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之後,趙御辰以「還願」為由,調遣了一批暗衛,帶著白卿卿前往京城北郊三百里開外的普陀寺。
他這個理由找得可謂是天衣無縫,因為在此之前的六年,他因為雙眼失明而無法看到半絲光亮,便經常來普陀寺上香請願,希望佛祖開恩,有朝一日能還他光明。
誠心向佛整整六年,他終于盼來重見天日的一天,所以親自來普陀寺還願,這理由再正當不過。
「你上你的香,還你的願,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被他強行帶出宮的白卿卿對此非常不滿,原因很簡單,她現在一刻也不想從趙睿身邊離開。
「你治好了我的眼楮,還幫著宮里解決了那麼大的一個難題,我當然要在佛祖面前歌頌你的功德。」
「哼!如果我沒記錯,我此時的身分好像是朝廷要緝拿的通緝犯。」
趙御辰被她那記仇的小模樣給逗樂了,一把將她攬進懷里,在她耳邊低喃道︰「通緝犯還分很多種,像你這種可以直接拐到床上來疼愛的通緝犯,與那些被扔到大牢中,把牢底坐穿的通緝犯可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幸虧兩人坐在寬大的車轎中無人旁觀,否則白卿卿要如何面對他人的目光。她氣惱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可身邊這該死的無賴男人根本就不把她的怒氣放在眼中。「那個在菜園子里投放劇毒的幕後黑手,現在還沒有眉目嗎?」
雖然絕殺的事情解決了,可對白卿卿來說,一日不逮到凶手,她便覺得好像有一個無形的大網,隨時都有可能將她套入其中。
「放心,法網恢恢,早晚有一天,那個人一定會落網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趙御辰的眼底閃過一抹精明。
雖然還沒找到確切的證據,不過幕後黑手究竟是誰,他已經有了大概的目標。
晌午時分,一行人馬終于抵達普陀寺。
讓趙御辰感到詫異的是,秦子正居然也在這里。
原來普陀寺的住持方丈慧淨大師,與秦子正自年輕時就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除此之外,這兩人與白卿卿的師父莫守德也都是舊識。
「細算下來,老衲有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沒看到莫守德了,沒想到他無子無女,晚年的時候竟收了這麼一個小泵娘為徒。」
說話間,慧淨大師一雙利眼在白卿卿身上細細打量,那精明的目光,讓白卿卿生出一股說不出來的危機感。
就在這時,又听慧淨大師高深莫測道︰「因者能生,果者所生,有因則必有果,有果則必有因,是謂因果之理。」
眾人皆被他這番話給弄糊涂了。
秦子正皺著眉頭道︰「慧淨,你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因因果果,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趙御辰也是疑惑。
至于白卿卿,則有一種被人狠狠看穿的感覺。
如果慧淨大師真如外界傳聞那般可以算天機、測生死,那麼,潛藏在她體內那屬于蘇若晴的魂魄,是否也被他一眼看出?
這個猜測讓白卿卿心底沒來由地一突,目光本能的瞟向不遠處的趙御辰。
所謂「還願」只不過是一個幌子,這男人今日帶她來普陀寺的真正意圖,莫非是想借慧淨大師之眼,證實他心里的猜測?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這個鄉野村姑產生興趣,甚至還不只一次喚她「晴兒」。
就算可以用喝醉酒或是意識不清楚來解釋當時的情況,但清醒之後的他卻並沒有對她產生抗拒。
再來她也知道自己總會在無形之中表現出過往的習慣和本性,包括她與他初見面時,對他表現出來的敵意和憤怒。
即使他一時之間無法確定心中的猜測,相處久了,肯定也會在她身上發現些蛛絲馬跡。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次普陀寺之行,可就真不僅僅是上香還願這麼簡單了,只是那樣離譜的事有人會相信嗎?
白卿卿臉上的表情變化並沒有逃過慧淨大師那雙利眼,他輕撫著胡須,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老衲在看到白姑娘的時候,心中突然生出頗多感慨。正所謂緣來則聚,緣滅則散,人與人之間的緣分起起落落,抓得到那是你幸,若抓不到便是你命。」
「所以大師是想告訴我,要學會珍惜眼前人嗎?」
慧淨大師聞言,露出一個孺子可教的滿意笑容,「莫守德的運氣果然不錯,竟可以收到這樣一個奇才當徒弟,這就是冥冥之中所說的因果輪回之理,看似走進了一個絕境,卻是絕處逢生,柳暗花明。」
慧淨大師字字珠璣,旁人或許听不懂,趙御辰和白卿卿卻從這番話中听出了端倪。
這個話題並沒有一直持續下去。
眾人難得聚在一起,除了闊談佛法之外,也聊了一些當今局勢。
期間,精明透頂的秦子正從趙御辰對白卿卿的態度中不難猜出,這位大燕國的太上皇,對白卿卿似乎有著勢在必得的信心。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兩人雖然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彼此之間卻存在著一種讓旁人為之驚嘆的默契。
不過,在感情上沉寂多年的聖帝,如果真的能和卿卿這樣開朗的姑娘開花結果,對大燕國來說也未必是壞事。
離開普陀寺之前,趙御辰尋了個機會,和慧淨大師單獨說了幾句話。
他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想讓大師給他一個答案,白卿卿和蘇若晴,是否是同一個人?
面對他期待的目光,慧淨大師微微一笑,「既然有些答案施主已經心知肚明,又何必向老衲多此一問?是也好,不是也罷,一切全憑自己的心意而定。老衲還是那句話,緣來則聚,緣去則散,能否抓住手中的緣分,就看個人的造化了。」
聞言,趙御辰向慧淨大師深施一禮,「多謝大師這些年來的點化,否則,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度過那兩千多個難熬的日日夜夜。如今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全靠佛祖庇佑,上天恩賜。」
臨別前,慧淨大師又送了他一句話,「心中有佛,則所見皆佛。」
趙御辰認認真真地把這句話記在了心里。
從普陀寺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
十二月的京城,氣溫已經徹底降了下來,趙御辰將一件厚厚的白裘斗篷披在白卿卿的身上,並輕聲囑咐道︰「夜里風大,小心著涼。」
一句看似簡單的關懷,卻讓白卿卿鼻頭微酸,眼眶濕潤。禺車之後,她情不自禁地將身子埋進他寬厚溫暖的懷里。
她突如其來的親近,令趙御辰微微精神一振。
直覺告訴他,白卿卿既然肯對他做出如此親昵的行為,足以說明,她已經在心底接受了他。
不,更確切來說,她是在心里,原諒了他曾經對她所做出的一切傷害。
趙御辰本以為這次普陀寺之行,對他和白卿卿來說會是一趟甜蜜之旅。
沒想到就在一行人趕回京城的途中,竟遭到了剌客的圍堵。
此次趙御辰秘密出宮,身邊只帶了明昊和四個暗衛。
雖然這些人都是武功高強的大內高手,卻招架不住幾百個刺客的輪流攻擊。手無縛雞之力的白卿卿很明顯成了趙御辰等人的負擔,為了保護她不受到剌客的傷害,趙御辰和明昊緊緊將她護在身邊。
無法放開手腳和刺客對搏的情況下,他們立刻處于劣勢。
「七爺,此地不宜久留,您帶著白姑娘先行離開,屬下等人給您掩護。」
明昊眼疾手快地擋開剌客射來的利箭,心底則暗叫糟糕,幾百人圍困他們一行六人,看來此番回程他們是凶多吉少。
趙御辰自幼習武,功夫自然不在明昊之下,可身邊還有一個不會武功的白卿卿,一旦貿然涉險,很難保證心愛之人不遭受池魚之殃。
一番權衡之下,他只能妥協于明昊的提議,順手拉過一匹黑馬,抱著白卿卿坐穩之後,調轉馬頭朝反方向疾速而去。
白卿卿兩世為人,卻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要說沒嚇到那是騙人的,可眼下的情況根本不容她考慮其他。
她後背緊緊貼在趙御辰的胸膛上,雙手死死抓著馬韁,身後一只有力的手臂將她穩妥地擁在懷里。
趙御辰安慰道︰「放心,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我都不會讓你受到半分的傷害。」
她的心陡然一顫,黑暗中,她厲聲吼道︰「錯!你要保證的是,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你都要保證我們兩個能活著回到皇宮。」
雖然她並不畏懼死亡,但是這一刻,她卻感受到一道可怕的死亡黑影正一步步向他們緊逼而來。
隱約察覺到懷中人兒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趙御辰忍不住將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束的更緊,「好,我保證。」
「御辰……」她的聲音低微而又無助,隱隱透著一股絕望,偏偏這聲低喚,瞬間勾起身後男人很多年前的回憶。
已經有多久不曾听到心愛之人用這麼嬌柔的聲音輕喚他的名字了。
御辰……
當今天下,唯有蘇若晴最有資格和膽量直呼他的名諱。
他心頭猛然一顫,語氣凝重道︰「我在!」
「如果我們有幸都活下來,回到京城之後,我就答應再嫁你一次。」
當她用承諾般的語氣,說出「再嫁」兩個字的時候,趙御辰突然覺得鼻頭一酸,整顆心頓時被興奮和期待所填滿。
她承認了!她終于承認了!
那一刻,他無法形容心底的激動,就為了這句承諾,他也一定要和她一起活著回去。
可惜那些剌客並不想如他所願,他們輕易突破明昊等人的阻截,沒多久就蜂擁趕上。
就算白卿卿沒有回頭去看,也知道兩人現在的處境非常糟糕。
混亂之中,她突然發現緊緊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不知何時竟慢慢松開。
心底頓覺不妙,就在她轉頭之際,只听耳邊傳來一道悶哼。
下一刻,就見趙御辰身形搖晃了一下,整個人就這麼摔落馬下。
她嚇得尖叫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胯下的馬兒就像發了狂般疾馳了好一段路,之後突然抬起兩只前蹄厲聲嘶鳴,她整個人就被發了狂的馬兒甩了出去。
嬌小的她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直到額頭受到一陣痛擊,腦海中所有混亂的意識,也在那一刻瞬間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