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梁次擎,你瘋了嗎?
也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了,怎麼會突然說失控就失控?
更別說失控的對象還是結婚兩年,早已相敬如「冰」的蘇醒荷——
你的腦袋到底是哪里出了錯?是有洞?還是進水?抑或是被門板夾了?
一路上,這樣質問自己的聲音不斷在梁次擎腦中出現,一次又一次,像輪回般反復不歇。
可無論他問了多少次,始終無法清楚而明確的回答自己。
就好像莫名其妙的,身體那條名為理智的線,說斷就斷,完全沒有一點征兆,然後一個轉身,兩只眼楮就只看得到蘇醒荷那張誘人的玫瑰色小嘴,滿腦子只想要佔領、掠奪、蹂躪……
他就像是一只失去理智的獸,將蘇醒荷這只獵物逼到了退無可退的窘境,霸道的扣住她幾次試圖推拒的小手,恣意的品嘗著她的玫瑰色唇瓣,需索著柔軟中的香甜滋味,糾纏再糾纏。
她是那樣驚訝而無助,任由著他狷狂地吻腫她的唇,攪亂她的心跳呼吸……
若不是司機小陳及時地打電話提醒時間不早了,結果只怕不會是一個吻這麼簡單,他們現在也不會順利坐在前往梁家大宅的車廂里。
面上波瀾不興,實則心亂如麻……原來失去理智是這麼恐怖的一件事情!
隨著車子抵達梁家大宅,梁次擎命令自己停止沒有結果的自我質問,收拾情緒,迅速下車。
站在梁家大宅的門口,他慎重的拉了拉身上的西裝,遲遲不見蘇醒荷跟上,一回頭,就看見那個將他們的吻頑固的定位為是他為了報復她咬了他的手指,所以才反咬她嘴唇的蘇醒荷,正把漂亮的脖子仰得天高,一臉傻乎乎的望著眼前這棟有著典雅氣派巴洛克風格的梁家大宅。
哇,好大好氣派好漂亮……蘇醒荷在心里不住地贊嘆著。
梁次擎納悶不解,現在是怎樣?結婚兩年好歹也來過幾回,怎麼她表現得好像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似的那麼驚嘆不已?
「沒見過嗎?」
「沒——」月兌口而出的瞬間,目光正巧迎上梁次擎質疑的眼神,她趕緊閉嘴,繼而改口道︰「又沒人規定看過不能再看。」
她為自己的詫異找了借口,不忘別過頭去暗吁一口氣。呼,好險!
「該進去了。」他們已經遲到太久。
「嗯。」她用力的深呼吸,臉上有著視死如歸的精神。
梁次擎覺得她太夸張,「有這麼可怕嗎?」
「誰怕來著!」似是為了證明自己,她邁開大步勇敢前進。
當他們匆匆走進梁家大宅,所有梁家成員都已經在餐桌前坐定,等候今晚的壽星入席。
兩人的姍姍來遲,毫不意外的引來眾人的側目,一張張臉孔上或不以為然、或輕蔑冷笑、或隔岸觀火、或踐個二五八萬鄙視他們。
方才還大言不慚說不怕的蘇醒荷,在看到這滿屋子來者不善的親戚後,不久前還很膨脹的勇氣頓時泄了風,下意識的就往梁次擎身邊靠攏,渴望尋求一點安全感。
她倒也不是因為人多就怕,想清涼寺每逢初一、十五,哪回不是人山人海,可見到的各個都是慈眉善目、虔誠無比的佛祖信徒,哪里像梁次擎這些親戚,一個個看起來像是不懷好意。
光是想象接下來的時間得跟這些人一起呼吸同樣的空氣,她就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她肯定搶不過這群慣用鼻孔哼哼唧唧的奇人!
她突如其來的靠近,讓納悶的梁次擎本能的朝她望去一眼——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蘇醒荷。
他所認識的蘇醒荷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在他的親戚面前顯露軟弱的,更別說要她像現在這樣主動朝他靠攏,尋求安全感。
吊詭的是,他竟沒有推開她,還覺得這樣顯露出女孩的膽怯很好,內心甚至涌起一股想保護她的沖動——
保護?他想要保護她?!
梁次擎還震懾于自己內心這個不為人知的新發現時,大腦明明沒有發出指令,他的手卻已經先有了行動,不惜冒著會觸電的危險,緊緊握住了她。
手,毫無意外的很麻很麻……他卻沒有像之前那樣甩開,反而握得更緊。
而她似乎是感受到支持的力量,毫不掩飾的燦爛甜笑就這樣沖著他嫣然抹開,差點電暈他的理智。
突然想起,最近有出韓劇風靡了朗峰酒店上下所有女職員,里頭有個號稱是外星人的都教授,每每吻女主角就要大病一場,而他此刻如此反常,莫不是因為方才出門前的那個吻吧?
梁次擎尚且還來不及深究這一連串的因果,微啞的尖嗓打破了寧靜——
「次擎啊,怎麼才來?我的好二嫂都快急死了。該不會是出門前,兩夫妻為了誰該開車在互相搶車鑰匙吧?哈哈哈……」
濃妝艷抹的大姑,張著驚人的血盆大口,自以為幽默的說。
被喚作二嫂的貴婦人,當場眼神冷得像要結冰,「我有什麼好急的?我看你倒是比我還急,喉嚨長繭的人,動了手術也不好好靜養,話那樣多,是還想再割一回嗎?」
反擊結束,貴婦人頭一扭,別過臉去,再懶得理血盆大口的女人。
「二嫂,你……」見討不了贏面,血盆大口的婦人只得悻悻然的別過臉去。本來還搞不懂這是演哪出,見梁次擎喊了貴婦人一聲媽,蘇醒荷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位被喚作二嫂的貴婦人,是婆婆大人來著。
她應該很討厭自己吧?梁次擎的父親早逝,心目中優秀的兒子就是她的希望,沒想到她的希望最後竟被個糟糕的女人給陰了,任哪個做媽的都不會太開心。
果然,當蘇醒荷試圖對梁母抹開笑容,她得到的就是一記冷哼。
「大姑,這就是你不對啦,你明知道次擎向來好脾氣,怎麼可能會跟老婆搶車鑰匙?再說他可是我們朗峰酒店的總經理,出入有司機接送,根本不需要他紆尊降貴,肯定是路上塞車了。」梁守益看似護航,背地里也是酸話滿天飛。
「這簡單,下次又塞車,次擎哥就給嫂子喝上一杯,再叫她往油門一踩——咻,馬上就到啦!」大姑的小兒子訕笑搭腔。
「是到這里還是到警局?差很多欸。」某個堂弟問。
「哈哈哈……我搞錯了,是到醫院,喔咿喔咿喔伊……」
三歲小孩都知道,這些人擺明就是在拿之前的酒肇事件開玩笑嘛!
偏偏酒肇又是事實,沒得反駁,再者,為了不給梁次擎惹麻煩,盡避氣憤,蘇醒荷也只能忍了。
只是,都還沒坐下來好好欣賞頭頂上方那盞無比奢華璀燦的水晶燈,就得面對滿屋子來者不善的陌生臉孔與唇槍舌劍,蘇醒荷不禁暗嘆,梁家人的基因血統還真是純正又一致,全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貨色。
看來,今晚得自求多福了……希望她這只誤闖叢林的小白兔,屆時不會變成這些人餐盤里的烤兔肉,阿彌陀佛!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克制想逃的沖動,硬著頭皮尾隨梁次擎入座。
「搞什麼,怎麼這麼晚?」
突如其來湊在耳邊的說話聲,叫蘇醒荷嚇了一跳,見是梁雪娟,陡升的緊繃情緒放松下來,正要張口回答,原本充斥對話的餐廳倏地靜下,所有人都站起,不一會,梁老太爺在管家的攙扶下,緩慢卻姿態昂然的在主位坐定。
蘇醒荷瞬也不瞬的望著,眼前的梁老太爺果真就如小玉說的那樣,是個集強焊與嚴厲于一身的威權長者,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隨著餐點送上,短暫安靜的餐廳再度充斥著話語。
「你還沒說,今天怎麼這麼晚?」不肉不歡的梁雪娟吃著她最愛的牛排問。
梁雪娟的追問,勾起了蘇醒荷的記憶,幾個發生在衣物間的零碎畫面陡地自眼前閃過,她想起了他的「報復」。
可以嗎?梁次擎咬她嘴巴的事情可以說嗎?說出來肯定有損梁次擎大哥的威嚴。
只是,也不知怎的,她不過是回想,芙頰竟微微發燙。
咬了咬下唇,她避重就輕,「就、就突然有點事情……不小心耽擱了。」
「什麼事?」
沒料到梁雪娟會再問,蘇醒荷又是一愣,「呃?!沒、沒什麼,都處理好了。」
她沒說錯啊,報復結束,自然是處理好了。
原本低頭吃著食物的梁雪娟,突然頭一歪,瞪著兩只眼楮上下打量身旁的蘇醒荷——
蘇醒荷被看得坐立難安……
「你今天怎麼穿得這麼素淨?白色雪紡長洋裝欸!好仙。」
原來是在說她的穿著,她還以為怎樣哩!她拉拉裙擺,小聲問︰「很奇怪嗎?」
梁雪娟歪頭想了想,沒給結論,聳了聳肩,「總之跟平常的你不一樣。你一向喜歡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不是最新最美最流行的當季服飾,你絕對不穿。」
因為不是最新最美最流行,所以,出發前的衣物間里,梁次擎才會一直用一種很古怪的眼神盯著她全身上下不住打量?
也是,誰不喜歡自己女人穿得漂漂亮亮、光彩奪目。
心情微感低落……
「不過我喜歡!我猜我哥應該跟我有同樣的想法。」
蘇醒荷訝異的別過頭望住梁雪娟——
原本已經被推下山谷的她,因為梁雪娟的一句話,立刻爬上來。
「真的嗎?他不會覺得很奇怪?」
「不相信?馬上問我哥。」
「欸欸欸……不用不用,我、我自己待會再問他就好。」她阻擋梁雪娟。
其實,是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心里的感覺,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以前的她愛鬧愛玩愛淘氣,從來不管自己是不是漂亮,別人會不會喜歡,完全就是自己開心最重要,可也不知道為什麼,以前不在意的事情,現在卻在意起來了,她在意自己在他眼中的樣子,在意到……有點害怕听到真相。
因為,她清楚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很想要贏得他的喜歡的……
「要問我什麼?」
和小叔叔的烏俄局勢話題告一段落,就听見她和妹妹堅持著要自己問他問題,梁次擎遂好奇問。
低沉嗓音在耳邊突然響起,蘇醒荷嚇了一跳,她心虛的偷覷著梁次擎,掙扎著該說什麼才好……
忽地,看見他筷子夾著一塊色澤女敕黃、具有層次的食物,她靈光一閃,轉移話題,「好吃嗎?」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見自己筷子里的玉子燒,沒好氣的歪歪唇,揚聲道︰「還不錯,微甜,要嗎?」
她像個小學生似的用力點頭。
他夾了一塊放到她面前的瓷盤里,「吃吧!」
「謝謝。」她笑咪咪,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品嘗著。
軟女敕微甜,蛋香撲鼻,真的很好吃。
她吃得很滿足,尤其這還是有著一張招牌冷臉的梁次擎親手夾的,滋味就是特別不一樣!
只是……相較于她這令人心滿意足的小確幸,眼前的這些人似乎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