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昨天氣得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晚上也輾轉難眠，真正睡著已經清晨，醒來是下午了，韓茗琤這時才感覺到肚子餓，雖然有出門恐懼癥，但家里除了礦泉水之外，沒有任何可以吃的食物，她重重嘆了一口氣，只好硬著頭皮出門去。
她本想著要不要戴個帽子、眼鏡變裝一下，後來又覺得如果變裝後被認出來，反而顯得欲蓋彌彰，干脆不管了。
才剛走出電梯，她就察覺不一樣，歸地主所有的一樓原是大門深鎖，今天竟然開了門，里頭還傳出奇怪的聲音，好像在搬家。
「強叔叔。」韓茗琤走到櫃台前，問道︰「傳說中的地主回台灣了嗎？」
「不是地主，是他的好朋友，突然來借住的。」強伯嘆了一口氣，「哎，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什麼意思？」她抿著嘴，隨即又笑了，「既然有新鄰居，那我去跟他打個招呼，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她雖然覺得心情不是很好，但熱心助人的習慣還是改不了。
「你千萬別去！」看到她就要過去，強伯急得站了起來，「我擔心你看了會氣瘋。」
「氣瘋？有那麼嚴重嗎？」韓茗琤皴起眉頭，「為什麼我會氣瘋？」
「這……」他欲言又止，神情非常為難。
「不管，我去看看。」說完，她馬上轉身，快速移動腳步。
「韓、韓……」
強伯當然想極力阻止，早上他接到地主從美國打來的電話，知道今天他有個朋友要住進來，他本來還很高興可以認識新住戶，但當下午褚識堯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差點沒昏倒，這男人他見過，前幾天帶一票人來錄影的就是他，把四樓韓小姐害得那麼慘的人也是他。
不理會強伯的叫喚，韓茗琤徑自往一樓的白色大門走去。
她才一走進去，就被里頭的裝潢所吸引，地主真是個極簡主義者，屋內的裝潢用色不是黑就是白，真是色調分明。
「嘿，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稍微看了看之後，她問道。
一名身穿合身剪裁西裝的男子背對著她，正低著頭整里東西，一听到後頭有聲音，立刻轉過了身。
一看到對方的長相，韓茗琤的眼楮頓時瞪得比牛鈴還大。「你怎麼會在這里？」
「嗨。」褚識堯輕松地和她打招呼。「我是來借住的，我的房子正在裝修，這間房子的屋主剛好是我的死黨。」
「老天爺對我可真好！」她冷哼一聲，轉身就想走。
「韓小姐！」他連忙叫住她，「我應該要跟你道歉，對不起。」
「若是隨便一句道歉就能彌補所有的過錯，那每個人都可以故意做錯事了。」韓茗琤嘟起嘴，不想搭理他。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其實當我知道我朋友是這里的屋主時，一度也很掙扎是不是要搬過來住，但最後我說服了自己，因為我很希望可以找機會多做一些事情來補償你。」
「不用客氣了，請你不要做太多，少做一點我會比較感激你。」韓茗琤駿著眉頭，他嫌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看來你還在生氣。」
「當然！」韓茗琤微仰起臉，表情帶著濃濃的不滿。
見她這番嬌俏模樣，褚識堯忍不住大笑出聲，其實他不是個愛笑的男人，但只要遇到她，他的心情就陽光燦爛。「韓茗琤小姐，你還記不記得你欠我一次？」
「記得啊，干麼？」
「我今天就要你還給我。」他賴皮地說，「我要求的就是你不準再生我的氣。」
「你——」韓茗琤為之氣結，「不算不算，你怎麼可以這樣，這是兩回事。」
「那你就是說話不算話嘍？你自己說過只要再遇到你，欠我的你就會還給我，你現在是打算不認帳嗎？」褚識堯故意嘆了一口氣，聲音雖輕，卻足夠讓她听到，接著還搖了搖頭，一臉哀怨地道︰「哎，還說是暢銷漫畫家，怎麼會說話不算話呢？」
她氣壞了，眼前這個人看似正人君子，竟是個不折不扣的耍賴王，她真是見鬼了，當初怎麼會欠了他呢？
「怎麼樣，確定不認帳，是不是？」他再一次問道。
「算你狠，認就認！」韓茗琤點點頭，不過她隨即又伸出之前被玻璃割傷的手，「褚識堯，別忘了你也欠我一次，之前我的手受傷，你也說欠了我的，你不會也想賴掉吧？」
「不會，我怎麼會？」褚識堯豪爽的回道，「我答應過我會找機會補償你，現在你幫我把這箱CD拿到音響旁邊排列整齊，然後我帶你去吃飯，當做是欠你的補償。」
「喂，你……」她真的快瘋了。「什麼都是你佔優勢，你這樣對嗎？」
「等等，我佔優勢？有嗎？」他露出迷人的笑容，「你欠我一次，所以我要求你不要生氣，這樣不對嗎？」
韓茗琤嘟起嘴不說話。
「而我欠你的，我也說過要補償你啦，我那麼誠懇地想帶你去吃飯，這樣也不對嗎？」
話都是他在說，她覺得自己真像個笨蛋，竟然任由他擺布。「這算哪門子的補償？太簡單了吧。」
「是嗎？要不然這樣好了，我帶你去吃一年的飯，你覺得怎樣？」
「……」
「要想清楚哦，如果是你自己要放棄，可不關我的事，而我也不再欠你嘍。」
褚識堯雙手一攤，神情輕松自若。
「好，可以吃一年免費的飯也不錯，希望你說到做到，我會記住的。」
「能夠用錢解決的事都是簡單的事，只要你高興就好。」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韓茗琤做了一個鬼臉。
「那你還不快把這箱CD抱過去整理，吃飯時間快到了。」
「你真會指揮人。」話雖這麼說，她仍乖乖地抱起桌上那箱cd，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到一旁整理。
褚識堯松了一口氣，這個危機總算安全解除，多虧韓茗琤脾氣還算好又單純，用一些話術就能轉移她的注意力，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著正在整理CD的女孩，他不自覺有些看傻了，手邊也忘了要繼續動作。
韓茗琤驚喜地看著箱子里的CD，沒想到有些已經被遺忘的好音樂竟然能夠在這個箱子里找到，那些久違的好歌手跟好旋律又一一在她的腦海中浮現。
她開心地高舉手上的CD。「喂，褚識堯，我可以跟你借……」她的話還沒說完便倏地停住，因為她發現他正盯著她，毫不避諱且明目張膽。「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褚識堯趕緊拉回心神，連忙一笑，「你剛才說要借什麼？」
「借這個啊。」韓茗琤揚了揚手上的CD，「這些都是我喜歡的歌手跟音樂。」
「沒問題，你盡避拿去。」他笑著大方說道，「看來你跟我喜歡的差不多，我們的距離又拉近一些嘍。」
听到他這麼說，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過從她眼底的笑意可以看出來，她已經不生氣了，察覺到這一點，讓褚識堯開心不已。
「有什麼想听的你就拿去，借多久都沒關系，其他的晚一點再整理吧，我該履行我的承諾，帶你去吃飯了。」他撥撥頭發，帥氣一勾嘴角，「說，你喜歡吃什麼？」
「我嗎？」韓茗琤想了一想，又看了看他，「我知道巷口有家路邊攤還不錯，我們就去那里吃吧。」
「路邊攤？你、你確定？」
「確定。」她站了起來，「而且我餓了，我現在就要去吃。」
褚識堯挑高了眉，隨即又緩和了表情，「那好，你等我，我去換件衣服。」
「換什麼衣服？你穿這樣挺好的。」
「小姐，穿西裝吃路邊攤很不自在耶，而且換件衣服花不了多少時間的。」
「喂，大男人的不會這麼扭捏吧？我真的餓了，要你現在、立刻、馬上跟我去巷口吃陽春面，你到底去不去？」
褚識堯無奈地搖搖頭，他當然知道韓茗琤是故意的，這是為了扳回剛才的一城。也罷，就這樣去吧，愈在意只是愈稱了她的意，他要表現得愈不在乎愈好，既然她要和他斗智，他有得是時間陪她慢慢玩。
「去，當然去，那麼你來帶路吧。」
「是嗎？那就走啊！」韓茗琤放下手上的CD，往門口走去。
褚識堯鎖好門之後，也匆忙跟了上去。
強伯看著兩人一同往巷口走去，他有些迷惘地模模腦袋，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啊？原以為韓茗琤進去會引發世界大戰，沒想到最後竟然可以那麼平和地相約出去，改天絕對要探探她的口風，他老人家對這件事好奇極了。
韓茗琤帶著褚識堯來到巷口，人還沒走到，就聞到一陣撲鼻的香味，他看著那個小面攤，說它小它還真是小，沒有店面，也沒有桌子，想吃面就要坐在煮面台的前方，跟老板面對面，他不禁皺起了鼻子，這樣不是很尷尬嗎？
「坐啊坐啊，兩位要吃什麼？」胖胖的老板堆起和藹的笑容。
「給我一碗大碗的干面，然後一碗蛋花湯，再加一碗小碗的鹵肉飯，然後我還要切小菜，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褚識堯不可思議地看著韓茗琤，完全被嚇壞了，一方面驚訝她的食量，一方面佩服她竟然敢在男人的面前點那麼多菜，女人多少不是都會假掰一下嗎，她還真是與眾不同。
老板笑容可掬地連聲應好後，又轉過頭來看著褚識堯。「少年仔，你咧？」
清了清喉嚨，褚識堯答道︰「我要一碗餛飩面，面條不要煮超過兩分半鐘，起鍋後泡冰水，保持面條的彈性，然後餛飩用另一鍋水來煮，火不要開太大，我要試試肉餡的味道。還有，我不加味精、鹽適量、香油少許，高湯八分滿，這樣簡單弄一下就行了。」
拿著湯勺的老板張大著嘴，一動也不動，懵了。這叫簡單弄一下？光是冰水就不知道要去哪里生了。
韓茗琤听到後也忍不住呆掉，但看到老板的不知所措跟褚識堯的正經八百，那種反差又不禁讓她大笑了起來，褚識堯這個人實在太有意思了，雖然有點龜毛，但又龜毛得好可愛，她覺得自己好像愈來愈欣賞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