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追問還好,一問之下,成雨宓發現原來背號三號的籃球員是高三學長,而且還是全校運動圈中的風雲人物,叫況炎勛。
中午用餐,班上幾個男女生圍在一起吃飯,男生熱烈討論昨天的籃球賽,口中一直念念不忘「況學長」,說他怎樣怎樣威,技術一流,上半場凌厲拉開比數,真的太強太神勇。
成雨宓和梁青荷向來對球類運動毫不關心,更不可能盲從跟風,去瘋迷學校運動主將。咳!咳!她們比較喜歡文藝活動,只參加靜態的社團活動,兩人可都是文藝社和戲劇社的主力成員,對有關籃球隊誰多強多威,一直處在狀況外。
「況學長到底是誰?」梁青荷一臉疑惑。「雨宓,妳知道他們在說誰?」
成雨宓困惑搖頭。有一個女同學說︰「就是背號三號的況炎勛,妳們怎麼會不知道?高中連續兩年都是他拿到聯賽最佳MVP耶。」
听見「背號三號」,成雨宓眼楮忽亮,剛吃進嘴里的芹菜炒花枝差點梗住喉嚨,連吞好幾下口水,才沒被嗆到。
班上有位身材瘦高、清秀黝黑的女同學易心嵐是女子籃球隊隊員,這時忽流露出少女神秘的微笑,然後像泄漏什麼秘密似地說︰
「況學長不僅是最佳控球後衛,另外,嘿嘿……」手指一點,很了、很得意地說︰「學長還有另一個稱號,號稱『女高中生殺手』。」
「女高中生殺手是什麼意思?」梁青荷和成雨宓對看,兩人聯想力超豐富,詭異地問︰「是恐怖片里的殺人魔嗎?」
「當然不是。」易心嵐笑倒,解釋︰「妳們知道況學長高一到高三這幾年,有多少女生向他告白都被拒絕?」
「還有統計數字?」這也太變態了吧。成雨宓想。
「是他好朋友藍學長幫他計算的,總共115個,本校和其它學校的都有,不包括那些只寫信沒署名或是送點心沒交代名字的人。」易心嵐說得不疾不徐。
「天呀,115個!也太強了。」梁青荷忍不住贊嘆。
話題到這邊好像完全偏離成兩種不同的方向,幾個男同學繼續熱烈討論昨天況學長球技有多出眾;幾個女同學討論的卻是況學長對女生的魅力有多無敵。
「我們女子籃球隊有學姐向況學長告白過,妳們知道他怎麼回答嗎?」
話題完全捉住女生的好奇心,易心嵐刻意停頓,緩慢扒口飯,接著笑嘻嘻說︰
「況學長很屌地回答她,這輩子不可能和她成為男女朋友。結果學姐回來練球時猛哭不停。」
「是嗎?他真的這樣說?」成雨宓吃驚地問。
「不只。他還說下輩子也不可能。」易心嵐補充。
「天呀,他講話好毒喔。」梁青荷說。
「難怪女生會哭。」成雨宓若有所思,低頭猛吃便當。
易心嵐偷偷指著教室第三排的女生們,輕聲說︰「听說我們班的女生剛剛也去告白了,況學長當場回答她『不想談戀愛』,如果是和她就更不可能。說話直截了當,完全不拖泥帶水。」
「還是有人敢去告白?」梁青荷驚駭莫名,好奇得很。
「老是有一群敢死隊去,結果節節敗退回來。」易心嵐搖搖頭,很是佩服。「學長真不愧是女生殺手。」
「所以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女生成功過?」梁青荷疑惑追問,還沒等易心嵐補充,她就說︰「會不會其實況學長是同性戀?歷史上有很多體育健將都是同志耶。」
「應該不是吧。听說男籃教練的女兒,就是隔壁班那個蕭穎珊,她好像是況學長的女朋友,我也不太確定,只知道他們走得很近。」易心嵐說。
「哇,不知道況學長相怎樣,昨天的球賽我根本沒注意看。」梁青荷大嘆可惜,浪漫心性又起,卻只能陶醉想象。
「只能這樣說了,又高又帥。學長有混血的血統,五官很深耶。」易心嵐補充。
又高又帥,五官很深,這些成雨宓完全認同。
腦海不自覺浮現況炎勛在雨中騎腳踏車的身影,久難忘懷,畫面就是勾人心弦,成雨宓的心像秋天的風箏在空中微微浮蕩,感受很奇妙。
異樣,又無法說明。
至少對一個十七歲的女生來說,還找不到精確的詞匯來解釋心中微酸微甜的感覺。
*
星期三中午,福利社只能用人山人海來形容。
中午,學生沒有帶便當、也沒有訂校外便當的,全都擠進空間不大的福利社,在擁擠的空間中激烈推擠,搶買午餐。
前一天晚上,成雨宓的媽媽留在學校教外籍媽媽中文,她家冰箱沒有剩菜,成雨宓也沒煮飯,媽媽給她們晚餐的錢,讓她和妹妹到外面吃。至于隔天,她們當然沒有東西可以帶便當;而每次沒帶便當,成雨宓都會選擇吃福利社賣的炒面。
主要是炒面便宜又好吃。媽媽中餐給她們一人一百元,而福利社的炒面只賣四十五元,剩下的錢還夠她放學和梁青荷去泡沫紅茶店喝飲料。
不過,要搶到炒面可是有訣竅的。上午第四節下課鐘剛響起,老師還在黑板前涂涂寫寫,成雨宓前腳已悄悄踏出教室,老師那聲「下課了」剛說完,她就沖下教室兩層樓的階梯。
到達福利社時果然排得很前面,順利買到炒面。剛端好要離開福利社,人群卻蜂擁而至,成雨宓千算萬算都算不出後面有人突然推她,實在太突然了,她向前踉蹌不說,還把整盤炒面往前倒去,全倒在一個陌生的男同學身上。
「嘿,妳干嘛?找死嗎!」男同學身材高大粗壯,制服上全被炒面醬噴得亂七八糟,當然一臉凶惡、怒氣沖沖。
「對不起,對不起。」推她的人早已不知去向,成雨宓只好猛道歉。
「說對不起就可以了嗎!那學校還需不需要教官!啊,同學,妳以為妳誰呀?」
對方持續爆怒,惡瞪眼神很可怕,好像要把成雨宓揪到福利社外面教訓一頓。
四周鬧哄哄全為了中餐搶成一團,沒人費心理會他們誰是誰非,成雨宓垂睫無辜,頻頻抱歉,內心害怕,卻又無可奈何,默默跟隨男同學到外面講清楚,背後突然有人搭上她肩膀,出聲問男同學︰
「安柏漢,有什麼事?」
況炎勛高大身影站在成雨宓背後,她回眸一愣,他隨即將手放下,微抬下顎,很酷地睨看對方。
「她把炒面倒在我身上。」安柏漢滿臉凶惡,還在不高興。
「我看到有人推她,跑掉了,她不是故意的。」慵懶語調中略帶權威。
「是嗎?那個人是誰,你把他給我找出來,要不然,我不會輕易放過這同學。」低頭瞄污漬滿布的制服,全臉寫著很氣。
「你現在是怎樣?不就跟你講錯不在她了嗎!」況炎勛語氣變強硬,微抬下顎,冷冷斜睨安柏漢。
兩人對峙幾秒,嚇得成雨宓不敢吭聲,害怕他們會打起來。忐忑間,最後是安柏漢先緩下臉色,手背輕推況炎勛胸膛,淡笑說︰
「好啦,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她計較,這攤算你欠我嘍。」安柏漢拍了拍身上的髒漬,不忘回眸警告成雨宓︰「同學,下次再這樣,我就不會這麼輕易原諒妳了。」
「對不起。」成雨宓又跟他道歉。
安柏漢耍酷走開,臨走之前還不忘在況炎勛胸膛重拍一記,他們默契極好,同時伸出手擊拳,這是他們打球時必有的招呼方式。
正當成雨宓回身想道謝,況炎勛早已利落流暢擠進人群中買東西。
「學長?」她眉心微蹙,凝視福利社里擁擠的人潮,卻無法找著他的身影。
中午,福利社外面,大王椰林樹下,秋日薄陽金燦燦映照。
意外發生炒面弄倒的插曲,成雨宓這時雖饑腸轆轆,卻無心再排長隊重買食物,更何況好吃的炒面一定早賣光了。
沿著椰林小徑回教室,秋陽淺薄,細膩地映照著所有細微事物,步伐走動間,落在成雨宓及肩黑發上,跳動成深淺不一的光影。
沒有劉海的她,耳側的頭發有時會落到頰邊。她長相清麗、五官細致,雙眼不是非常大,但雙眼皮卻有很深的褶痕,黑眸與細眉間流轉著聰慧。
剛踏進陰涼的走廊里,背後就有人叫住成雨宓。
「學妹。」況炎勛直挺站在她身後,快步追上來,絲毫沒有氣喘吁吁,深邃五官流露幾抹悠哉。
「這個給妳。」是三明治。「福利社只剩這個了。」
成雨宓訝異,猛盯著況炎勛,有些著急說︰「學長,上次那個腳踏車煞車線,謝謝你。還有,我是二年三班的成雨宓。」
況炎勛眼底閃爍戲謔的光芒,簡短說︰「我知道。」一副很了解、不想多听的表情。
成雨宓立刻急著補充︰「學長,你不用擔心,我不是要告白。我是說上次那個謝謝你,還有福利社那個也是,還有請你多指教。」
老實說,成雨宓從小上台演講的次數多到數不清,卻從沒像現在這樣語塞、緊張、結巴過,很急著要把內心所有的話一次說完。
「我知道妳。」其實,不用她自我介紹,況炎勛早知道她的名字。
「真的?」成雨宓很訝異地瞪著他,只見他又笑了。
「星期二的雨神。成雨宓,妳自己不知道嗎?」
「嗄?」她立刻驚愣。
況炎勛把三明治塞給她,自己手上還有兩個,揮了揮手,沒等她有進一步的反應,很快走掉了。
秋日正午陽光,學長的身影高挺修長,在發呆成雨宓的眼前漸漸消失;等他一走,她垂眸凝視手中的三明治,金色光線細粒篩過她的黑睫毛,在臉頰落下淺淺的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