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于暄與鄭博宇一起來到租屋處,那是一眼便知剛重新裝潢好的房子,空氣中隱約還飄蕩著乳膠漆跟新家具的味道。
家具都是簇新的系統家具,以白色牆面搭配原木家具,充滿北歐風格的溫簡。
喬于暄環視這間漂亮的屋子,參觀了每一個角落,捏著資料夾的小手越來越用力。
她深吸了口氣,以防出聲時嗓音過于顫抖,「一個月六千?」
「對,只要六千。」
她知道他想盡速轟她出去,但還真沒想到他為了眼不見為淨,不惜將這麼漂亮的房子以遠低于市價一半以下的租金租給她。
能被這樣華麗的討厭,她該哭還是該笑呢?
「謝謝,我不租。」她將資料夾還給他。
「不租?為什麼?」鄭博宇無法理解,「這邊環境這麼好,租金又便宜,為什麼不租?」難道他們之間已經無可轉圜了嗎?
「我會自己去找。」她倔強的回,「不勞煩總監您。」
她不會再跟他有任何關系,公司那她也考慮辭職比較干脆,省得以後不小心遇見,只有尷尬。
「你何必自討苦吃?在台北想要找到租金這樣低廉的優質租房,是不可能的事。」犯不著這樣排斥他吧?
「我會找符合我自己身分的房子!」她甩頭便走。
「你什麼意思?」他強拉住上臂,阻止她離開。
喬于暄回身用力甩掉。
「就是你心里想的那個意思!」
「我什麼都沒……」說啊。
她是氣壞了吧,所以猜不出他的心思。
若是過去,她一定會一臉賊樣,親昵的叫著大哥,開始分析他將一間漂亮的屋子以超便宜的價格租給她,必定是獻殷勤,想巴結人心,轉個彎跟她道歉,讓兩人之間多了一層房東房客的關系……
她總是猜得很準,為何現在連番錯?
是她關上心房了嗎?
「我今晚會搬出去。」就算睡火車站她也要搬出去。
「搬去哪?」從她桌上的筆記看出她應該還沒找到房子才是。
「那不該在你的關心範圍。」
她拒絕了所有與他的交流。
她已經無法看透他,因為她再也不願猜心,不願用那雙明眸,細細的看進他的黑眸里,去理解他、懂他,讓被說中的他只有惱羞跳腳,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喊著「關你屁事」。
所以,他現在能做的,是直接將心門大敞,讓她無須再猜測,就可以明白他內心的想法。
「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
「你哪需要抱歉,你是總監耶,」喬于暄語氣尖銳的回應,「我構也構不著的上司,任何女人想接近你都是心懷不軌,都是覬覦你的經濟背景,沒有一個女人是真心喜歡你的!但我偏偏就是那個白痴!我誤會了,我還以為你是個很棒的男人,你只是受過傷害所以心態扭曲,只要矯正回來,不再仇視女生,就是完美的好男人!但我錯了!你的扭曲已經到了連貓咪都自嘆弗如的境界,它弄亂的毛線球都沒有你的結嚴重,是我太自大,太看得起自己,真正錯的人是我!」
她竟然比他早一步先開口了。
但這也表示,她已經對他完全放棄了!
鄭博宇感到恐懼,發現她又想走,他立刻將人蠻橫的拉住。
「喬于暄!」
「不要拉我!」她拼命甩扯像章魚一樣糾纏上來的手,「放手!走開!賓遠一點!」
「我不要!」他索性心一橫,伸長猿臂,將傷心生氣的小女人整個圈擁入懷。
「你干嘛?」被摟得緊,無法動彈的她僅能用嘴表示抗議,「你到底想干嘛啦!」
他為什麼突然抱她?
他是什麼意思?
喬于暄不敢去想象、猜測,就怕又把自己的心狠傷了一遍。
「我是真心在跟你道歉!」下巴抵在喬于暄的頭頂,嗓音是充滿壓抑的低沉,「我本來要租你八千的,為了表達歉意,改租你六千。」
「……」歉意是這樣表達的嗎?
「可是剛听過你的告白後……」
「什麼告白?我在罵你,混蛋,少在那里自我感覺良好!」
「不管是罵還是告白,反正我听到了之後決定——」他將人拉開,「我房子不租你了。」
她錯愕的看著一臉認真的他。
這是拒絕的意思嗎?
死男人、臭男人,這是在玩她嗎?
親她之後指責她是在勾引他。
擁抱她後決定不把便宜房子租給她。
是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這樣玩她?
她的憤怒如活火山蓄勢待發,男人又開口了。
「你繼續住在我家吧,沒有比我家更安全舒適而且免費的地方了,好不好?」他神情熱切,「而且我可以每天看到你,你也可以每天看到我,我們還可以一起健身、一起騎腳踏車,一起去做各式各樣的活動!」
太美好的未來願景了,他竟然在她告白的當下才想到。
干嘛租她房子,干嘛當她房東?
直接讓她待在身邊不是更好,他真是白痴,超級無敵霹靂大白痴!
這麼簡單的事都想不到,蠹到家了。
「等……」喬于暄腦子反應不過來了。
「還有,」鄭博宇忽然轉為嚴肅,「你這樣每天上班又上課太累了,反正你現在不用付房租,也省了一筆費用,這樣吧,你就當我的造型師,幫我打理頭發跟衣著,我付你薪水,這樣你就不怕沒收入,時間又很自由,好不好?」
說真格的,燙發染發又買了幾套正式的衣服,全都是因為要讓她在喜宴那天能夠給她男友好看,他本打算喝完喜酒就要恢復本性的。
這頭發太難搞了,每天早上要弄這麼一遭,他鐵定瘋掉,但若為了給一個讓她無後顧之憂的理由,那麼繼續維持下去也是可以的。
「等一……」別盡自說自話!
「你只要說好不好就好。」他相信她一定會點頭答應的。
「不好!」她扁嘴。
「為什麼不好?」這樣的安排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說不好。」就是想要反對。
「你還在生氣嗎?別生氣,」長指抹掉尚懸浮于睫上的淚珠,「我帶你去吃點甜的吧,這樣心情就會好了。蛋糕好不好?還是冰淇淋?你選,我帶你去。」不管她要什麼,他都給。
「你干嘛這麼開心?」還自顧自的安排了一堆,這男人現在腦袋里到底在想什麼?
「我為什麼要不開心?」他納悶。「我沒有想過……」他頓了頓,「我從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個你出現,肯正視我,想改變我、用心對我。」而且是真的喜歡他。
當她的告白出口時,他興奮得幾乎要顫抖了。
她果然是喜歡他的。
他知道她早就在他心上發了根、生了芽,開出了漂亮的花,但是他害怕又重蹈覆轍,怕表錯了情,所以才會這樣拐彎抹角來跟她道歉。
這樣一個能看穿他的女孩,決計再遇不到第二個了。
她每一次看穿他的同時,也將他的心一寸寸的掐住,直到他再也無法自制、難以壓抑,才會月兌序的啥都還沒確定就先吻了人家,自己卻還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他一直回避正視自己內心的想法,說穿了,就是個膽小表。
「不是想巴結你、欺騙你、利用你,妄想麻雀變鳳凰嗎?」不再說她勢利又現實了嗎?
「我現在沒有這麼想了。」他緊握住她的手,「我懂了,我都懂了。」他輕緩音調,緩緩道,「我明白自己有多喜歡你了。」
「是嗎?」她熱淚盈眶。
「是。」他抬起縴細的小下巴,激動的親吻她。
她抬起藕臂回擁,熱烈的回應鄭博宇青澀的吻。
剛開始他笨笨拙拙的,拿捏不到技巧,但隨著兩人越來越投入,他逐漸忘了自己的笨拙,全神投入,唇舌糾纏在一塊兒。
「于暄……」他瘡啞著嗓,低聲喘氣。
在他們身後,就有一張床。
那還是他親自挑選的床。
這房間的家具都是他上網訂來,並請了油漆工重新粉刷,本想等油漆味跟新家具的味道都散了,才告知他買了這房子要租給她,要不是今早那一吵,他也不會這麼快就破哏,而且浴室的馬桶他並不滿意,想找個免治馬桶重新安裝。
但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不會搬進來住,至于要租出去或賣掉,那都是以後的事。
他現在只想到,後面有一張床。
他是多想將她緊擁入懷,確實的用他的軀體去感受她的存在。
于是,他抱起了她,往鋪著新床單的大床走去。
第十章
……
當他終于放開她,已是半夜三點的事了。
喬于暄懷疑,她明日有那個體力上班嗎?
她可以預感她的大腿明日將會成為廢物。
「我要睡了。」話一說完,她立刻不省人事。
「好,晚安。」他親昵的摟抱著她,在頭頂印上深情的一吻。
拉起被子,蓋在兩人身上,調整好舒適的姿勢,他帶著幸福的微笑,與她一塊兒手牽手夢周公去。
喬于暄前男友的婚宴,是在某知名五星級飯店舉行。
那天是嫁娶的大好日子,喬于暄與男友抵達會場時,還差點走錯廳。
「什麼?」喬于暄詫異鄭博宇剛說出口的決定,「你不要去看你的初戀情人?」
「我覺得沒什麼好看的。」他早就這麼想了,只是現在才說出口。
「可是你不想讓她看到你現在的帥氣模樣嗎?讓她後悔當初不該有眼無珠。」他今天超帥的耶,走在路上回頭的女人一堆,迭起來都要比一一大樓高了呢。
「你阿呆啊。」
「罵我干嘛?」竟敢罵她阿呆?
「萬一她纏上我怎麼辦?」那女人前科累累的。
「不要理她就好啦。」還不簡單。
「她以前曾經害我們學校情侶分手耶。」
那是後來發生的事了。
他那時才知道原來她同時利用很多男性來達到她的方便,可悲的工具人不只他一個,也因此他對女性更為不屑,一竿子打翻一艘船的認為女人沒一個好東西。
「喔,你的意思是你會被拐走?」
「不,我怕你會吃醋。」他才不會被拐走!
「我才不會。」她做鬼臉。
「反正,我是覺得見她沒意義,她不重要了,她對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任何影響的力量,甚至連去她面前炫耀什麼的,我都覺得是多此一舉。」她對他而言,就是個陌生人了,誰在乎陌生人心里的想法。
「你放下了?」
「放下?」鄭博宇心領神會後點頭,「對,完全放下了。」
「那就好。」她大吐了口氣,「那我也不去了。」
「你不去?」
「因為我也放下了。」就讓他們倆的位子空著吧,前男友也已經與她完全無關了。
「好,那我們……」
「于暄。」
可惜天不從人願,有人叫住喬于暄了。
喬于暄回頭,前男友朝她快步走來。
「你來了,我還想說……」他這時注意到她身邊有個身材高大、外型出色的男人,「這位是?」
「我男友。」喬于暄甜蜜的介紹。
「你男……友?」前男友詫異,「你這麼快就交到男朋友了?」酸酸的語氣帶著指責意味。
他以為喬于暄應該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幫她介紹男朋友除了降低自己的愧疚感,同時也有種支配她人生的一種優越,怎知,她竟然已經有男朋友了,不僅外型分數遠勝過他,口袋中露出來的車子遙控器不會是百萬高級名車的吧?
「你都結婚了,我速度算慢的吧。」喬于暄冷笑。
那語氣像在指責她竟然這麼快就「移情別戀」,這男人真是心胸狹小的小氣鬼!
「我還以為你來是因為我要幫你介紹男朋友。」前男友笑得有些尷尬。
「不,」一旁的鄭博宇接話,「我們來,是要讓你知道少多管閑事,顧好你自己就好。」
「喂,你什麼意思?」前男友被他不善的語氣惹惱了。
「我不在乎在這里打架,如果你也不在乎你的婚禮的話。」鄭博宇好整以暇道。
「你!」氣不過的前男友質問喬于暄,「你是帶這個男人來鬧場的嗎?」
雪特,她是故意帶男人來給他洗臉的嗎?
「我跟你說,」喬于暄笑,「我也不在乎扁你兩拳,如果你覺得你婚禮怎樣都沒關系的話。」
「你!」前男友咬牙切齒,「我不歡迎你了。」真是枉費他一番好心,怎知竟被反咬一口!
「我們本來就沒打算參加啊。」要不是他叫住她的話,他們已經走了。
不等他響應,喬于暄勾著鄭博宇的手一塊兒往飯店大門走去。
一名身段窈窕,臉龐清麗的女人與他們擦肩而過,她的目光一直停駐在鄭博宇身上,甚至還回頭似乎在等待著男人回眸。
「喂,有個很漂亮的女生一直在看你耶。」喬于暄戳戳鄭博宇的手臂。
「喔?」鄭博宇八風吹不動。
「她跟新娘子長得有點像。」喬于暄看過前男友傳給她的婚紗照,新娘子濃妝艷抹時的樣子跟擦肩而過的女生有八分像。「她該不會是你的初戀情人吧?」喬于暄興奮拍他的肩,「快回頭,她還在等你。」
「等我干嘛?」
「不知道耶,她一直站在原地看著你的背影。」大概是對自己的魅力頗有自信,認為鄭博宇會注意到她吧。
「關我屁事!」鄭博宇手放上她的肩,將人緊緊摟過來,「你就這麼希望有人跟你上演搶男人的劇目嗎?」
「我要看你定力夠不夠啊。」
「你少無聊。」
「哎喲,好玩嘛。」她趁說話的時候以眼角偷瞄,「你真的不回頭看一下初戀情人?她好像放棄要走了。」
「她或許是我的初戀,但不是情人。」連手都沒牽過好唄,「我的情人只有唯一一個。」
「而且剛好叫喬于暄嗎?」
「知道就好。」少在那邊生事了。
「那我們現在去哪?」
「去吃飯啊。」快餓死了。
「那用紅包錢去吃大餐吧。」
「你包多少?」
「三千二啊。」
「窮鬼還包那麼多!」房子只能租八千,紅包竟然包三千二?
「這是面子問題啊。」輸人不輸陣嘛。
「那我加碼,我們去吃鐵板燒吧。」
「很貴的那一家?」
「很貴的那一家。」
「喔耶!」喬于暄開心的雙手環腰,甜甜蜜蜜的一塊兒走向旁邊的停車場。
至于後方飯店的婚禮,里頭的人們如何,都不關他們的事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