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坐在辦公室里的沈光昱神色黯淡,神情像死尸一般,似乎手指輕輕一推,人就會摔下椅子去,動也不動。
胡燻一進辦公室就看到沈光昱如喪考妣的模樣,想她昨晚約會去,八成是跟男友吵架了。
她那火爆脾氣,能忍受她的男人八成也沒幾個。
不過她跟男友處不好,他的心頭倒是有那麼點開心……
他故意加重腳步走過她辦公桌前,她連睫毛都懶得抬,盯著出車表發呆。
「會計。」他喊她。
不大不小的音量讓靜謐的辦公室充斥著胡燻低啞的嗓言,可沈光昱好像是另外一個空間的生物,還是動也不動。
「沈光昱!」他大吼。
拿著筆的手動了動,筆尖在桌上無意識地敲了兩下,對于胡燻的吼叫還是沒有回應。
干嘛?吵個架有必要一副死人樣嗎?那男人是要絕交分手還是怎麼的,讓她整個心魂都不見了?感情放得很重是嗎?看了超不爽的!
「沈光昱!」胡燻隨意抓起一本書往她桌上一摔,接著大喊︰「你耳聾啦?」
摔書加上震耳欲聾的吼聲,總算將沈光昱不知遺落在何方的意識給叫了回來。
看看嚇了她一跳的書本,再看看身旁吹胡子瞪眼楮,一大清早又不知在不爽什麼的頭家,被男友背叛的火氣頓時整個上涌,全數傾泄在他身上!
「叫什麼叫啊?小聲一點會死啊?我有長耳朵,你不用吼我也听得到!」
該死的男人在該死的時候出現,想想他平日對她的「精神虐待」,今天她要全數連本帶利討回來!
「听得到才他媽的有鬼!你知道我喊你幾次了嗎?」
「一次?」
「他媽的三次了!」
「哪有?」他嗓門那麼大,她不可能沒听到!
「我站在這里起碼有一分鐘了!」
「我沒看到!」她說了算。
好,臭娘們,就會死不承認!
「我不管你有沒有听到、有沒有看到,東西呢?」
「什麼東西?」
「賬冊!」
「又不是說不給,你干嘛每一句話都要用吼的?早餐吃太飽了是吧?不會去外面跑三圈喔?發泄在女人身上,算什麼男人!」
「他媽的我怕你沒听到!」
「他媽的你一定要帶髒話嗎?你有沒有讀過書啊?原始人啊?大學文憑買來的嗎?」
還國立大學畢業咧!哼!沒看到畢業證書,都有可能做假,就算看到了,還是有可能做假!總而言之,這人一定是個偽大學畢業生啦!
「靠!我剛說的是髒話,那你說的是什麼?文言文嗎?」
「你再一直罵髒話,當心這本書被新聞局禁止出版!」
「請編輯打馬賽克就好了!」
「美編沒空做啦!」
「我有言論自由,你管不著我的髒話,把賬冊給我拿出來!」跟這女人吵架,他會腦中風!不過,倒也很爽!
「統統……」沈光昱從一旁的抽屜拿出賬冊,「都在這里啦!」
濃濃的賬冊沉甸甸地壓在胡燻的大手上。
「全部都用計算機打印,就不信你看不懂!」
敢亂挑毛病,就一刀捅死你!沈光昱一雙銳利的眼楮凶巴巴地警告著翻動賬冊的胡燻。
「有用心嘛!不錯!」
這是稱揚吧?可是為什麼听在她耳里還是很刺耳?
「廢話!當然有用心!你前面請的會計是怎樣?智障嗎?」
「對!」統統都是空有一張漂亮外表的智障。
「全都寫得亂七八糟的,浪費我很多時間!」
「不然你以為多給你五千塊是要干嘛的?」不要以為兩個女人的暗盤交易他不清楚!
「那是賠償費!」這樣說來,她應該再討五千塊薪水才對!
「賠償什麼?」
「你害我丟飯碗!」
「哈!」胡燻夸張地大笑一聲,「我是為那間婚友社除害,以免被你害得倒閉。」
「在你沒出現之前,我的業績和服務態度是公司數一數二的!」
「那是因為你之前狗屎運的遇到的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孬種!」
沈光昱氣得全身發抖,「你自己也沒好到那里去啦!我听說這里請的會計每一個都是貌美如天仙,身材好到讓男人流口水,你一定是被美色給迷惑,才會請了沒腦袋的爛會計!」
「會計都是我媽應征來的!」胡媽媽是外貌協會的會員,眾人皆知!
「少把問題推到胡媽媽身上,你脾氣這麼差,沒點頭說好,胡媽媽敢應征進來嗎?」
「如果真是這樣,你現下會安穩地坐在這個位子上嗎?」
沈光昱愣了一下。這樣說好像也沒錯喔?
他跟她不對盤,如果胡媽媽要應征她進來,原始人一定會大力反對的……記得胡媽媽說過什麼來著,這人很孝順?
嗯,好像還真有那麼一回事!
「所以你有戀母情節?」
「沈光昱!」胡燻氣得音量放大兩倍,「你如果想現下就被開除,你就繼續說下去!」
「惱羞成怒了?」沈光昱冷哼一聲坐回位子上,娟秀的下巴置于交迭的手背之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找不到老婆?因為你離開不了媽媽的羽翼?」
「因為我討厭遇到挫折只會哭哭啼啼、撒嬌的女孩子!」
該死的,他遇到的都是這個樣!
「你喜歡堅強獨立的喔?」沈光昱眼眸發亮,「那還不簡單,現下的女孩子其實多半都很堅強,可是臭男人都會為她們封上「女強人」的稱號,明明是自己自卑不敢追,卻怪說是女孩子太難搞。我有不少這類型女孩數據……」
她突然頓住,想起自己早就離開婚友社了,可想為人配對的頭班病竟然還是存在著。
她悵然若失的神情盡人胡燻的眼底,一時之問,罪惡感油然而生。
「算了!」沈光昱擺擺手,「再堅強的女孩子也受不了你一天照三餐開罵。」
「你不就受得了?」
沈光昱怪奇地看他一眼,胡燻不自在地將目光移走。
「我也有受不了的事。」沈光昱黯然說道。
壞透了的心情因為與他的對罵而舒坦了不少,可是一想到那劈腿的家伙,情緒立刻又變得低落。
「我去貼出車表。」拿起今天的出車表,沈光昱往放置行事歷白板處走去。
凝望著她縴秀的背影、垮掉的雙肩、微駝的背脊,顯示她的心情有多壞。
她很愛她的男朋友嗎?胡燻咬切牙。
唉!連他的心情也一並差了。
﹡﹡﹡
精神不濟地忙了一天,除了與胡燻吵架時能暫時讓沈光昱忘了辜負她的臭男人,其他時候只要一有空檔,她就會忍不住想起過去種種,想到他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心口就有一股恨!
待會回家,只有自己一人獨處的時候,恐怕她會被那恨意所吞蝕,腦袋里元時無刻充斥著她所看見的不堪情景,耳旁回響著他令人作思的「原裝貨」理論,然後頭皮發麻,全身氣得發抖。
她要找人訴苦、找人抱怨,找個好姐妹一起批判那臭男人的壞,用力地發泄!
進人手機電話簿,搜尋著可跟她同聲一氣咒罵男人的好姐妹名單,鈴聲突然響起,將毫無防備的沈光昱嚇了一跳。
將手機放近耳朵,她听到曾經讓她愛過、現下卻只有恨的低柔嗓言。
「光昱,下班了嗎?」
她冷著嗓言,「要你管!」
「好啦,是我的錯,我答應你以後絕對不會再找炮友了好不好?」沈光昱黑著臉沒有回應。
「別生氣嘛!我已經將我的炮友斷光光了,包括你昨天看到的那一個,全都斷了!」
事實是──昨晚的女人已先跟他斷絕關系,另一個炮友仍然存在,只不過經歷過一次被抓奸在床的經驗,他會更加小心,不讓沈光昱發現。
「我不相信!」狗改不了吃屎,這個男人也跟狗沒兩樣!
「要我怎麼做你才會相信?不然你給我機會,讓你觀察我有沒有改過,好嗎?」
「我不要一個被其他女人用過的男人!」
「X!」多次輸誠投降失敗,沒啥耐性的男人生氣地語帶髒字,「你以為這世上還有處男嗎?就算有,處男能讓你爽嗎?」
同樣都是髒話,可她就是覺得話筒對面的男人比胡燻更讓人無法忍受!
他平日衣冠楚楚,說話斯文有禮,可一翻臉時,用詞之低級,天差地別的形象落差,讓沈光昱對他感覺更壞!
「要你管!」她恨恨地切斷電話。
他說的兩個炮友說不定還是打了折之後的數字,同時跟那麼多個女人上床,他不覺得髒嗎?不覺得惡心嗎?
她可以忍受他過去有過其他情人,她未參與過的歷史本來就無權過問,可是她無法忍受他跟她在一起時,還另外腳踏好幾條船!尤其他的「原裝貨」理論更讓她覺得不齒!
「你值得嗎?」她生氣地朝著電話大吼。
「你下班不趕快去約會,在我辦公室里鬼吼鬼叫什麼?」剛回來的胡燻皺著不爽的眉間。
一听到「約會」兩字,沈光昱的脾氣就發作了。「沒會可約啦!約什麼會?」
「跟男朋友吵架了?」
「分手了!」沈光昱惱怒地整理著包包。
分手了?胡燻胸口竄過狂喜,表面卻裝作若無其事。「一定是被你的脾氣嚇跑的。」
「我在他面前可溫柔的!」想想還真是浪費了她鮮有的溫柔!
「溫柔?」胡燻一臉驚訝,「真想看看你溫柔時是什麼德行!」
「你一輩子都看不到!」要她對他溫柔,下輩子都輪不到!
听到沈光昱決絕的話,胡燻臉色凝住。「既然很溫柔,他何必不要你?」
「是我不要他!他剛還打電話來要求復合!」
「分了也好,以免他結婚後才發現原來娶的是母夜叉,後悔都來不及!」
這未進化原始人不管說什麼都會惹她生氣,他是天生跟她犯沖嗎?
不想跟他解釋、更不想理會他的沈光昱,氣呼呼地轉身準備離開辦公室,走到門口時,又轉過身來。
「我問你,你希望你的老婆是處女嗎?」
沈光昱突來的問題讓正在喝水的胡燻險些嗆到。「什麼?」
「你希望你的老婆是處女嗎?」沈光昱不耐煩地重復。
「沒想過。」
「你沒想過老婆是不是處女?」
「我自己都不是處男了,憑什麼要求對方是處女?」
嗯,相處一個多月來,總算听到一句人話。
「那如果你是處男,你會希望對方是處女嗎?」沈光昱往胡燻的方向前進了兩步。
「當我是處男的時候,我希望她經驗豐富,至少可以指引我找到入口。」
「噗」地一聲,沈光昱忍不住炳哈大笑。
她的笑法讓人生氣。「你問這些無聊問題做什麼?」
「要你管!」
「你男朋友介意你不是處女?」
「我是……」磨了磨牙,「你老實說,不要管你自身的立場,你希不希望你的老婆是處女?」
「從沒想過!」胡燻皺眉,「我要的是她的人,不是那張膜!」
沈光昱再往前走了幾步,「我覺得那張膜根本是剝奪女人自由的東西,女人因此被局限了,無法從里到外得到真正的自由,你說對不對?」
「那東西不重要,可是懂得保護自己很重要。」
好,很好,她開始莫名其妙地欣賞這個男人了。
她知道他一向心口如一、直來直往,不會矯情虛偽做作,所以他說不重要就一定是不重要,他不會去在乎那無聊的象征,他就是這樣的男人。
沈光昱站在胡燻面前,剛跑車回來的他一身汗,健壯的肌肉在背心下起伏。
他很有男人味,只要不開口罵人、只要不皺眉黑臉,他是吸引人的!
沈光昱突然感到厭煩,厭煩她多年來的堅持,她覺得她被表姐的過去所捆綁而不能呼吸。
她的確有處女情節,怕如果在結婚之前曾有過經驗,她的丈夫會嫌棄她,怕會嫁不出去,怕失去與存在會成為夫妻之間的心結。
是她被束縛了,她要掙月兌,她要自主自己的人生!
她要自行選擇給予,當然,她也會懂得保護自己!
「你上次跟女人上床是什麼時候?」沈光昱抬著小臉問。
「忘了。」
「久到忘了?」
「沒空交女朋友,哪來的上床對象?」沒女朋友之後就沒跟人上床?
「炮友啊!一夜啊!」
「我寧願自己來!」胡燻一臉嫌惡。
好!就是他了!
「你等我二十分鐘,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她要干嘛?胡燻納悶地挑眉。
「對了!」沈光昱打量著一身汗的胡燻。雖然這樣看起來很有男人味,不過在上床之前還是應該洗個澡比較好,衛生嘛!「我回來之前你先去洗個澡。」
她知道他專用的休息室有洗澡問。
洗澡?胡燻的眉挑得更高了。「我回家再洗。」
「你不知道你現下一身汗很臭嗎?我站在這里都快吐了。」沈光昱故意夸張地捏鼻扇風。
胡燻的臉綠了,「沒人叫你站在這里聞。」
「快去洗澡啦!」沈光昱轉身往門口跑去,「我回來之前一定要洗好!」
胡燻想細問沈光昱逼他洗澡到底要干嘛,但她已經沖出辦公室,開走她的小march了。
「誰理你!」
不明所以的胡燻心頭納悶,不曉得她在搞什麼鬼,想不理會她的交代走開,卻還是忍不住抬起手臂聞了聞。
「還好嘛,哪有很臭?」汗流得多,身體才健康啊!
猶豫了一會,他還是走到休息室去沖涼。
二十分鐘後,沈光昱果然回來了。
她臉上充斥著異樣的光彩,在瞧見胡燻人模人樣地倚在辦公桌前時,眸中進出亮光。
他果然如她所交代的洗過澡了,濕濕的頭發還滴著水珠,壯碩的身軀散發出若有似無的清新香皂味,看上去十分舒爽。
沈光昱在胡燻身旁繞了一下,笑逐顏開。
二十分鐘,是她給自己的猶豫時間,二十分鐘後再看到這個男人,她發現她的想法未變,甚至有著躍躍欲試的興奮。
「走!」她拉著他往辦公室後方的休息室方向走。
「干嘛?」她抓著他的手,冰涼的觸感確實地傳遞過來,被抓住的那一分寸瞬間敏感起來。
「上床。」
「什麼?」兩人之間的相處情況大逆轉,讓胡燻措手不及,一臉痴呆。
「我要跟你上床!」她一字一字講得異常清楚。
然後,她將他推入休息室,關門、落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