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峻宇與雁丹見平敘倫忽然來了又走,仿佛只是為了討一個沒趣,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這堂兄很討人厭。」雁丹皺著眉,下了結論。她方才不說話,可不是裝什麼小家碧玉,而是她根本不想和一個用色迷迷目光直打量她的男人說話。
此時與平敘倫比起來,在她心目中,平守之的地位一下子拉得很高,平守之想留她,至少還尊重地詢問過她,就算是打賭也沒有對她不公平,更沒有用婬穢的眼光看過她,但那平敘倫,簡直就當她是個貨物,想要就要、想拿就拿。
要真有那麼一天這平守之倒下了,她雁丹給平敘倫一刀,算他祖墳冒青煙了。
「我也這麼覺得。」平峻宇認同地點點頭。
「管他什麼百步穿楊、玉樹臨風的,下回老娘再看他欺負弱小,就見一次打一次。」雁丹可看不過他那張揚的樣子。
欺負弱小……平峻宇頓時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她的心很顯然的傾向他這邊,這情況令他欣喜,但一直被人瞧扁的感覺可不好受。
「唉,雁丹,我該怎麼說你呢……」
「不用說,老娘知道你感激我。」雁丹居然得意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你又自稱老娘了,今天你的烤雞被沒收了!」
一句老娘換一只烤雞,雁丹只覺得自己虧大了。
昨天的晚膳被平守之扣了一道菜,到現在她還月復內空虛,又氣悶又無奈,所以即使他又在練那慢吞吞的拳法,讓她看得手癢腳癢直想沖上去幫他打一輪拳,但仍在賭氣的她,只是站得遠遠的,附近的花木都成了她泄憤的犧牲品。
但在這個時候,一個不識相的人卻走了過來,還自以為很俊帥地朝著她笑了一笑。
「雁姑娘,終于又見到你了。一日不見你,教小生只覺如隔三秋啊!」平敘倫趁著平守之不在她身邊,連忙獻殷勤來了。
不過他昨日才惹得她厭煩,今日又用這種她最討厭的文謅謅方式出現,她真想一腳踢飛他,不過看在平守之說平家內部混亂,叫她盡量不要惹事的分上,她忍了下來,別過頭不理他。
「雁姑娘可是無聊?不如讓小生帶雁姑娘游湖吧!這湖光山色,美不勝收,正好襯托姑娘這傾國傾城的美貌。」平敘倫仿佛沒見到她的不耐,又迎到她的正而說道。
雁丹吸了口氣,又回過身去,她拚命在心里告訴自己,揍了這個人就沒烤雞吃了,不能揍,絕對不能揍……
平敘倫只當她是害羞,心忖她雖秀麗絕倫,但肯定沒有受過他這般美男子的追求,自信心頓增不少,行為也更加熱烈了起來。
「還是姑娘賞光,請姑娘至臨江榭一敘,用些精美的茶點……」
兩人正在交談時,平峻宇已然發現這方的動靜,不過他很認真地繼續打著太極拳,並沒有過來打探兩人談話的內容。
倒是平信深知主子對雁丹那粗魯的女人相當看重,有些緊張地道︰「少主,您不過去看看嗎?堂少爺恐怕不懷好心……」
「稍安勿躁,你等著看好戲吧。」平峻宇信心滿滿,一般男人,可駕馭不了像她這麼特別的女人。
听主子這麼說,平信好像也不擔心了,乖乖地听從主子的話,等著看戲。
平敘倫仍兀自賣弄著他的瀟灑與大氣,「姑娘可喜歡花?在下知道一個賞花之處,百花盛開,人比花嬌……」
終于,雁丹爆了。「你他媽的可以閉嘴嗎?」那雙如水的美陣順便惡狠狠地瞪著他。
平敘倫一句話說到一半,卻是張口結舌,懷疑自己可能昨天被平守之氣到,才會產生幻覺听錯了。
她……說粗話嗎?他搖了搖頭。這般模樣氣質,不可能,不可能……
不過她倒是很干脆地擊碎了他的美夢,又補了一句,「你要再繼續羅唆下去,害老娘破戒揍你又吃不到烤雞,老娘就把你踹到湖里,讓你自己賞個夠!」
平敘倫難以置信的瞪著她,腦海里她的美貌與她的粗魯相互沖擊著,讓他受到不小的打擊,這感覺可比被打到內傷還難過。
平信看到都快笑出來,第一次覺得這女人順眼起來。
平峻宇這時才緩緩收功,微微一笑道︰「走吧,換我們上場了。」
主僕兩人在雁丹就快忍不住要出手將人打飛時,適時地來到現場。
平峻宇意味深遠地朝著平敘倫一笑。「堂兄,記不記得為弟曾經說過,要得到美人,可不是靠夸贊自己玉樹臨風就能贏得的。」
他只差沒明白地說︰你這只會吹牛的男人根本壓不住這女人,況且這個女人……可是我平峻宇的。
平敘倫頓時一把火氣又升了上來。「你……是你指使的嗎?雁姑娘怎麼可能這麼粗俗……」
平峻宇只是淡淡一笑,把注意力轉向了雁丹。「雁丹,我剛才在遠處好像听到你說了老什麼……」
「沒有!我可什麼都沒說!」雁丹忙不疊地搖搖頭,為了今晚的烤雞,怎樣都要否認。
「哦?是嗎?也沒有威脅說要把誰踹到湖里之類的?」
「當然沒有!我是站在這里……賞花。」她完全睜眼說瞎話,無視被她摧殘滿地的花木,正視著一旁臉色忽青忽白的平敘倫。
「平公子的邀約,老……姑娘我沒空,你要賞花喝茶,自己去吧!」
聞言,平峻宇很滿意地笑了笑。「雁丹,既然你今天沒事,等會兒我們一起用膳吧……我會叫人準備你最喜歡的菜!」
雁丹听得雙目發亮,笑意嫣然,那股子嬌媚差點炫花了在場所有男人的眼。
「好,沒問題,我一定去!」說完,她一掃方才的陰霾,喜孜孜地率先走向屋內。
待她離開,平峻宇朝著平敘倫聳聳肩,一副她不鳥你不干老子事的模樣。這很顯然已經下了他的面子,還彰顯出他連追求女人都輸給了平守之,教他如何能服氣?
「平守之!你以為你贏了嗎?你不僅手無縛雞之力,還沉迷,不思長進,下個月的家族會議,我告訴你,我一定要叫我爺爺撤了你族長繼承人的位置!」說完,平敘倫又如昨日一般,含恨而去。
他豁出去了,其實這議題在平守之臥病時已醞釀許久,但平守之康復後就沒人再提,現在有了欲加之罪的好理由,加上他爺爺是家族里非常有地位的二長老,他非將平守之扳下台不可!
平信則是憂慮地望著自家主子。「少主,堂少爺萬一在二長老面前造謠……」
平峻宇舉起一手,勝券在握似的深深一笑道︰「他有後盾,我就沒有嗎?別忘了我才是少主。現在……咱們先用膳去吧,否則讓雁丹等久了,下一個被踹飛到湖里的,可能就是你了。」
平氏家族每個月一次的家族大會,都在月初由族長召集各長老及平氏商家在各地主事者,討論家族內的大小事務。
而今年比較特別的是,因為族長接任人選的平守之始終讓人有疑慮,再加上內外風波不斷,因此每個月的家族大會,都顯得十分緊張。
這個月的家族大會,因二長老平言闔提出的案子,更是張力十足,火花四射。
「……守之那孩子病弱,又個性乖張,眾所皆知,前一陣子礦山之戰時,守之更從山寨擄回一名貌美女子,如今成天沉溺,渾沌度日,比起以前更加不如。如今我平家諸事紛擾,亟需確立族長人選,以聚家族向心力。因此,老夫認為應當廢除守之少主之位,盡快改立新的繼承人。」
「嘩!丙然提出來了!」
「二長老為了他的孫兒,果然很積極啊!」
「但那也是少主太令人失望了……」
長期隱而不宣的敏感議題如今被掀了開來,一下子便引起眾人議論紛紛。
代執族長大長老平言開見場面一陣混亂,心中卻反而一明,不由得回想起昨晚平守之突然秘密夜訪他一事。
習慣早睡的平言開,昨夜晚膳後就早早回房了,在他更衣準備就寢前,居然來了個他想都想不到的訪客。
「大長老打擾了,守之心知您近日被諸多瑣事所困,特來貢獻一點心力。」平守之淡然而恬適的態度,有一種莫名的魄力,讓人直想听他把話說下去。
「喔?」果然,平言開被吸引了,示意他在面前坐下,正視著這個一直被眾人瞧不起的未來繼承人。
「簡單的說,家族主要面臨的難題有兩個,第一個是劉廷煜將軍的任官,使得我平家軍械的銀兩收不回來,另一個就是黑狼族對礦山的覬覦。」平峻宇一下子點出重點,連平言開看他的眼光都忍不住變了。「如果守之大膽地說,我有辦法一次解決這兩個問題呢?」
「你真有辦法?」平言開心中一跳。「軍械的銀兩收不回來還是其次,要守礦山,光憑我們的武師團已經不足,要聘外人來幫忙守衛,又是更大的花費,恐怕家族無法同時承擔這些支出,家族內已商討過無數次,卻找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當然,要解決問題,家族不可能沒有損失的,但守之能保證將家族的損失降到最低,只是恕守之無法先說明具體做法,不久後,守之定會證明給大長老看。」
因為說出來,他的底牌就沒了呀!如何能影響平言開在家族大會上力保自己的位置呢?想到這兒,平峻宇忍不住輕笑著。
「只不過,目前守之需要大長老的配合,劉將軍肯定會提早來到平家,守之希望大長老能預先做準備。」
接下來平峻宇提到的布置,令平言開听得眼楮越睜越大,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算無遺策的人,會是家族里公認的廢物。平守之那炯炯有神的雙目中展現的睿智與自信,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被平守之的氣勢狠狠震住的感覺。他相信平守之改變了,雖然不知是什麼原因,但能夠展現這麼驚人的說服力,他沒有理由不相信。
眼下家族大會的情況也讓他更明白,平守之早料到今日會有撤換他的聲音,因此昨夜的夜訪絕不是偶然,想通了這一點,平守之所展現的洞察機先及深謀遠慮,更令他對他又多了一絲信心。
于是平言開清咳了幾聲,鎮住了場上嘈雜的交談,直到場面恢復肅靜了,他才緩緩地道︰「若是去了守之繼承人的資格,各位認為,年輕的一輩里有誰適合接任呢?」
「自然是平敘倫了!他文武兼備,自小就是家族里的天才……」平言闔當然大言不慚地先推薦自家孫兒,他今日引起這一場風波,可都是為了孫子。
平言開深深地看著平言闔,微微搖了搖頭。「二長老,敘倫這孩子雖好,但他可是你的親孫兒,你該避諱才是。其他人有什麼意見嗎?」
平言沒想到會被質疑,噤口不語,但目光卻殷切地掃過場上眾人一眼,其中有一些他早就打過招呼了,當然心領神會,二附和起來——
「平敘倫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三屆家族射箭比賽的冠軍都是他,有誰能比他英武呢?」第一個接口的是三長老平天鷹,他是上任族長平天龍的義弟,因為沒有平家血緣無法接任族長,只好成為長老,平時笑口常開與人交好,故說話也很有分理。
「是啊!敘倫這孩子從小就飽讀詩書,要不是因為忙家族事,他若是上京,說不定都考個功名回來了!」
「敘倫少爺真的很不錯……」
听到連三長老都開口了,其他人也知機地你一言我一語地贊美起平敘倫,反而更讓平言開搖頭不已。
「二長老,你口口聲聲稱守之沉迷,他如今有何劣績嗎?」
「這……」平言闔一時卻說不出來。
「還有,我們因守之體弱,便忽略了他是否有其他才華,根本沒有給過他表現的機會,就認為他沒有接任族長的能力。如今若在家族大會上,武斷地便撤除他繼承人的位置,他會服氣嗎?今日家族大會也只提到平敘倫一人適任,是否有內定之虞?其他有資格接任的年輕一輩,是否又會服氣?」
平言出一連串疑,讓所有人都接不下話。確實,今日的家族大會氣氛
詭異,很有內定之疑,身為代執族長,他必須阻止如此不公平的事情發生。
更不用說,若能讓平守之這嫡傳的繼承人順利接任,對平言開這死忠派的長老而言,才是最好的結果。
「既然大家都沒有話說,不如我們給守之三個月的時間,如果這三個月內他仍渾渾噩噩,毫無寸進,那麼我們再來討論族長接位的新人選吧!」
就這樣,在平言開的力保之下,平守之有驚無險地度過了這次的難關。
草草散會後,平言開忍不住望向少主府邸的方向,幽幽地嘆了口氣,「守之,我已為你掙得了這次機會,希望你不要讓老夫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