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的,你在這里做什麼,不知道這樣挺麻煩人的嗎?」
不等她開口,姬耀天便擰著眉,冷冷地訓起人來。
但凡要他做事,一定得有代價,這是他向來奉行的原則,就算只是伸手扶,他也得瞧瞧有沒有什麼好處。
人人都說他錙銖必較,但那又如何?若不如此,他哪來如今的龐大家業,更何況他要做的事都是要費大額銀子的,所以他計較得理直氣壯。
「你說什麼」她只不過想請他攙扶自己一把,可那人瞧著她的目光卻像是望著什麼惹人厭的蟲子似的,她堂堂公主,何曾被人這樣對待過?
當下她臉上客氣的笑容一斂,那與身俱來的尊貴氣息便全都顯露出來,氣憤難耐的要開口,姬耀天卻搶先一步說話。
「我是可以扶你,可這世間想達成任何願望都得付出代價,這樣吧,我也不算貪心,只要你肯給百兩銀子,我不但攙你起來,還送你到想去的地方,如何?」
在商言商,姬耀天如今端著的就是一副奸商的嘴臉,他自個兒不覺得有何不對,但落在皇甫憐波的眼中,卻是滿心的不敢置信,只能坐在雪地之中,傻傻地望著眼前這個獅子大開口的男人,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張大嘴,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攙個人要百兩?」
這個人是趁火打劫成習慣嗎?
不過花費個十幾文卻要回幾兩銀子,現在攙個人也要價百兩,他是土匪啊?!
皇甫憐波發誓,要不是這街道愈發黑暗冷清,而且兩人磨蹭了這麼久也只有他經過,她真不想和他打交道。
听著她帶著驚詫的語調,和一臉不敢置信的傻模樣,姬耀天忍不住在肚里笑翻了天,面上卻還是一本正經。
「要不要?若是買賣不成,我可是要走了。」
他可沒那麼多的時間浪費,他還得去芙蓉閣和焦老談談外城那十幾畝地的價格,只要談得好,那麼萬兩銀子就能入袋了。
想到這里,姬耀天喜上眉梢,連帶的對皇甫憐波也多了一絲絲的耐性。
不知怎地,他就是想給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教訓,若依他單純天真的行事方法,即便金山銀山,也終有山窮水盡的一天。
「我只是要去那兒!」皇甫憐波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客棧,見姬耀天表情還是沒有絲毫變化,她也只能妥協,百兩就百兩,總好過自己凍死在這大街上。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想她在宮里要是不小心跌了一跤,那些宮女太監哪個不是爭先恐後的來攙她,如今卻落得讓人索取金錢的地步。
眨了眨原本睜得滾圓的眸子,皇甫憐波心里頭雖然咽不下這口氣,可隨著暈眩感漸盛,再加上等天色更暗,到時經過的人只怕更少,她不想才出宮第一天就落個曝尸大街的下場,于是只好咬著牙,瞪著那索求得理所當然的男人。
「一百兩倒也是可以,只不過還得麻煩公子將我送到客棧之後,再喚人替我請個大夫,行嗎?」既然他要一百兩才肯做事,她自然也要多差遣一會,這才劃算。
皇甫憐波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雖然不齒姬耀天這種趁火打劫的作為,可是倒也不會要人家幫,卻又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罵人。
至少瞧著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目,看著他磊落光明的氣勢,她也不認為這人罪大惡極。
「嘖,還懂得討價還價。」姬耀天輕嘖了一聲,卻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朝著皇甫憐波伸出手。
愣愣地望著那人伸到她面前的手,皇甫憐波不知其意地一愣,一雙鳳目困惑望著他。
「銀子!」既然已經議好了價,當然得把銀子掏出來。
她長年身處宮中,哪里瞧過這樣死要錢的人,都已經承諾要給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急著討,那模樣讓皇甫憐波再次瞠目結舌,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你又還沒辦完事,我怎麼可能把銀兩給你,你該先帶我進客棧,替我找好了大夫,安置妥當,我才能給你銀子吧!」
「嗯,也有道理。」
本以為他會不耐煩的叨念幾句,可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干脆的同意她的說法,還終于願意彎。可本以為他是要扶,誰知他竟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你……你……」她是金枝玉葉,雖然有眾人服侍,可誰也不敢多踫她一下,就連父皇、皇兄也只是模模她的頭,現在不但被人抱在懷中,還是個男人,那自小學的女誡全都竄上了心頭,想也沒想的就要掙扎。
「別動,否則要是摔著了你,可別賴在我頭上。」意識到皇甫憐波的不安分,姬耀天低下頭瞪了她一眼,喝道。
在姬耀天的眼中,皇甫憐波不過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子,他向來不是有耐性的人,自然不耐煩于那種磨磨蹭蹭的行事風格。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賺到那一百兩,為了縮短時間,才會一把抱起她,準備走進客棧。
「可是你這樣抱著我……」
「你是個太監,又不是女子,連抱也抱不得嗎?更何況你的腳傷了,難道還要我等著你慢慢走?」
耳里听著姬耀天的叨念,皇甫憐波只能暗暗嘆了口氣,著實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這身男人裝扮騙過旁人,還是該怨嘆自己怎麼這麼倒霉,不但莫名其妙摔傷了自己,還踫上一個嗜錢如命的男子。
姬耀天見她乖乖的不再開口,也沒再掙扎,很是滿意,于是他幾個大步便邁過了客棧的門坎,張口喊道︰「小二,來一間雅房,再派人去街上請個大夫。」三言兩語交代完後,姬耀天又低下頭對著滿臉驚愕的皇甫憐波道︰「別說我不夠義氣,我會等到小二將咱們領去廂房之後才走人。」
瞧著那彷佛施了天大恩惠的語氣,皇甫憐波已從初時的震驚到習慣,她只是愣愣地瞧著他,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現在的她覺得腦袋暈暈的難受,腳踝處又泛起一陣陣的刺痛,她只想有個地方能好好休息一下,見她不答,姬耀天聳聳肩,沒說什麼,只是跟著店小二來到安排好的雅房,他將人往榻上一放,接著粗魯的扯來被褥往皇甫憐波的身上一蓋,壓根不顧皇甫憐波方才被雪浸濕的衣裳會弄濕被褥。
一聲不吭的做完了這一切,姬耀天又朝皇甫憐波伸手。
這回不等姬耀天開口,她便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
雖然覺得這個男人的行徑猶如土匪強盜,可她畢竟答應過他,于是伸手入懷拿取銀票。
「給!」在一迭已經有點單薄的銀票之中翻找出一張一百兩的,她沒好氣地遞給了他。
以姬耀天那愛財的性子,本該喜不自勝地收起銀票,然後立刻走人,可在他接過銀票的那一刻,他那雙幽深的眼眸快速閃過一絲異樣。
原以為眼前這個財迷會在收到銀票的那一刻走人,誰知道他卻死瞪著眼前那張銀票,彷佛只要他這麼瞪著,那銀票上頭的數字就會多上許多似的。
這輩子她從沒見過這般愛財,而且顯然對斂財極為拿手的男人,一出宮就遇上了這種人,倒也不知道該說自己是倒霉還是幸運了。
皇甫憐波心中翻了個念頭,又見原本急著要走的姬耀天竟然怔怔地佇在原地,望著自己給他的銀票,還以為他在懷疑自己,于是忍不住澄清道。
「喂,那張銀票可是貨真價實的,現在咱們也算兩清了,你要走快走,我就不送了。」
隨著她的話,姬耀天的視線終于從那張銀票移到了皇甫憐波的臉上,一張俊顏瞧不出一絲絲的心緒,只是這麼靜靜的看著。
被這樣的目光瞧得心底發毛,皇甫憐波忍不住低頭望向自己,在確定了那些太監服飾還好端端地穿在自個兒身上,皇甫憐波更是不解他為何這樣看著自己。
「你只是個太監?」終于,姬耀天結束了凝視,心里頭已經打了七、八、九、十個算盤的他,漫不經心的問。
「關卿何事?」
皇甫憐波沒好氣地啐了一聲,並不回答姬耀天這個問題,只是心中弧疑,這個男人從一開頭便表現得嗜財如命,她還以為他拿了銀票就會一溜煙的跑了。
怎麼也想不到他不但沒走,反而還沖著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好半天。
難不成自己什麼地方露了餡嗎?
「是不關在下的事,只不過瞧著你孤身一人,又身懷許多銀票,所以想多話一句,財不可露白,否則啥時會招禍,那可就說不準了。」
見皇甫憐波原本清澈的眸子已起了警戒,姬耀天也不再多說,便旋身走人。
望著他頎長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門後,向來心思單純的皇甫憐波倒也沒有再多想什麼,只是徑自拉起被褥蓋上。
雖然耗費了自己一百兩,可是如今她已安身在客棧之中,等會又有大夫來瞧,自是性命無虞。
于是在忙活了好半天之後,又病又累的皇甫憐波一沾枕,眼皮便重重地垂下。
若不是還要等大夫來為她治傷瞧病,她倒還真想就這麼蒙頭睡他個三天三夜呢!
所以一等大夫瞧過,她立時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這一睡,她連街上已經天翻地覆了都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