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奴直截了當的話語,令顧硯旋大為震撼,她和他一樣渴望著彼此,只是,他們的身份……
「奴兒,我不想無名無份地委屈你,所以,還不行。」
彼硯旋為難地搖頭,她幾乎半果地貼在他身上,讓他體內的欲火隨著她燃燒起來,對他來說是莫大的考驗,他還要逼自己說出這樣的話……雙手卻不敢狠心地推開她,怕她又覺得他不稀罕她。
「奴兒不要名分,奴兒只要少爺。」
牡丹奴一明白顧硯旋的顧慮後,徹底鐵了心,腳蹬著床一用力,將猝不及防的顧硯旋撲倒在柔軟的被衾中,猶有淚意的雙眼,無比堅定地望著錯愕的顧硯旋。
「奴兒這輩子跟定少爺,為奴為婢都甘願,所以,少爺不可以推開奴兒的。」
然後,她俯吻住彼硯旋,她不要再像以前那樣兩小無猜似的跟少爺親吻擁抱,她已經不是小丫頭,她能夠成為少爺的女人,為他付出更多的自己。
他的牡丹奴真的長大了。
她壓過來的吻,有著豁出一切的直接,也有著害怕被拒的忐忑,還有著真心實意的愛戀……她那麼強勢地推倒他騎到他身上,卻吻得如此小心翼翼,緊貼著他的身子輕輕地發顫著。
他的牡丹奴呀,可愛得讓他舍不得拒絕她的任何要求,何況,他是那麼地想要她。
「奴兒……」
彼硯旋抬起手,撫模著牡丹奴殘留淚漬的臉,他怎麼舍得讓她受委屈呢?他怎麼舍得讓她因為愛他而勉強呢?
下一瞬,顧硯旋一個翻身,反將牡丹奴壓到他身下,化被動為主動,啄吻著她的面頰嘴角,向她棄械投降了。
「只要奴兒要,只要我有,我永遠不會再拒絕你的。」
彼硯旋輕咬著牡丹奴的耳垂,灼熱的鼻息撲向她,染紅了她的面頰,發自內心的承諾,在她耳畔低喃。
「奴兒,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將自己的婚姻出賣,如果我無法明媒正娶給你名分,那麼,我也不會讓其它女人佔有顧硯旋妻子的位置。奴兒,你是我顧硯旋這輩子唯一的女人。」
他對她的依賴太深,當躲在洞里哭得狼狽的他看見遞給他手帕的牡丹奴,這一眼,就像雛鳥初睜眼,看到了誰,就是對那個人有了雛鳥情結,自然而然地依賴起來。
這輩子,他都無法接受其它女人代替牡丹奴留在他身邊,也無法讓其它女人佔有他無法給牡丹奴的名分,更不願讓其它人看到真實的顧硯旋。
那麼,就讓她成為他的女人,而他成為她的男人,無關名分,只有彼此。
「奴兒相信少爺。」
牡丹奴滿臉緋紅如彩霞,羞怯地解開顧硯旋的衣帶,腦海中浮現出娘給她看的圖畫面,小手顫抖地撫模著他發燙的胸膛,近乎虔誠地親吻這副厚實有力的胸膛。
他是她的天她的地,為她擋風遮雨,而她為他守護他負擔過重的心。
「奴兒……你是我的……」
……
「少爺……奴兒最愛少爺了……」
她緊緊地與顧硯旋十指交扣,感受到他們身心合一的滿足,淚水不知不覺地滿溢。
「奴兒……我的奴兒……」
彼硯旋深深地吻著她的淚,以後他不會再讓她落淚了,她給他依賴,而他要給她幸福。
窗外的冷風依舊吹得枝影搖曳,室內交纏男女營造出滿屋的熱情旖旎,濃濃的春色似乎讓冬夜都變得溫暖了。
那一晚,她成了他的女人,她將自己送給他,當他成年的禮物。
「奴兒,你暫時去我朋友家住段時間,好不好?」
牡丹奴來到顧硯旋的拂香院十年,當了他七年的貼身丫鬟和三年同床共枕的女人,從未離開過拂香院,也不曾想過有一天顧硯旋舍得送她走。
「少爺,你曉得,無論怎樣我都不會與你分開,所以別費心想送走我,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那時,顧府牡丹園的牡丹又開了。
二十歲的牡丹奴雖然成熟溫婉許多,但不改對牡丹的痴迷,她抱著牡丹花王「姚黃」向顧硯旋獻寶,對他的提議不以為然。
「少爺,你看,我的牡丹園也有花王‘姚黃’了,來年一定要讓花後‘魏紫’一起開花,這牡丹園也能自成王國了。」
「奴兒,你可以將牡丹盆栽一起帶去,我也會去看你的。所以,听我的話,出去躲躲,我怕他們來尋仇,怕傷到了你。」
牡丹奴是他的致命弱點,顧硯旋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寧可草木皆兵地防備。
這次顧硯旋接到皇帝的暗令接近司天監,查出司天監與江湖邪教有勾結,後宮發生巫蠱之亂與司天監關系匪淺。他獲取證據上交,皇帝下令收押司天監派兵剿滅江湖邪教,然後他收到下咒的蠱娃和飛鏢追殺令,應該是邪教余孽要找他報仇。
彼硯旋其實並不在意他們復仇,畢竟顧家的宿命就是為皇室肝腦涂地在所不辭的,幾代顧家暗地里為皇帝辦見不得光的事,對這種狀況早有準備。所以顧硯旋不懼怕任何形式的報復,然而,他怕殃及牡丹奴,她有任何的閃失他都承擔不起,他寧願將她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她對他的重要性。
「就算他們真來尋仇,少爺也會保護奴兒,不是嗎?」
牡丹奴笑道,興致勃勃地將「姚黃」放在顧硯旋身後的花架上,比較著「姚黃」和少爺的美,當然,少爺在她眼中是最俊俏的。
若真有人來找少爺麻煩,她怎麼可能獨自避難將他留在危險中呢?
牡丹奴的手輕輕地握著掛在胸口的玉玦墜子──顧硯旋親自替她戴上的。顧家的家傳玉佩傳到他手中,他將之一分為二,變成兩塊玉玦,他與孿生弟弟分別佩戴。
她成為他的女人後,他就將玉玦送給她,讓她明白她對他的重要性……他對她有情有義,她怎麼可能棄他不顧呢?
這幾年,她在顧硯旋背後默默地當他的女人,看著他為了她,不斷地拒絕顧老爺安排的婚事,堅持他的底線,他可以為顧家付出一切,除了他的婚姻。
彼老爺每次被顧硯旋的頑固激怒,就想將她轟出顧府,都是顧硯旋護著她,甚至向顧老爺放狠話,如果他動她,他就放棄顧家,帶著她遠走天涯,顧家的一切就不再是他的事了。
因為顧硯旋維護她的立場太堅定,顧老爺只能妥協,但還是想方設法要讓顧硯旋娶妻,也放出許多聯姻的消息……不過,她從未懷疑過顧硯旋,無論他能不能給她名分,她都不在意,她只想當他貼心的牡丹奴,讓受夠外面紛擾的他在她面前得到片刻的放松。
彼硯旋是她最愛的人,是比她的牡丹和性命更在乎的人,明知他有危險,她怎麼可能離開他身邊呢?
「奴兒……」
彼硯旋無奈地嘆氣,牡丹奴看似溫柔恭順,好像什麼都听他的,其實一旦涉及到他的事,她該堅持的立場絕對比任何人都堅定。看著她如花綻放的面容,越來越成熟,少了最初的稚氣,多了讓他迷戀的包容和婉柔。
「奴兒是少爺的女人,少爺要對奴兒更有自信些。」牡丹奴拖著顧硯旋往牡丹花間走去,不想讓他沉溺在未知的擔憂中,「少爺,你看今年的牡丹開得多好,以後這滿園的牡丹,說不定會成為京城的名勝呢!」
彼硯旋握緊牡丹奴的手,微笑地看著她嘰嘰喳喳跟他分享牡丹的美好,她是他的牡丹花,而他是她的花下客,這一生,醉倒在她花下,真的做鬼也風流了。
他痴痴地望著她,不由地想起最初在牡丹園見她的情景。
這十年有她相伴,無法跟孿生弟弟再見的痛苦和遺憾消減許多,背負顧家不得不為皇帝賣命的宿命,也不是那麼難熬。想想每次完成任務回拂香院都能見到等待他,給他溫暖懷抱的牡丹奴,他的心就會暖暖的,充滿了希望,希望有朝一日,顧家的宿命和他的命運會因為牡丹奴的存在而改變。
「少爺!小心!」
突然,牡丹奴的驚叫聲讓顧硯旋晃回神,與此同時,牡丹奴用力地推開他,猝不及防的他整個人轉向一旁的花架。
匡啷!
牡丹花王「姚黃」盆栽瞬間倒地,在顧硯旋身後摔得支離破碎。
視線翻轉,顧硯旋看見躲在屋頂挽弓放暗箭的人,冷厲的箭矢再次對準他飛射而來。
「少爺!」
下一瞬,他看到牡丹奴朝他撲來,壓在他身上,替他擋住直射而來的箭。
那箭從牡丹奴的背,貫穿到她的胸,鮮血從她的口中涌出,吐了他滿滿的一臉,模糊他的視線。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讓剛剛為牡丹奴陶醉的顧硯旋晃不過神來。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楮,扶起壓在他身上的牡丹奴,她的身體仿佛成了箭靶,從前到後,都中了箭,血不斷地從傷口流出,浸濕了她的衣裳。
身邊摔碎零落的「姚黃」花瓣,也沾染了紅通通的血,變成了牡丹園中開得最旺盛的「首案紅」。
「少爺,沒傷到吧?」牡丹奴抬起染血的手撫模著他的臉,努力地揚起笑容,然後粗喘著氣,幾乎用盡她最後一絲力氣,說︰「少爺……沒事就好……只是奴兒……奴兒恐怕……恐怕要離開……少爺……對不起……少爺……對不起……」
血紅的手倏地從他臉上滑落,留下長長的血漬。
彼硯旋緊緊地抱住牡丹奴漸漸冰冷的身體,仿佛墜入冰窟之中,難以自制地顫抖起來。
「奴兒!」
悲慟欲絕的哀吼,撕裂了顧硯旋的心。
「奴兒!」
彼硯旋痛苦地叫著牡丹奴的名字從惡夢中驚醒,滿臉虛汗,面色煞白。
他頭疼地揉著太陽穴,緩緩地起身,背倚在床靠上,目光渙散地望向床內側,那是牡丹奴專屬的位置,已經空了許久。
曾經的耳鬢廝磨,曾經的縫綿,曾經的互相取暖……如夢似幻的,都變成不真實的回憶了。
彼硯旋的手,撫過冰冷的被面。
此生,他再也無法擁著牡丹入夢,只有無邊的寂寞和冷靜與他共枕了。
在他的心晃晃蕩蕩找不到倚賴間,牡丹奴離開他一年多了,那時盛開的牡丹,因為主人的離去,「年再開始,黯淡許多。」
這漫長的一年,離開人前的他,總是渾渾噩噩,幾乎每夜都做著同樣的的夢,夢到牡丹奴救他慘死的模樣,讓他不得好眠。
夢中,牡丹奴鮮血淋淋地躺在他懷中,還要耗盡最後一絲氣息笑著跟他說對不起,她要離開她了,無法再陪他。
時間仿佛停止,凍僵他的四肢和神經,讓他做不出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呼吸消失,尸體漸漸地冰冷。
她如同凋敞的牡丹花,從枝頭墜落,慘烈而決絕,沒有任何轉圈余地,空留下丟魂的他,至今都無法接受她就那樣離他遠去,從此天人永隔,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溫暖。
那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他早就知道他無法承受牡丹奴出任何的閃失,所以看到牡丹奴為他豁出性命,他恐懼得回不過神來。
是他害死了牡丹奴,她那麼信任他,結果,他根本無法保護她,還要靠她的犧牲才能苟活于世。
自責和悔恨,化作千萬只螞蟻,啃噬著他的神經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