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府,位于鳳天城,是屬一屬二的大富。
上官老爺只娶一妻進門,妻子則為他生了八名千金。
不過沒人敢小覷這八名千金,因為這八名千金各霸一方,各有各的所長。
而只要住在鳳天城的人,都會知道上官府的三姑娘愛花成痴,有時心血來潮,還會自個兒研究養花蒔草的技術。
她不但愛珍奇異草,更愛收集天下的花朵。
她還養了一堆奇奇怪怪、爭妍斗艷的花,甚至更開了一間花鋪,取名為「擷花鋪」。
這間擷花鋪在鳳天城堪稱一絕,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花,都能在她的花鋪找到,因此她也在鳳天城打出了名號。
除了養花,她另外也收購各地花商所種出來的花卉,像是燻衣草、玫瑰、百合、牡丹……等等香氣濃郁的花卉。
而她一面賣花,一面又研究另一種新的技術。
她從某些異族國家得到一些新的技術,先是將花的花瓣一一取得,再覆上油紙,以玉石壓制油紙,將散落的花瓣壓制成干燥花,最後把花瓣收集起來,放進以一種特制的各式顏色絲布袋內。
由于她賣的花都是屬香氣濃郁的花種,所以這個「花香包」不但可以增加斗室氣味,也有一些姑娘拿來淨身,香味有時候可以持續三天。
最近她又研究出一種煉取花的精油方法,可以將花卉的菁華煉取出來。
好幾公斤的花,卻只能煉取出如同大拇指般瓶子般的容量。
她腦筋動得快,愛花的同時,她也為自己賺飽了私囊。
她必須要有更多、更多的花,所以哪兒有花,她就往哪兒鑽。
這幾年,她為了得到最爭奇斗艷的花朵,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她甚至還出賣自己的二姊,只為了取到名叫「睡火蓮」的嬌花。
盡避她買下城南邊那畝山田,卻怎麼這是供應不了花卉的消耗,所以每年一次的花市展覽,圍標工程就是與花商簽約,一年之內會供應無限量的花卉供她使用。
說起花市競標,那可是鳳天城一年一度的盛會,不管是愛花人士,或是以花為生的販夫走卒,都必定親臨現場。
自她及笄那年,便投入花卉的世界,每年的花市大賞,也一定排除萬難參加。
可是,從她懂事以來,她的腦海里就記住一個男人的名字──嚴左岳,因為她覺得這個男人肯定是故意找她的碴。
每年,他就是會跳出來與她競標,奪得花市大賞的龍頭。
而她,只能撿他不要的花商,或是他挑完花商種出的極品,才輪得到她撿回。
這些都還打不緊,最令她生氣的是,她與他每年的競標金額,前後都不會超過五兩。
該死的!如果金額差距大一點,她至少會輸得心服口服。
可今年,只差了一貫錢!
她真想將那一貫錢全塞進他的肚子里,好讓他永遠都別出現在她的面前。
「三姑娘。」一個粗嗄的男聲在一旁喚著她。
「嗯?」上官小蝶回過神,此時的她正在商港。
「這批花苗妳還要嗎?」在商港卸貨的花商,好聲好氣的問著。
這鳳天城,就數上官小蝶的生意做最大了。
「要。」她毫不考慮的點頭。
她在心里盤算這個月的存貨,這個月的營收不錯,大部分都把花給賣了出去。
當上官小蝶與花商交談時,她的眼角余光瞄到一個衣影,一襲月牙白的身影,她倏地抬眸移向那抹熟悉的身影。
與那細眸一對上,她一張原本逢人就笑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
真是冤家路窄!
難不成鳳天城真的那麼小,連來商港也能遇到他,嚴左岳!
嚴左岳只是勾起俊顏上的薄唇,朝她點了個頭,便帶著小廝與她擦身而過。
怪哉,嚴左岳沒事到商港走動干啥?
上官小蝶的眸光直盯著他的背影,發現他走向另一艘商船。
難得在商港遇上嚴左岳,她的好奇心全被勾起了。
這個男人來商港做啥呢?這個問題,如同又大又圓的圓圈,讓她的思緒不斷的轉著、繞著。
「你們有誰知道,嚴府的少爺來商港買什麼貨嗎?」她揚起一抹甜美的笑,那抹笑,足以傾國傾城,也迷倒在場的男人們。
「啊……」正在指揮搬運工人的花商,被她這麼一笑,立刻被迷得暈頭轉向,「听說陳記商行最近到蠻邦國家,認識了一名神奇的花商,專門種出稀奇的花朵,而且願意長期供應嚴少爺花卉。」
「哦?」她挑眉。怎麼她沒听說這件事情?「那位神奇的花商,是種出什麼樣的花朵?」
「听說陳記商行與嚴府部保密得緊。」花商像是在講秘密似的,聲音刻意的壓低,「花商托付陳記商行,每個月十五號會將花運到商港。」
「這麼保護?」又挑起她的好奇心了。
到底嚴左岳買下那麼保密的花朵,到底是要做什麼呢?
嚴府原本是做玉石生意,已分神開了間與她性質相似的鋪子,奪下今年花市大賞的頭標還不夠嗎?還托人去尋找其他的花種……
她低頭思忖一會兒,最後一張粉俏的小臉沉了下來。
明明東西是她研發出來的,可他總是會不動聲色,選在同樣的時間,與她賣出同樣的東西。
雖然她懷疑過鋪里的師傅,但師傅一向老實得緊,而她對師傅也不苛不刻,不可能會背叛她。
該不會他又動出什麼歪腦筋了吧?她氣得咬咬唇瓣。嚴左岳這個男人根本是卑鄙小人。
「如果別人同我嚼舌根,我才懶得理人呢!不過看在三姑娘對咱們平時那麼照顧,我就告訴三姑娘最後一個消息好了。」花商一臉神秘兮兮的說。
「是啥?」她急了,屏氣凝神的問著。
「听說今天陳記商行運回一批花卉,準備要交給嚴少爺了。」花商像是透露天大的秘密般,臉上露出等著她夸獎的表情。
她大驚。
果然不出她所料,嚴左岳肯定在動歪腦筋。
難道……他的計劃與她一樣嗎?
哼!她瞧不起他。
一點都沒憑真本事,只會走旁門左道,耍小心機。
她在心里嘀咕幾句後,便與花商道了謝離開。
可是,她的心上卻壓上了一塊大石子,名為──好奇。
※※※※※※
嚴左岳到底又要耍什麼把戲呢?難道在近期,他要推出新的花卉產品嗎?
還是他的花鋪又要賣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花了?
不可能!
他一定又要使出耍賤的手段了。
明明他鋪子的花只是比她的花大朵而已,顏色頂多鮮艷一點點,就算論質量,她也不會輸給他啊!
誰說碩大就是美?嬌小玲瓏也有細致的嬌美呀!
該死的!一回想過去的競爭記憶,她的肚子就裝了滿月復的鳥氣。
每年她都會研發出讓人驚艷的產品,但是一旦在她的店鋪賣出時,嚴左岳的鋪子也會在當天推出,而且還比她的更精致……
不成!
嚴左岳就像肉中刺,沒有將他這根刺挑掉,她不但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
從商港回來數天了,她滿腦子就只有花商透露給她的消息──嚴左岳得到稀奇又珍貴的花卉。
到底是什麼花?上官小蝶拽緊手上的絲絹。
蘭花?
不對,文人雅士養了一堆,沒什麼特別之處。
梅花?
更不可能、不合時節。
玫瑰?
兩家鋪子隨便找就一堆了。
山百合?
更平凡的花,城外的後山長了一堆。
她腦子里不斷浮起上百種的花類,可就是猜不透嚴左岳會特愛哪一種花。
何況,他還特地拜托陳記南行托買異族的花種,更教她不得不防。
她原本打定主意,想要靠「睡火蓮」取勝,培植出珍貴的睡火蓮,煉取其中的菁華。
但他似乎看透她的心思,也打算以稀有的品種一決勝負嗎?
可惡!他怎麼那麼愛與她作對呀!
在上官小蝶生氣的同時,上官府里的大姑娘上官小玥,正巧經過花廳前。
她身後跟著兩名小婢,一名小婢手里拿著紙傘,等會兒好為她遮陽;另一名小婢則手上拿了一件雪鵝毛制成的披風,就怕夜涼風大。
「大姊,妳要上哪兒?」上官小蝶出聲,難得喊了要出門的上官小玥。
上官小玥停下腳步,美眸移到三妹的臉上,勾起甜美的笑容,「我正想上嚴府一趟,找嚴少爺。」
「嚴左岳?」上官小蝶睜大眸子,提起裙角便咚咚咚的來到大姊的面前,「咱們跟嚴府有交集?」
「嚴左岳最近開墾了一座玉山,听說挖出不少的上等玉石,我想與他談談這筆生意。」上官小玥與她解釋著。
對喔!大姊的商行涉獵數十種,她都忘了大姊幾乎與全鳳天城的商行部有打交道。
那何不利用大姊,進而混進嚴府,然後再取得機會,去瞧瞧嚴左岳到底養了什麼花?
厚!她實在太聰明伶俐了。
「大姊,我想和妳一塊去。」上官小蝶扯了一抹笑容,佯裝自己很平靜,不讓大姊看出心底的計謀。
自從有二姊的實例,她決定要做壞事得偷偷來。
就怕大姊也把她當成二姊一樣,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她賣給了死對頭,好從中撈上一筆。
無奸不成商。
上官小玥可是奸到骨頭里去,連同自己的妹子也要吸干血,剩下骨頭也要磨成粉當肥料重復使用。
不成!千萬別走二姊的後路。
「哦?」上官小玥一張標致的小臉上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扯起笑容,「妳不是向來與嚴府不對盤,怎今兒個想見見嚴大少呢?」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她上前勾住上官小玥的藕臂,軟言嬌語的道。
上官小玥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將眸光收回,與三妹一同跨開腳步,準備前往嚴府。
在心中默默策畫計謀的上官小蝶,決定這會兒要靠自己的本事。
因為她知道一個定理──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倒,若要靠大姊,必定會先被榨干自己身上的肥油。
誰教上官家的家訓是──存在的價值,就是創造最大的利潤。
所以這次她罩子得放亮一點,絕對、絕對要靠自己!
※※※※※※
嚴府,稱得上是鳳天城的富商。
但比起上官府,還稱不上並駕齊驅。
可自從嚴府由嚴左岳接掌之後,很快的,便在鳳天城打響名號。
嚴府以賣玉為生,不過自從上官府的大姑娘上官小玥也涉獵玉石的生意後,其利潤一次又一次被剝削而去,最後嚴左岳為了生存,不得不砸下萬金,由自己去開拓新的玉石場。
老天爺還是有長眼的,總算被他找到一座新的玉石場。
他再也不用被中盤的上官小玥剝削中間的利潤,他直接當批商,原貨由他自個兒供應。
而成品,當然也由他自個兒精心雕琢成器。
不但不用看別人的臉色,更不用低聲下氣,只為那幾毛的利潤,求得臉紅脖子粗。
由于他懂得這樣的投資手法,使得一夕之間,嚴府也變成大富商了。
也因為他懂得「逆游而上」的經商手段,迫使上官小玥不得不親自出馬,換她與他談生意了。
至于花鋪的生意,也是與上官府的三姑娘杠上,不過上官府的三姑娘雖然會耍點小聰明,但不至于把同行逼到死路,他才有辦法與她並駕齊驅,和她競爭這一塊的商行大餅。
一到嚴府,上官小蝶顧不得慢慢來,不用小婢們的攙扶,便直接躍下馬車。
映入眼底的百花異草,在前院中庭有著一座花圃,各種香味隨著迎來的風兒撲鼻而來,讓上官小蝶眼兒一亮。
沒想到嚴府倒是還滿有品味的。
花園規畫得井然有序,而不是將一堆花全種在一起,看起來花花緣綠的,一點美感也沒有。
而從花圃也看得出來,嚴左岳是個會賞花,也是一個會養花的人士,因為他將花圃規畫成一塊一塊的,以施肥分量、澆水時間的不同來區分,讓花圃整體看起來非常有生氣。
他真的懂得養花呀!上官小蝶站在花圃前,欣賞著眼前的奇花異草,連嚴左岳來到她的面前,她都還不自知。
「妳覺得美嗎?」這是他們第一次靠得這麼近,也是在這麼咫尺之內望著她,他這才發現她比他想象中還要嬌小。
「美……」她回過頭,一張俊顏跌進了她的眸里。
雖然這張俊顏在她的腦海里浮上幾百、幾千遍,她還是會訝于他俊美的外表,而倒抽一口氣。
他有著一張英俊的臉龐,細長的黑眸讓人感覺有些陰柔,但一雙劍眉卻又削弱了眸中的冷冽。
又高又挺的鼻子下,薄唇依然勾著那一貫的笑容。
冷、疏離感、嘲笑感,全都反應在他的笑容上,所以她討厭他不是沒有原因的。
「妳真是一名稀客。」嚴左岳嘴邊的笑容愈漾愈大。這可是她第一次踏進嚴府。
「我、我陪我大姊來的。」她眸里閃過心虛的光芒。怎麼他的話听起來,有一種諷刺她的味道呢?
此時,上官小玥已被小婢攙扶下車,一身的華衣錦緞,襯得她如同出水芙蓉般。
「午安,嚴公子。」上官小玥勾起笑容,與主人打聲招呼。
「今天不知吹了什麼風,將上官府的兩名千金都吹來了。」嚴左岳低嘎一笑,細眸對上上官小玥的美眸。
「想與嚴公子談筆生意,不知嚴公子是否有興趣听听?」上官小玥的聲音細細軟軟,而且不疾不徐。
「難得大姑娘會親自到臨,若嚴某不听听大姑娘的意見,可就是嚴某的損失了。」
嚴左岳沒有改變任何態度,只擺出了「請」的動作,請上官小玥入花廳內詳談。
至于上官小蝶則是佇留原地,並沒有想要前進的意味。
「你可以不用招呼我。」她只想趁他們「詳談」的時間,去搜查他藏起來的那批花卉。
「妳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我托陳記商行所買的花嘛!」他像是看透上官小蝶的心思,直接說道。
上官小蝶漲紅了小臉,沒想到竟然被他看穿了心思。
見她如此誠實的表現,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想看花嗎?」他放柔聲音問著。
「想。」上官小蝶想也不想,用力的點頭。
他會這麼好心,讓她看花嗎?
「我偏不讓妳看。」他像是與她作對,兜了她一圈,誆了她。
「你……」該死的王八蛋!臭雞蛋!
「哈哈!」他低嗄笑了幾聲,便轉身而去,留下一臉不悅的上官小蝶。
氣死她了!這個男人竟然敢這樣玩她!上官小蝶咬著唇,忿忿不平的看著嚴左岳離去的背影。
她在此發誓──若找不到他買的那批花卉,她上官小蝶就跟他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