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她的住處,田光祖一踏進門,就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氣息。
藍雅築家的客廳中只有簡單的擺設,米色布質沙發,上面放著繡有各式可愛圖案的抱枕,桌上放著書與可愛的飾品,窗邊種著幾盆照顧良好的盆栽,整體給人的感覺就像她本人一樣溫柔舒適。
藍雅築把門關好後才問他,「你有什麼事?」
田光祖這個男人不會講什麼好听的話,他只能直白地道︰「我希望你回來。」
「要我繼續當世瑄的保母嗎?這個我之前就已經說過,我最多只能做到世瑄小學畢業。」藍雅築道。
「不!我是想說……想說……」田光祖期期艾艾,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娘兒們似的,竟然連一句話也說不好。
最後他牙一咬,狠下心來說︰「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走!世瑄……還有我,我們都需要你。」
雖然他說需要她,讓她心中有一些感動,可是……
「你為我著想過嗎?你只想到你要什麼,那有沒有想過我要什麼?」藍雅築含淚問他。
「你想要什麼,你說,只要你說得到的,我都會盡力滿足你。」田光祖急著道。
自從田光祖發達之後,就有不少女人倒貼上來,但田光祖世面看得多了,對這些女人在想什麼,他心里都有個底。
如果是別的女人,田光祖一定會防備著對方,可是對象一旦變成了藍雅築,他就兵敗如山倒了,誰讓他是真心地愛她呢!
藍雅築不知道,如果她此時向田光祖要求要他所有的財產,他也不可能拒絕她,但是她要的卻不是錢。
「我要的不是你給得起的。」藍雅築皺眉道。
「你就說說看啊!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田光祖道。
「不是每個女人的夢想都只是守著另一個人過日子的,我有我的夢想,有我的事業心,我想要出國去闖蕩一番啊!」藍雅築道。
她不願她的一生念了那麼多書,做了那麼多研究與努力,最後卻沒有機會可以實現。
如果她的一生只要守著一個男人過活,那她念這麼多書是要干嘛?
藍雅築知道她想要愛情、想要婚姻、想要小孩,她知道自己愛著眼前這個男人,也愛田世瑄,但她難以輕易為他們放棄她長久以來的夢想。
她有事業心,有追求夢想的決心,再說,一個學習英文多年的人,怎麼可能不想到英語系的國家闖一闖?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是不是太奇怪,但她曉得如果她連試都沒有試,將來一定會後悔!
「那些對你而言真的那麼重要嗎?」田光祖問。
他的觀念很傳統,就是男主外、女主內,所以他從不知道女人也像男人一樣,想在事業上打拚,更不知道對女人而一言,事業也可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藍雅築不願回答。
「世瑄生病了。」田光祖道。
「什麼?!」藍雅築一听,急忙問道︰「是什麼病?嚴重嗎?」
「他昨天在學校昏倒,醫生說他營養不良又感冒,今天早上他又發燒起來,我只好帶他去醫院打點滴。」
「天啊!怎麼會那麼嚴重?」藍雅築驚訝地問道。
「我真的沒有信心可以一個人帶好他,以前有阮阿爸、阿母倒三剛(以前有我父母幫忙),後來有你,我真的沒有一個人照顧過他,我……」田光祖突然抱住她,緊緊地擁著她,「我很怕……我真的……」
藍雅築可以感覺得到這個男人真的在發抖,耳邊听著他哽咽地道——
「阮(我)阿爸、阿母已經走了,我只剩下他了……」
不管是以前在混時,跟同伴拿刀到街上與人干架,還是管理一個上億資產的公司,田光祖從來沒有怕過,可是早上看見兒子燒得通紅的小臉時,他是真的慌了手腳。
兒子剛出生時,小得他兩只手掌就可以捧在掌心,還軟綿綿得好像沒有骨頭。
田光祖不是沒有看過嬰兒,卻到了兒子出生那天才知道原來嬰兒是那麼小、那麼脆弱,又那麼可愛。
這些田光祖到現在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田世瑄上小學前常生病,好不容易現在身體好了一點,本以為可以放心些了,沒想到他就又開始生病。
田光祖真的沒有信心可以一個人把兒子顧好,養兒真的是大不易啊!
沒錢難,所以他卯起來死命賺錢,可有錢了,也不是從此就能輕松。當人家的父母親永遠都有操不完的心。
「沒事了。」藍雅築溫柔地擁抱趴在她肩上啜泣的雄獅,柔聲安慰他,「沒事的,只是個小靶冒,世瑄會沒事的。」
她身上的香氣、她溫柔的安慰,終于讓田光祖那顆躁動不已的心稍稍得到平緩。
他貪戀地嗅著她身上的味道,渴望她的體溫。
田光祖是真的害怕失去她,不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兒子。
恐懼讓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收緊,好像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體內,就不會失去她。
藍雅築被他抱得胸口發痛,但仍不斷親吻他的發,口中安慰著,「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像是為了撫平心中的不安,他的雙手探進她的衣內,掌心貼著她軟女敕的肌膚,「哇真正就尬意李,李麥躁厚謀?」(我真的喜歡你,你別走好嗎?)」
藍雅築渾身一震,「你說什麼?」
他剛才說喜歡她了嗎?他說了嗎?還是她的錯覺?
「不要走。」
啊啊……這個男人明明就長了一張「擋我者死」的臉,卻用「請帶我回家」的可愛眼神看她,這真是太犯規了。
「不是這句,上一句。」
「哇真正就尬意李,哇系真正就尬意李!(我真的喜歡你,我真的就只喜歡你)」田光祖吻住她的唇,像是怕踫傷她似的溫柔。
雖然他此刻極度渴望她,但如果她不願意,他也絕對不會勉強她。
藍雅築在心中輕嘆一聲。
這個男人啊!長了一張流氓臉,卻總是對她如此溫柔,這教她怎麼拒絕呢?而且這還是他們認識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說喜歡她。
藍雅築伸手抱他,回應他的熱情。
得到她的許可,田光祖再也無法忍耐,他狂暴地吻住她,就像暴風驟雨般狂掃她的理智,非要她跟隨著他沉淪。
「嗯……」藍雅築情不自禁地低吟。
他的吻充滿了侵略性,一如他在商場上的風格,卻又是那麼地溫存。他的舌尖刮搔著她敏感的上顎,翻攪著她可愛的小舌,引得她一陣輕顫。
田光祖吻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微微掙扎,他那強壯的臂膀反而將她環得更緊。
藍雅築所有的都在這火熱的吻中被喚醒,竟覺有些恍惚。
田光祖趁她失神之際逮住她閃避的舌,引導著她進入他的口中。
他們的唇舌相互追逐、嬉戲,同樣渴望對方的身體。
田光祖雙手並用,速度極快地解開兩人身上的束縛,就在藍雅築沉迷在他的吻中時,他已經解開她身上最後一個扣子。
藍雅築身材縴瘦,肌膚卻像小嬰兒般滑女敕。
也許藍雅築的身材在現代人的標準中並非完美,但田光祖愛極了她的身體,總覺得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就像她是上天專門為他訂制的一樣。
他極度渴望能要她更多,想踫觸到她更甜美的部位,可是他並沒有因此而失去理智,他知道她值得他的憐惜。
他溫柔地舌忝吻她的全身,跟他的雙手一起從她性感的鎖骨向下延伸。
……
***
隔天中午,田光祖到醫院接田世瑄回家。
辦好了出院手續,又用心地听醫生說了些注意事項後,田光祖牽著兒子的手離開醫院。
醫院外,正午的艷陽炙烈,田光祖問兒子,「要不要阿爸背你?」
田世瑄搖搖頭,「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雖然他已經很久沒被爸爸背了,也很想念爸爸厚實的背,但是他已經長大了,再給爸爸背,他也會不好意思。
「憨仔。」田光祖還是背對著田世瑄蹲了下來,「來。」
「爸爸。」田世瑄撲了上去,突然覺得眼眶熱熱的。
以往田光祖總是忙于工作,是以父子兩人的關系雖然不是不好,卻總是有一股距離感。
自從藍雅築離開他們的生活後,即使時間不長,但他們父子卻一下子熟悉起來。
這樣算是因禍得福嗎?
他們失去了她,取而代之的是他們的感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好,這算是上天公平的意思嗎?
田光祖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回頭看這種事沒什麼意義,他的人生已經教過他很多次,做人必須要把握當下,否則就是無盡的後悔。
好比那個他沒機會疼愛的長子,好比他來不及孝順的父母,甚至……是他差一點就能完全擁有的藍雅築。
今天早上醒來時,他們好好地聊了一番,才知道原來在很久前,彼此就都對對方有意。
藍雅築對他說,如果他早幾個月向她告白的話,她很有可能就會嫁給他,他听了如遭雷轟。
田光祖的情史雖然不算多得驚人,卻也絕對稱不上少,他知道有很多時候只要開口,就有一個機會,偏偏他太重視她,才開不了口,然後那個機會就這麼輕易地被錯過了。
如今藍雅築跟他說,她得到了一個對她而言很棒的機會,她真的沒有辦法輕易放棄,所以請他給她一點時間思考。
她會不會為了他而放棄去美國,田光祖一點把握也沒有,所以他也不打算立刻告訴田世瑄。
有很多人、有很多可以珍惜他們的機會,田光祖知道自己一直沒有好好把握,現在他唯一擁有的,就只剩下背上的兒子,他決定這次不論如何,都要好好珍惜這孩子。
「爸爸。」
「嗯?」
「爸爸。」
田光祖把兒子背到車子旁,才把他放下來,然後揉揉他的頭,「乖。」
田光祖先開車載兒子去吃午飯,然後再載兒子回家。他發覺兒子牽他的手,比以往都握得緊。
也許田世瑄的智商比一般孩子高些,但他畢竟還是只有十歲。他會不安、會害怕,也會渴望父母的親情,想必也會想要同齡的朋友吧?
田光祖突然發覺自己沒有讓這個孩子跳級讀書,更沒有把他送出國接受菁英教育是正確的!
如果這個孩子真的那麼聰明,要跳級將來有的是機會,可是他的童年就只有這麼一次,一旦錯過,就永遠不會再回來。
***
田光祖所找的律師很有效率,沒幾天就擬好了合約,廖美玲與田光祖兩人在律師的見證下簽好合約後,今天是廖美玲第一次與田世瑄見面的日子。
原本田光祖還在煩惱要用什麼借口,才能讓田世瑄跟一個他不認識的阿姨獨處一整天,這時藍雅築不在,就成了最好的理由。
「爸爸要出差,小豬老師無法過來,所以爸爸拜托了廖阿姨照顧你,你在廖阿姨那里要听話,知不知道?」星期六的早晨,田光祖一身西裝筆挺地交代田世瑄。
「我知道。」田世瑄點頭,「小豬老師說到別人家作客要有禮貌、要听話,吃完飯要自己洗碗。」
「乖仔。」田光祖用力揉揉兒子的頭,一手牽起他的小手,一手拎著公文包帶他出門。
田世瑄穿著白色短T恤與藍色短褲,背上背著裝了一套換洗衣物的背包,唇紅齒白的樣子可愛得不得了。
他的兒子怎麼可以這麼可愛?簡直是世界第一可愛啊!田光祖在心中贊嘆著,牽著兒子的手幾乎感動到發顫。
如果不是田世瑄與自己在眉宇間的相似,田光祖真的會懷疑他是不是自己的小孩?
不過話說回來,憑他與廖美玲的遺傳基因,居然能生出這麼聰明又漂亮的孩子,他也只能感嘆上天造物的神奇。
田光祖就這樣一路胡思亂想著,親自開車將兒子載到廖美玲家。
這棟位在北市近郊兩房一廳的房子,是她簽下保證書時,他送給她的,原本她不想收,但他告訴她,好歹兩人也算好過一場,在他的能力範圍內,他願意照顧她的生活。
「雖然我們沒有結婚,不過你就把它當成贍養費的一部分吧!」田光祖知道她在離婚之後過得並不寬裕,便有心要照顧她。
他原本就不是個吝嗇的男人,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他兒子的媽,因此他認為照顧她是理所當然。
房子很快就完成過戶,廖美玲發覺不只房子,里面居然連家俱與家電都已經布置好,她只要帶著隨身用品就能搬進去。
廖美玲有一瞬間以為田光祖是不是對她余情未了?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她否決掉。
她平白浪費了許多人生在「混」,雖然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得到,卻練就了一雙世故的眼楮,她很清楚他對她並沒有半點愛戀,照顧她對他而言,至多就是出自于一股「道義」。
田光祖收手收得早,如今表面上看起來已經是個上流社會的人,骨子里卻還是擺月兌不了當年在「混」時的習性。
只是道義上的照顧就能處理得這麼完整,看來他果然不像外表給人的感覺一樣是個大老粗,相反的,他搞不好比一般人更細心,若非如此,他今天也做不到這個位置。
田光祖按了門鈴後不久,廖美玲立即出現在門口。
「嗨!」田光祖跟她打了招呼,接著對田世瑄道︰「叫人啊!」
「阿姨你好,我叫田世瑄。」田世瑄乖巧地喊道。
「世瑄……」廖美玲克制著心中的激動,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正常些,「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兒子這兩天就拜托你了,我星期天晚上會來接他。」田光祖道。
「嗯!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廖美玲與田光祖聊了幾句,田光祖走後,她將田世瑄帶進家中。
「你叫世瑄啊?阿姨叫你瑄瑄好不好?」廖美玲問。
「不要!」田世瑄想也不想就搖頭。
「為什麼呢?」看著十年沒見的兒子,廖美玲這才發覺其實她心中從不曾忘了這孩子,始終充滿了對他的愛。
「因為叫『瑄瑄』听起來好像女孩子,我不喜歡。」田世瑄一講起這個像女生的小名就討厭,為了這個小名,他可沒少被嘲笑過。
「這樣啊!那阿姨要怎麼叫你比較好呢?」廖美玲問。
「阿姨叫我世瑄就可以了。」奉送上可愛的笑容,田世瑄有禮貌的道︰「謝謝阿姨這兩天照顧我,我會乖乖听話的。」
廖美玲曾經無數次在腦海中想象田世瑄會有的樣子,她一直深信他一定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孩子,但直到這一天她才知道,這孩子遠超過她想象的可愛又有禮貌,而她當年居然不懂珍惜。
所幸上天還願意給她一次機會,這一次,她一定會好好珍惜與這個孩子的緣分。
廖美珍強忍著內心的激動,輕聲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