lan-S的注目,這種想法我深深的不以為然,同時我也認為這是對設計部門的嚴重不信任。」
「但你不可否認,這是媒體最愛的素材!是我們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為了公司好,我們確實應該要把握機會好好利用一下。」
Lisa滿嘴都是為了公司好,光顧著反駁Alex,卻沒有注意到一旁梁次擎的臉色漸漸的沉郁了下來……
蘇醒荷還在鬼門關前徘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Lisa卻說這讓他萬分痛心的意外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甚至還想要安排媒體到病房來拍攝蘇醒荷和死神拔河的樣子!
梁次擎感覺身體里有一把怒火狂燒了起來……
光是听Lisa陳述,就讓他難以忍受,不敢想象要是真有人敢把鏡頭對著病床上昏迷的蘇醒荷,他只怕要暴怒發狂。
「Lisa,當你腦中閃過‘利用’這樣的字眼,就代表你的建議根本是一種取巧的行為,是旁門左道。我重視Lan-S,希望它好,但如果是要拿總經理夫人的性命安危來當博取同情的炒作話題,我反對。」Alex重炮轟擊。
「設計是很重要沒錯,但必要時候,媒體的操作手段才是影響品牌能否真正走出去的關鍵。」
「我百分之百相信你絕對可以在短時間爭取到外界同情的眼光,但是這種操作手法只能炒短線,如果Lisa想要長久的走下去,想要真正的在時尚圈站穩腳步,靠的應該是設計,而不是博取大家短暫的同情。」Alex反對到底。
「你的思想太保守迂腐。」
「你的操作手法才過于冒險荒謬。」
「但你不可否認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照你這樣說,難不成以後每一季新產品的發表,我們都要想辦法讓誰受傷、讓誰生命遭受威脅嗎?我不否認這種手法可以很快嘗到甜頭,但長遠來看,對品牌一點益處都沒有,一旦有人質疑意外發生的真實性,這就會成為Lan-S這個品牌未來的隱憂。」Alex點出她的盲點。
「我的出發點完全是以公司的利益為優先,于公于私,總經理夫人都沒有理由拒絕這小小的犧牲,因為這關系到的不只是她一個人,而是整個公司,只要總經理沒有第二句話,總經理夫人也不該有。」
「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尊重!我以一個設計師的立場堅決表達我的反對!」
Lisa和Alex一來一往,針鋒相對,誰也不肯退讓,直到梁次擎出言喝止,兩人才一左一右的別過頭去,閉嘴。
諱莫如深的黑陣靜靜的望住Lisa……
繼上次對蘇醒荷使了小手段,意圖造成他和蘇醒荷、閻驤三人之間的誤會,這次Lisa又把腦筋動到蘇醒荷頭上,想將她最無助、無從防備的樣子攤在大眾的眼前,做為博取同情的工具——
或許Lisa的考慮不全然都是錯,但是听在梁次擎耳里卻是無比剌耳。
利益是很重要沒錯,但是除去利益之外,他認為應該還有比利益更必須被扞衛的原則存在!
他天生骨子里最是護短,別說小小的牲,哪怕只是一咪咪的委屈,他都不願他珍視的人去承受。
他想,Lisa不適合繼續留在他身邊工作了。
「Lisa,你的建議確實也有道理,但是我不喜歡我的妻子被當成利用的工具。」他冷靜道出自己的想法。
「總經理……」
她眼中的梁次擎是個工作狂,原以為自己完全以公司利益為出發點的考慮會被肯定,沒想到竟會變成這樣,Lisa被看得心里很不安。
「如果你跟在我身邊那麼久了都還模不清楚我的做事原則,我想,秘書這個職務恐怕已經不是那麼適合你。有監于你對媒體事務的嫻熟,我可以引薦你到集團公關部門發揮所長。」
「不,我不要,我想要永遠留在總經理身邊!」
「關于你的新職務,確定之後我會通知你。」話落,梁次擎轉身離開。
「為什麼?我一直表現得那麼好,從沒給你惹過半點麻煩,反觀蘇醒荷卻是三天兩頭的制造問題,可是你對她……」
沒等Lisa說完話,梁次擎冷冷掃來一瞥——
「Lisa,你踰矩了。」
撂下這句話,這一次,梁次擎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滿臉懊惱錯愕的Lisa和松了一口氣的Alex。
他,不需要一個愛慕上司、敵視他心愛之人的秘書。
重回病房的梁次擎靜靜的坐在病床旁,無語凝望沉睡中的小臉。
她沉沉的睡去,兩排長睫棲息在臉上,臉色蒼白的沒有半點血色。
這張臉,眉毛、眼楮、鼻子、嘴巴,通通都屬于蘇醒荷所有,他從沒好好看過,直到這女孩來了,住進了這副身體,承襲了這張臉-日日夜夜在他身邊兜著轉著,他才開始注意到她,才開始打開心扉,由著她淘氣的爬進來……
她閉著眼楮,緊緊的閉著眼楮。
上一次車禍,醒來的不是真正的蘇醒荷,而是那個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易偷走他的心的女孩,他不知道,這一次睜開眼楮蘇醒過來的,會是原本的蘇醒荷,還是那個女孩,那個叫譚唯淨的女孩。
梁次擎忐忑不安,渾身緊繃。
一想到女孩瀕臨死亡前對他說的話,他的心就痛起來,她說她不想死,她想當他的妻子,她是真正的喜歡他……
他信,他全都信,因為是真正的喜歡,所以才三番兩次的擋在他身前——
從來沒有人這樣守護他,只有她,只有那個叫譚唯淨的女孩。如果她死了,他想,他的世界也就完蛋了,徹底變成地獄。
他什麼都沒辦法做,只能緊握著她的手,輕輕的靠在額前祈禱老天垂憐,不要奪走他唯一的亮光。
沉沉睡去的人發出一記申吟,眉頭蹙緊……
梁次擎的心跳了好大一下,他緊緊的握住那冰涼的小手,嘴巴卻不知道該呼喚哪個名字,只能心焦地說︰「醒過來好不好?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她痛苦的呼吸著,整張臉幾乎皺成包子臉,她申吟著,好像在跟一場噩夢奮戰似的,沒有人可以幫忙。
梁次擎只能等待,耐心的等待著,不住的摩挲她冰涼的小手,給她溫度、給她力量。
終于,長睫眨動,像即將展翅飛起的蝴蝶般輕拍著翅膀,接著,沉重的眼皮緩緩的掀開,一點一點慢慢的掀開……
光線讓她一度無法適應,她又閉了閉眼楮,許久,才又再度睜開。
他凝望著她,喉嚨像是梗著硬物,鼻腔都酸楚了起來。
她亦凝望著他,瞬也不瞬,無語凝噎……
「你是……唯淨?」他小心翼翼的問。
她點點頭,朝他伸出手來,憐愛的撫模他憔悴的臉龐。
梁次擎緊繃的情緒終于放松開來,眸泛淚光,「听著,永遠永遠都不許再擋在我身前,知道嗎?」
他非常嚴肅的告誡她,聲音卻是不舍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