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里不是位于市中心,可是店里賣的東西—巧克力、咖啡、蛋糕、手工餅干……哪一樣不是高檔貨?這家店投入的資金不小,你那位學長有本錢嗎?」
梁思愛沉默了,沒錯,現實很殘酷,就好像她對終身大事要求不高,只盼知心人相伴,可是如今的社會功利主義掛帥,尋個門當戶對的人比找知心人還容易。
「對了,你昨天相親的結果如何?」
冷冷一笑,梁思愛懶洋洋的道︰「你覺得呢?」
王凱如瞪大眼楮。「你又把相親搞砸了嗎?」
「不搞砸,難道把我的終身賣了嗎?」
「為何不給對方一個機會?也許對方很不錯。」
媽咪挑選的對象都是經過篩選,想必各方面條件都很不錯,可是,這並不是她要的東西。「是不是不錯都不重要,我不會嫁給媽咪安排的對象。」
「你不覺得這種堅持過于扭曲嗎?說不定,你因此錯過一個很棒的對象。」
梁思愛雙手一攤。「無所謂,大不了不要嫁人。」
王凱如沒好氣的送上一個白眼。「你不要胡鬧了。」
「我說真的,我自認為沒有父母的本事,不懂得如何‘經營婚姻’,若沒有遇見想廝守一輩子的人,絕對不踏進婚姻。」為了心愛的人委曲求全,再苦,也是苦中帶甜,她做得到,可是,為了讓別人覺得她的婚姻很幸福而委曲求全,她可沒這樣的本領,畢竟她讀的是財經,而不是專攻表演藝術。
「沒想到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我對你倒是很有信心。」
梁思愛好笑的道︰「你對我有信心?」
「你對小孩子這麼有耐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將婚姻經營得很好。」
「我不是對小孩子有耐性,而是對工作盡責。」沒辦法,誰教她選擇在幼兒園工作,不強迫自己對孩子有耐性,在那里混得下去嗎?
「若不是很喜歡小孩子,你絕對沒辦法對小孩子有耐性。」
「是啦,我喜歡小孩子,即使他們很調皮,我還是覺得他們很可愛,與他們相處自然多了一份耐心,可是,這與經營婚姻有什麼關系?」
「男人就像孩子,你可以應付孩子,當然可以應付男人。」
梁思愛搖了搖頭。「我沒有自虐的傾向,平日在幼兒園照顧孩子不夠,回家還要繼續被一個沒長大的孩子折騰。」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兩者的道理是相同的。」
柳眉一挑,梁思愛歪著腦袋瓜瞅著好友。「我媽咪教你來勸我嗎?」
「沒有……好啦,我在百貨公司遇到阿姨,兩人一起喝咖啡,阿姨跟我說了一些話,我很認同。」
輕哼了一聲,梁思愛真不知道該說她傻,還是媽咪太賊了。「我媽咪對你知之甚深,知道你一定會來勸我,刻意在你面前擺出低姿態,將她的私心說成為女兒著想的慈母心。」
「阿姨當然有私心,可是,這不代表她是錯的,至少我深有同感。」
「你不會明白我的心情。」
「我是無法明白,為了跟家里撇得一干二淨,還刻意跑去幼兒園工作,搞得好像為五斗米折腰的可憐蟲。」
「我不覺得這樣子有什麼不好,至少是靠我自個兒的本事賺錢。」
「雖然在我爸的貿易公司工作,可是我從來不認為自己不是靠本事賺錢。」王凱如懶得與她爭論的擺了擺手。「我不想管你了,你這個人的腦子百分之百用水泥打造的,完全無法溝通。」
梁思愛笑了,是啊,她確實是一個難以溝通的人。「你不要當我媽咪的說客,單純當我的好朋友,要不然,以後見到你,我就跑得遠遠的。」雖然她和王凱如一路從國小到高中都讀同校,可是成為好朋友卻是因為雙方母親的關系,她們的母親是金蘭之交,常常聚在一起,兩家的女兒也就跟著玩在一起。
王凱如做了一個鬼臉。「你還真是小氣,說個幾句都不行。」
「每天听我媽咪嘮叨,我都快煩死了,若是你也跟著湊一腳,我哪受得了?」
「阿姨也是為你好,你都二十七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三十都還不到,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轉眼之間三年就過去了。」
她說一句,人家堵一句,梁思愛索性閉上嘴巴。
「好啦,我知道你不愛听這些,我不說了,可是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今天晚上的高中同學會,你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
聞言,梁思愛瞬間垮了下來,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王凱如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加油!」
梁思愛真的很討厭參加同學會,大家的主題不是繞著工作,就是繞著男人,而她在這兩方面的成績不及格,何苦主動提供別人在她傷口上灑鹽的機會?可是,好友時軟時硬的口頭刺激,逼得她不得不投降,是啊,躲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嗎?哪天在路上遇到了,人家隨口問幾句,還不是要面對嗎?
她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情,做好萬全準備,等著別人對她的耳朵疲勞轟炸,可是很慶幸,那個無論走到何處都喜歡跟她作對的高中兼大學同學江美馨沒來,而往常言詞犀利的同學們經過社會教之後,學會了節制,工作和男人依然是避不開的話題,同一陣線的人卻也佔了一半,她就如此安然的度過同學會。
三四小時的同學會過去了,她卻一直想著高院長送的情人節巧克力,是啊,得知是學長叮嚀高院長送的,她的心怎可能不惦記著?
梁思愛輕輕搖晃著底下的秋千椅,目光落在一旁茶幾上的巧克力,想著那個始終掛著溫柔笑靨卻又深不可測的男人—俞熠安。
學長是第一個令她心動的男孩子,舉手投足優雅沉靜,像一幅名畫,與直率沖動的她截然不同。看著他,她終于可以感受到媽咪強烈的失落感—女兒無法擁有鳳凰的氣質,但也不該變成一只烏鴉啊。
她心儀學長,幻想烏鴉配上鳳凰的機率有多高,可他卻是第一個知道她真實身家背景的男孩子,從此,這份心儀只能狠狠扼殺,連一點點想象空間都不容許。
有時她不免會想,那天,若他沒發現她的家世,他們的故事會不會有不同的發展?
那是她剛剛進入大學不到一個月,一個風和日麗的周末,是她大哥的婚禮,堪稱官商雲集,不到十分鐘她就受不了了,假藉肚子不舒服溜出婚禮會場,沒想到還來不及喘口氣就遇到學長了。
「好巧哦,怎麼會在這里遇到學妹?」即使看見她從哪里走出來,俞熠安也彷佛不知道似的,甚至對她今日宛若公主的穿著毫無反應。
慌亂過後,她只能教自己冷靜下來,學長不是那種喜歡窺探人家隱私的人,搪塞幾句就蒙混過關了。輕柔一笑,她避重就輕道︰「我來參加婚禮,學長呢?」
「我來拜師學藝。」
「拜師學藝?」
「這里有個人很會做巧克力,我來向他拜師學藝。」
「學長很喜歡巧克力?」她很驚訝,一直覺得巧克力是屬于女孩子……可悲,她真是一個淺薄的人!
「是啊,我有個夢想,將來要開一家巧克力專賣店。」
「巧克力專賣店?」
「每天生活在巧克力的香氣中,你不覺得這是很幸福的事嗎?」
梁思愛同意的點點頭。「每天與巧克力為伍,應該很幸福,可是,恐怕不到一個月就會變成胖子。」
俞熠安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笑了。「我是一個很節制的人,每天早晚都會做運動,應該不會變成胖子。」
「我很難想象學長會想開巧克力專賣店。」
「你是不是覺得這是很沒有男子氣概的事?」
「不是,只是沒想到學長會跟巧克力扯在一起。」好吧,她確實覺得學長屬于那種擁有遠大抱負的男人,看似溫和沒有攻擊性,卻有著教人模不透的深沉,真的很難想象他會是一個只想安于巧克力世界的人。
若有所思的瞧她一眼,他自嘲道︰「女孩子大概無法接受我這樣的抱負吧。」
「不會,我覺得很好,不管是什麼樣的抱負,一個可以將夢想一步一步實現的人是很了不起,不像我,連做白日夢都沒有勇氣。」
「小姐……」
梁思愛的笑容僵住了,剛剛松了一口氣,天就塌下來了,怎麼可以這樣子?
「有人在找你了。」俞熠安輕柔的一笑。
尷尬回以一笑,她努力擠出聲音。「學長,改天再聊了。」她匆匆轉過身,但願可以亡羊補牢,可是梁家的佣人太不懂她的心情了,還急忙迎上前嘮叨。
「小姐怎麼出來這麼久?夫人見你遲遲沒有回來,非常生氣,她說今天有很多大人物,你要跟在她身邊幫忙招呼。」
梁思愛齜牙咧嘴的瞪了那人一眼,大步走進婚禮會場。
事實上這次巧遇之後,她並沒有刻意向學長解釋什麼,糾纏此事不放,反倒變成她有意隱瞞,不過這一點她堅持不承認,嚴格說起來,她只是制造假象誤導人。
不管如何,學長從此對她來說就只能是學長,可是這些年來,也唯有學長可以教她敞開心,尤其大二那一年,因為江美馨的關系,周遭同學、學長姊都知她父母是金融界大人物,她與人更是難以交心了。
梁思愛幽幽一嘆,不過是想要一個單單愛自己這個人,而不在乎她家世的男人,有這麼困難嗎?念頭一轉,她就見到母親氣沖沖的走過來。
「你到底想怎麼樣?難道不能好好相親嗎?」梁母氣得兩眼都冒火了,從一群貴夫人的餐會上得知女兒干了什麼好事,怎麼還冷靜得下來呢?
「媽咪教我去相親,我去了,這還不夠嗎?」面對一個枯燥的相親對象,她當然控制不住頻頻打哈欠,勤跑化妝室洗臉啊。
「不好好相親,去了有什麼用?」
「又不是我想要相親,若是你覺得沒用,就不要勉強我啊。」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媽咪的心髒很強壯。」
「梁思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