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你最近在忙的原因。」
驀然一道略沉的女人嗓音響起,唐肯看著懷里的韓冰瀅全身一僵,他直覺不對,抬眸望去,看見一道高雅的女性身影推開包廂門走入。
「瀅瀅,你可以告訴我,我現在看到的這些,究竟是什麼情形?」
一身黑色干練套裝的韓夫人,緩緩走到他們兩人面前,冷艷的面容與高傲氣質,韓冰瀅幾乎如同她母親的翻版。
唐肯垂眸,清楚看見韓冰瀅臉色慘白,嬌顏籠罩著前所未見的慌亂。
她伸出雙手推開他,幾欲撇清關系的舉動令他渾身一僵,胸口忽被一團冰冷包圍。
「媽,你怎麼會來這里?」韓冰瀅當然知道母親是跟蹤她而來,可高傲自負的她,到了母親面前總是顯得不知所措,做什麼都不對也不夠好。
「韓森已經快要進公司接總經理的位置,而你居然還有時間跟一個戲子談情說愛?」
戲子?母親從不關心演藝圈新聞,可她竟然知道唐肯是演員,這代表母親早已對唐肯做過一番調查。
恍悟之後,韓冰瀅心慌得更厲害,美眸閃爍不定,不敢與母親的視線相迎。
「韓夫人,您好,我是唐肯。」唐肯主動上前打招呼,溫柔有禮的態度卻得不到韓夫人一記正眼對待。
「你究竟要讓我失望到什麼時候?」韓夫人無視唐肯的存在,目不斜視地望著女兒,語氣冰冷得教人發寒。
「媽,對不起……」韓冰瀅咬緊紅唇,嗓子微顫的道歉。
那是他第一次听見「對不起」這三個字從她嘴里吐出。
「別再做出讓我丟臉的事,你跟這個男人的事就算沒人知道,你自己也該感到羞恥。你是『韓霆』未來的總裁,你不該跟這種什麼都不是,只靠一張臉騙吃騙喝的小白臉鬼混。天啊!我以前是怎麼教你的?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都做了些什麼丟人的事?」
韓冰瀅挺直縴細的腰背,她倔傲的身影看來既堅強也脆弱……唐肯的心被扯疼了,想伸手握住她緊攏的粉拳。
可下一秒,她躲開了。仿佛他帶有某種可怕傳染病似的,她躲得既迅速也突兀。
長陣愕然,唐肯溫雅柔軟的神情一僵,胸中暖意一點一滴流失,凍骨的森寒滲透到血液之中。
韓冰瀅驕傲的揚起下巴,不帶私人感情的回望他。「唐先生,我母親在場,請你自重。」
自重?他是她的丈夫,她竟然要他自重?唐肯幾乎想笑……幾乎。
原來他只是一個見不得人的地下丈夫——不,她甚至不願向她母親坦承兩人的夫妻關系。
似乎很滿意韓冰瀅劃清界線的表現,韓夫人垂下的嘴角逐漸揚起,像看待一個無生命的物體般,冷冷掃過他身影一眼。
「瀅瀅,趁現在把話說清楚,別讓我在八卦周刊上看到亂七八糟的傳聞,你應該很清楚,那些傳聞一出來,董事會那邊會怎麼想,下次高層人事改組的投票會議,你又能爭取到多少票數。」韓夫人口吻平靜地淡淡述說,眼底卻深刻著凌厲而嚴苛的警告。
她真是冰瀅的母親?一個為人母親的女人,為何眼中看不見一絲疼愛孩子的溫柔,也找不到一絲出于為她好的苦口婆心?
有的,只是一片荒蕪的森冷,以及近乎冷酷的嚴苛,仿佛冰瀅是一個被她以無形絲線操縱的人偶。
韓冰瀅怔了怔,胸中的心髒一度靜了數秒,高傲的面具稍稍剝落一小角,露出不被允許的慌亂。
「媽,我跟唐先生只不過是……」
韓夫人冷漠地打斷她︰「我想,我沒有認識這個人的必要性。」
眼見母親做出強烈的暗示,韓冰瀅指尖泛涼,長久以來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恐懼慢慢被喚醒。
她不能讓母親失望!
她必須強悍,必須勇敢,必須驕傲,必須……割舍。
「瀅?」唐肯面色依然溫柔,可兩泓深邃的眸海卻蒙上陰沉沉的灰霧。
「我們到此為止。」指尖刺入掌心,韓冰瀅越發挺直了縴瘦的背,嬌艷的臉蛋仰高,她用著公事公辦的口吻,毫無溫度可言的揚嗓。
「不可能。」唐肯深深地凝視她兩眼,濃烈的感情如海洋一般將她包圍。
芳心猛然一悸,她一瞬間不能呼吸,近乎窒息。
剎時,韓冰瀅幾乎動搖,幾乎想不顧一切——
「瀅瀅,你知道該怎麼做。我在外面等你。」宛若一道強烈的禁止咒語,韓夫人淡淡說完,身影一旋便往包廂外走去。
臨出包廂之際,韓夫人忽又停下腳步,漠然地撇首,冷冷補充一句︰「五分鐘。」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那一刻,唐肯在韓夫人身上看見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原來他心疼的那個女人,全是依照母親的希望被塑造出來。
看過韓夫人之後,他終于明白,她的倔強、的高傲、她的逞強從何而來。
她一直在逼迫自己成為她母親期望中的那個模範女圭女圭。
唐肯望著韓冰瀅,訴不盡的心疼塞滿了胸臆。
望著他布滿不舍的溫柔目光,韓冰瀅只覺得狼狽,仿佛從靈魂到身體,全都赤luoluo地暴露在他面前。
她想躲開,想轉身逃開,可唐肯已經走向她,展開雙臂將她圈入胸懷,將下巴緊緊頂在她發心上。
「你不是孤單的,我就在這里。」低醇的嗓音,一如溫柔的暖風,拂落她冰涼的身心。
他是在憐憫她嗎?嬌顏驀然一白,不容絲毫冒犯的自尊心開始作祟,扞衛尊嚴的本能瞬間被挑起。
韓冰瀅冷著神色,斷然伸出縴手推開那令她無比著迷的胸膛。
不!她不能對誰產生依賴,更不能在還沒獲得真正的勝利之前就慢下腳步,將心力浪費在無聊的愛情上。
為了證明自己能夠掌控大局,為了不讓母親失望,她不能在此時變得軟弱,不能因為一個男人而迷失方向!
漠視心底強烈的渴望與需要,韓冰瀅重整一身傲骨,下巴高揚,直視著一臉平靜的唐肯。
他的平靜反令人心慌。
「唐,我們必須分開。」她將內心的慌亂隱藏得很好,擺出一如往常的高高在上姿態。
「我們是夫妻。」沒有怒氣,沒有質問,他的嗓音依然溫柔,眼神不見責備。
「我知道你害怕你母親不諒解,但是我們終要一起面對。只要你願意相信我,我們可以一起度過難關。」
「不,這一切都是錯誤的。」貝齒咬緊豐潤的紅唇,韓冰瀅逼自己劃破這段時間蒙住理智、遮蔽了雙眼的浪漫簾幕。
她不能再讓自己越陷越深,不能再讓自己成為一個能被感情左右的平凡女人。
她是韓冰瀅,是韓家唯一的繼承人。
「我不該跟你有牽扯,更不該跟你結婚。我決定結束這一切。」
當話出口,每一字都是如針如刺地螫過咽喉,她才明白要割舍這個男人有多痛。
唐肯只是靜靜地望著她,一陣海蕩漾著溫柔,仿佛她剛才月兌口的不是分手宣言,而是一句甜蜜愛語。
除了母親,韓冰瀅從不對誰感到抱歉,可當下此際,她因他眼中那抹寬容的溫柔感到深深內疚。
「如果這是你要的,我願意接受。」他微笑,往旁邊一站,讓出擋住她去路的通道。
對,沒錯,除了韓森,眼前阻擋她前進的最大障礙就是他——
她必須割舍他。
韓冰瀅仰高柔媚的嬌顏,即便心口正在發顫,即便指尖殘存的溫度正逐漸流失,她腦中只有反復回蕩一句話。
她不能輸,不能被可笑的愛情絆住,他的溫柔是誘惑她沉淪的毒藥。他才是她最大的阻礙。
「我相信,這就是我要的。」緘默片刻,死寂的包廂內響起韓冰瀅驕傲的宣告。
唐肯垂下長眸,任由那個重新執起權杖,戴上驕傲皇冠武裝自己的女人,踩著仿佛沾滿鮮血的紅底高跟鞋,敲響大理石地板,果斷而不猶豫地走出包廂。
走出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