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在滿屋子的「人」中間,有個身影動了。
她大吃一驚,迅速退出關上門。
她現在知道了,浴室在左邊,不是在右邊。
她迅速走向浴室,小手才剛踫到浴室的門把,身後的房門忽然開啟。
「妳誰?」
厲聲的質問真是讓喬于暄的頭皮都要發麻了。
她還沒來得及轉過身解釋,肩膀已經被扣住,被高了她整整一顆頭的男人硬是扳了過來。
「妳是誰?」
怒吼自她頭頂掃過,瀏海因此揚起。
「我是今天開始借住在這里的喬于暄。」喬于暄忙解釋。
「借住?」男人始終保持怒氣沖沖的音調。
「對,借住。」喬于暄連忙點頭。
「誰讓妳進來的?」男人的眸像在看賊一樣。
她偷偷觀察他的外表──過長的瀏海遮住眉眼,散亂的頭發八成起床後就沒梳整過,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與運動褲,高于一般人的個子……想當然耳這不是十分注重儀容的鄭博展,而是專門負責游戲制作、企畫與推行的總監鄭博宇。
她今天真是「幸運」啊,早上看了尸體,現在遇到據說很討厭女人的總監,她是不是該到廟里去改改運?
「妳妹……鄭博詩。」
「誰準許她讓妳進來的?」
「呃?」難道鄭博詩讓她來借住,還得事先經過這位大哥的同意?
見她悶不吭聲,鄭博宇又再吼了一句,「誰?」
他的吼聲就在她耳旁轟隆作響,喬于暄的左耳發出「嗡嗡」耳鳴聲,好一會兒听不見。
「干嘛大吼大叫的啊?」鄭博詩從隔壁房間探出頭來,一臉不解的問,「你們在干嘛?」
喬于暄如遇到救星般,忙喊,「博詩,快幫我解釋一下,我住進來……」
「鄭博詩,誰準許妳放一個女人進來的?」鄭博宇像抓犯人一樣,拎著喬于暄的領子走向鄭博詩。
「哎呀呀……」被抓著走的喬于暄走得踉踉蹌蹌的,幾乎要跌倒。
「哎屁!」鄭博宇轉頭吼喬于暄,「少在那邊裝可憐!」
喬于暄真是被罵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了。
她是做錯了什麼事,要受到這樣的無理對待?
「她是我朋友,也是公司員工,她有困難,所以把客房借給她住幾天嘛,這樣也不行喔?」鄭博詩噘著嘴道。
「困難?」鄭博宇冷笑,放開喬于暄,「女人最會假惺惺,什麼困難都是獲取同情的手段。」
听到鄭博宇那充滿誤解的言詞,喬于暄真是傻眼了。
「我是真的遇到困難,不然我也不會厚著臉皮請博詩幫我忙。」喬于暄理直氣壯,昂高著頭直視鄭博宇。
「什麼困難?」鄭博宇以充滿蔑視的眼神冷覷喬于暄。
「我鄰居有人死了,我不得不搬離那個地方,但是因為事出突然,我無法一天就找到住處,所以才暫住在這的……」
「是死在妳家?」鄭博宇質問。
「不是。」喬于暄搖頭。
「那妳家連成為凶宅的資格都沒有,干嘛搬出去?」鄭博宇冷嘲道,「以為假裝縴細嬌弱,編個可憐故事,就想住來我家勾引我弟嗎?」
「什麼?」喬于暄張大眼,「你剛說什麼?勾引誰?」
「我弟。」鄭博宇撇了下嘴角,「我弟是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再怎麼輪也輪不到妳,丑女!」
喬于暄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被當成想釣金龜婿的拜金女。
還被無禮的喊丑女?
「我從沒有這種想法。」喬于暄握緊拳,站得挺直。
「不用狡辯,像妳這種貨色,我弟看不上妳的。」鄭博展鄙視道。
「我敢保證我絕對沒有這種想法!」被誤解的喬于暄真想扁人。
「我看今晚妳就爬上我弟的床了。」最好沒有想勾引他弟的想法。
女人啊,他看得可透徹了!
「我連你弟的房間在哪都不知道,怎麼可能爬上他的床!」
「如果妳不知道博展的房間,那就表示妳很蠢,這樓層,客房、浴室,我跟博詩的房間在哪,都很清楚了,剩下唯一一間,就是博展的房。」
「謝謝你告知!」喬于暄冷著小臉,「我一步也不會踏進去。」
「我這走廊有架設攝影機的,」他指著天花板右上角,「妳想干嘛我都一清二楚。妳剛是走錯房間了吧?以為我的房間就是博展的房,算妳倒霉,想模上床都會模錯間。」
喬于暄真是被他偏激、固執又充滿偏見的言詞給激怒了。
「那你就每天都盯著監視器畫面看,看我哪天模到你弟的床。你就每一分每一秒都嚴實盯著,二十四小時都別睡覺,免得一個不慎,我就成了你的弟妹!」喬于暄怒道。
「你就算真模上了博展的床,他也會把妳這種三流貨色給推下床去。」真以為她有足夠的姿色勾引他弟弟?想得美!
「關上燈,長得都一樣啦!」
「丑女、貧乳,不管開燈還關燈,妳都是三流貨色。」
「你……」揍總監會不會被開除?如果不會的話,她一定扁得他媽媽都認不得他!
「你們吵完了沒啊?」鄭博詩被轟炸得頭都痛了。「大哥,你不要那麼無聊了,仇女癥頭又發作,全世界的女人除了我跟媽,你都沒一個順眼。」
「我看妳也不順眼。」鄭博宇瞪向妹妹,「沒經過我的允許,就帶女人回來,還說什麼我有仇女癥頭,事實擺在眼前,這女人剛就說她要成為我的弟妹!」
她哪有說過?
喬于暄張著口,又想與鄭博宇辯個你死我活,鄭博詩趕在第二波戰爭爆發之前開口。
「于暄是真的有困難,我去她家看過,她家樓上鄰居死了好幾天才被發現,于暄還親眼看到尸體耶,尸水還流到她家去,那種地方誰敢住啊。」她雖然對凶殺現場興趣十足,但要她在那種地方住下,晚上也是會做噩夢的。
「妳被騙了。」鄭博宇斬釘截鐵道。
「不信我們去現場看啊!」喬于暄怒道。
這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身為公司最小咖的她,在公司幾乎是無緣跟總監級人物有任何交集,更別說這個人幾乎從不跟人打交道,喬于暄只看過鄭博宇跟主管說過話,其他人他可是連招呼都省了。
且據說他很討厭女人,所以故意把有女人的客服部跟測試部門設在五樓,而企畫設計、營銷等部門設在十樓,並且只錄取男人,故他是同性戀的傳聞甚囂塵上。
不過老實說,喬于暄也認識同性戀的朋友,可沒听說同性戀跟討厭女人畫上等號的。
因為公司老大是這樣奇特、避世的行徑,故更顯得鄭博展的親切有多麼可愛、迷人。
這個男人啊,即便他是家財萬貫,打包送給她,她都不要。
太難相處了。
與他交鋒不過短短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她都毫不懷疑接下來任何時候她都有可能會爆血管、腦中風。
「走啊,看我戳破妳的謊言!」鄭博宇率先走下房間旁的樓梯。
☆☆☆☆☆☆☆☆☆
一打開喬于暄租賃處的大門,一股尸臭味立刻撲鼻而來。
「哥,你聞,真得很臭吧!」相較于劍拔弩張的兩人,鄭博詩根本像是來參觀的旅客,「我們還可以去樓上看喔,從門外就可以聞到味道,可惜那個門鎖起來了,不然就可以看到凶殺案現場了。」
鄭博宇轉頭冷瞥妹妹一眼。
「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喬于暄瞪著鄭博宇。
「這邊不能住,妳不會去住旅館嗎?」就算知道她是有困難,但鄭博宇可不想跟個陌生女人同住一個屋檐下。
女人這種勢利又現實的可惡生物,根本不該存在于地球上!
「好啊。」喬于暄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干嘛?」鄭博宇瞪著那小巧的手心。
「住旅館的費用啊。」
「旅館費用關我屁事啊?」憑什麼要他出?
「我是公司員工,出了事情,身為老板本來就應該要照顧啊。」喬于暄理所當然道。
今天要換了別人,她不會如此厚臉皮,但這男人太可惡、太過分,她一定要挫挫他的銳氣。
「妳是瘸了、廢了還是死了,憑什麼旅館費還要我出?」又不是公傷,老板干嘛出錢?
「不然你加我薪水啊,一個月加個兩萬,我就去住旅館。」
「女人就是勢利眼!」他就知道。
「你才是小氣鬼,公司員工有難也不會幫忙一下,硬要把人趕出去,是要逼我流落街頭你才爽嗎?你是怎樣?對女人有這麼大的仇恨?是被女人甩掉過,還被騙走好幾百萬,所以言詞這麼偏激?」
一旁的鄭博詩听到禁忌用語,神色都僵直了。
她再怎麼說也是鄭博宇的親妹妹,在鄭博宇的視線範圍內,只有她跟母親不會被他「仇女癥」發作時的台風尾掃到,所以她說大哥有「仇女癥」,鄭博宇就算生氣也不會真發作在她身上,但這會兒從喬于暄口中出來的可是比「仇女癥」還要嚴重的禁忌用語──甩,這下大羅神仙降世,也救不了喬于暄了。
可憐的喬于暄真的要流落街頭啦!
一听到「被女人甩掉過」這六個字,鄭博宇臉色立馬變得鐵青。
「妳才被男人甩掉過!」鄭博宇疾言厲色回敬。
「我有啊。」
一听到她竟然如此「坦承」,始料未及的鄭博宇愣了一愣。
「拜托,誰沒失戀過啊,我也沒那麼厲害,談戀愛都只有我甩人的份,我就是被甩掉過啊,怎樣?又不是世界末日,換個人來愛不就得了。」有必要為了這種事,「精神」出毛病嗎?還仇女癥呢!
從他的響應,可見她剛一時氣怒的回擊還真是猜中事情的真相了,這男人八成被狠狠甩掉過,性子才會這麼偏激。
「女人都一樣,沒一個好東西!」
「那你一定是見識過的女人太少了,難不成你媽也不是好東西嗎?」
「妳敢罵我媽?」鄭博宇怒道,「我媽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我媽也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所以這世界的好女人至少有兩個了,不是一個都沒有。你認識一個不好,就再認識下一個,下一個不好,再等第三個,除非你太機車,本身個性有問題,否則怎麼可能一直找不到好女人?」自己尿不準,就別怪馬桶歪。
「那就是現在的年輕女人沒一個好的!」
「你交過幾個女朋友?」喬于暄問。
鄭博宇嘴角抽了抽。
「問、問這個干嘛?」他目光閃爍。
「這樣我才知道你的樣本有幾個啊。」
「我……」鄭博宇掙扎了一會兒才謊道︰「三……三個。」
一旁的鄭博詩忍俊不住竊笑出聲。
鄭博宇立刻轉頭狠瞪她一眼。
鄭博詩用力抿緊嘴,還是憋不住嘴角的扭曲。
「才三個樣本數,也太少了吧。等你至少交過十個女朋友,再來跟我靠腰全天下沒一個好女人!」
「十個?!」鄭博宇瞠目。
他連唯一的一個,學生時代傷透他的心的女神都不知能否算女朋友,而這個女人竟然說要交十個?
「妳交過十個男朋友?」這女人還真是「人盡可夫」!
「我只交過兩個,比你少。」她聳肩。
「那是為什麼分開的?」鄭博宇忍不住好奇。
「學生時代交往的那個,他出國留學後就慢慢的不再聯絡了,後來的那一個,他爸媽覺得要娶公教人員才有保障,所以就分了。」
那不過才三個月前的事,喬于暄回想起男人親口說出分手的理由時,心仍寒。
她為了他離開家鄉,搬來台北,而他卻因父母的一句話與她分手,而且不曾為兩人的未來爭取努力過。
她實在是寒透心了。
「什麼叫公教人員才有保障?」鄭博宇不懂。
「現在找對象要找公教人員是種趨勢,你不知道嗎?退休會有退休金,一輩子都不怕會餓死啊。」沒在看新聞的嗎?要考高普考的人一年比一年多啊。
「娶老婆還要看什麼退休金?」這男人的父母好勢利,但會答應的男人也沒好到哪去。
「你不懂啦。」她擺手,不想解釋太多。
「這樣被甩妳不會不爽嗎?」他可是不爽了好多年。
「會啊,所以我現在在準備國考。」
「什麼?妳是我公司員工,還準備什麼國考?」這女人有沒有腦子?直接在老板眼前說她正在準備跳槽工作?
「我是下班之後才去補習的,沒有影響到工作喔。」喬于暄嚴正聲明,「我回家時也很晚了,周日也要補習,所以你不太容易看到我的,所以呢,大老板,麻煩幫一下可憐的員工,好嗎?」
「大哥,」一旁的鄭博詩也求情,「讓于暄住一下嘛,給她時間找房子啊。」
「我出房門之前呢,一定會眼觀四路、耳听八方,盡量不要跟你打照面,好不好?」喬于暄覺得鄭博宇的「仇女癥」很嚴重,人在屋檐下,順著人家的毛模,也是當然的。
她在台北沒什麼朋友,當初會上台北,也是因為玩游戲認識了男友,加上應征到游戲公司的工作,就理所當然搬來台北了。
怎知,才上來台北不到兩個月,男友就以父母不贊成他們交往跟她分手,現在又遇到鄰居遇害的鳥事,她也是不得已才求助到鄭博詩的頭上的。
當她說出自己被甩過的經歷後,鄭博宇的態度很明顯比較軟化,語氣也沒那麼嚴厲了,可見這人的心腸也沒硬得跟鋼鐵一樣,說不定她軟言軟語個幾句,他就會點頭答應了。
喬于暄以她最真誠真摯的眸,閃著祈求的光芒,望著鄭博宇。
听到喬于暄被以「職業」為由而被甩,鄭博宇心里可怒了。
當他公司的員工有什麼不好?
做到退休時間,一樣會以年資給退休金的啊!
他當然知道公教人員有一些福利是私人公司比不上的,但是以此為理由甩人,跟昔日甩掉他的「女神」有什麼兩樣?
他對喬于暄起了種「同病相憐」的戰友意識。
但她是個女人,說不定這是借口,根本沒那個男人,她真實的目的是要找機會進入他家,勾引他的弟弟當金龜婿。
他清楚曉得弟弟有多受女人歡迎,所以這些蒼蠅蚊子一定要趕盡殺絕的。
但說不定那故事是真的……
不,她是個女人,骨子里一定有勢利又現實的基因……
天人交戰的鄭博宇瞪著她好一會兒,「不準出現在我視線範圍!」哼,就暫時可憐她一次。
「沒問題!」喬于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