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母親把吸油紙袋里的炸物倒進盤里,瞬間香氣四溢,林曼口水幾乎流下來。
「好香喔!」
「我以為你這麼養生,應該不吃這類食物。」炸物的香氣掩去了空氣間的甜暖,林方笙含笑,盯著她低著眼簾的側顏。她若非天生膚白,便是甚少接觸陽光;這樣看她,能瞧見她甚好的膚質,似能掐出水來。
路嘉遙抬首,笑了笑。「很少吃,幾個月才吃一次。這家生意很好,炸過後還用月兌油機,而且一天換兩次油;我經過時,曾看見老板在換油。這樣炸出來的食物對身體負擔較小,我可以接受。一起吃啊」她叉了綸說他︰「子洋爸爸,你什麼時候來的?我都沒看見你耶,你好厲害,突然就出現!林子洋常常說你很會跑步,而且跑很快,像飛躍的羚羊,那你是不是『咻』就從學校飛來了?」林曼啃著薯條,語聲他一臉好笑。「不是。我在你回來前就在這里了。」
「那林子洋呢?」
「應該還在女圭女圭車上。」
「可是他很早就坐女圭女圭車回家了耶。」
「因為他是最後一個下車的,所以等車上全部小朋友都回家了,司機才會送他回家。」他甚有耐性地回家。
「他今天有說他如果有去參加跑步比賽,你就幫他辦生日!,他還邀請我參加他的生日。」林方笙含笑點頭。「對。他如果跑完全程,我讓他辦生日,請他最好的朋友來我們家吃蛋糕和點心。」見他們聊得愉快,路嘉遙把炸物全擺進盤里後,走近餐車。「媽,你先去吃,我來就好。」問了客人要的口味,她戴上口罩,接手工作。
「林組長,坐下來一起吃啊,不要客氣。」廖淑茹拉了張椅子,招呼著。
「謝謝。家里有做飯,現在吃了,晚飯吃不下。」輕頷首,見餐車後的身影忙碌著,他不禁靠了過去。
「需要幫忙嗎?」他靠著餐車,看她利落地把湯圓從盤里撥進滾水中。
「好啊。」路嘉遙看他一眼,口罩上方的眼楮微彎著,眼底爍動笑意。
「第一次有生教組長開口要幫我做事,得好好把握。你幫我拉一個三斤袋,謝謝。」
「生教組長很特別嗎?」他挑眉,一邊低首瞧了瞧掛在餐車下方的幾串塑膠袋,找到三斤的,拉了一個下來。
「因為生教組長都在罵人啊,給人感覺只會罵人」的凶巴巴印象,現在有生教組長開口提出要幫忙,這麼柔軟的態度,就會讓人感覺其實生教組長也滿人性的。」
「不然?」他興味地瞧著她。「應該很妖魔化嗎?」她笑兩聲。「差不多啊。我以前就是那種遠遠看到訓導主任就繞道走的學生,因為不知道會不會又被看不順眼,莫名被叫住,然後就是一頓斥罵。天啊,我真的經歷過被訓導主任罵到我覺得我好像是白痴不如一頭撞死吧」的情況欸。」
「那一定是你做了什麼。」他雙手盤胸,目光不移她臉蛋。
「我只是忘了要換季,還穿夏天制服,在校門口就被叫下來痛罵了,一堆同學經過,真的好丟臉。最慘的是當時我暗戀的學長也在那時候經過……」他微微笑。「職責所在,你們主任也沒做錯。」
「我知道。因為常听見訓導主任罵人,就會覺得應該很難相處,所以現在听見有位生教組長要幫我做事,特別感動呢。」她低著眉眼工作,雖口罩覆了半張臉,仍能瞧見她眉梢眼角的笑意。柔軟,令人看了心情舒暢。
「你今天不吃湯圓?」見他仍站在一旁,路嘉遙問了句。
「我帶回去。現在吃了,晚餐吃不下。」他想了想,道︰「回去再微波,應該也好吃吧?」看她拿出碗蓋,他順手幫她將碗蓋蓋上紙碗。
「當然是現煮比較好吃,微波過後就是沒剛煮起來的好吃。」拿出紙板,墊在他攤開的塑膠袋底部。
「還是你要拿回去煮?我把湯用紙碗裝給你,湯圓你帶回去煮,再加入甜湯就可以。」將客人點的四碗湯圓裝入袋,袋口繞緊打個結,她繞過他,走到外頭遞給客人。「不好意思,久等了,謝謝。」收下的鈔票放入餐車抽屜,她問︰「決定好了嗎?」他頷首。「我要南瓜的。」
拿出透明盒,把生湯圓一顆顆擺好,束上橡皮圈,路嘉遙道︰「這都是每天包的,不必像外面買的冷凍湯圓那樣煮那麼久,水滾放進去,湯圓浮起來就可以吃了。」連裝生湯圓的盒子都有……他問︰「常有客人來買回在煮嗎?」
「有啊。像之前七夕,有些家庭主婦會來訂生的,她……自己拿回去煮。有的人不一定喜歡我們的甜湯,但喜歡我們的湯圓,拿回去自己煮就可以加自己喜歡的料。像是直接放在紅豆湯里,或是買小湯圓回去煮咸的。」她在兩個紙碗里盛入甜湯,忽想到什麼,問︰「你……兩碗夠嗎?」她想的是,也許他與她的家庭模式一樣,家中也有長輩在。
這話倒提醒了他。林方笙道︰「不然,再幫我做一碗酒釀的好了。」
「要另外包一碗煮好的酒釀湯圓?」
他點頭。「給李太太的,就住我家對面。我離婚後,家里沒人可幫忙照顧孩子,正好李太太在找工作,我干脆請李太太幫忙;晚上我還沒到家時,子洋會先在她家;早上我出門前,會把子洋送去她家,由她陪子洋等女圭女圭車。」林方笙自然而然就說起他的生活。「李太太家里開伙,我請她晚餐多準備我們父子的,我去接子洋時,順便帶晚餐回家。」
「所以你等等回家就有飯菜可吃?」
「嗯,李太太廚藝不錯。」
「真好。你看,我們三人晚餐就是咸酥雞。」
明白她在說笑,他順著話,問︰「不然……我打電話問李太太有沒有多的飯菜,等等都去我家里吃飯?」
「教練,我們也可以去嗎?」
林方笙一愣,側首看著不知何時靠過來的學生。「你們……」
「我們吃完了啊。」
「你都在跟漂亮老板娘情話綿綿,沒有關心我們。」冒著晨練加跑幾圈的威脅,也要把話說出口。
有听說他們這位生教組長、這個田徑隊教練離婚後帶著一個孩子生活;他們曾問過他有無女友,他總說沒有,那現在他和這個老板娘又是怎麼回事?
平時見他站校門口,老板張冰塊臉,訓練時又甚嚴格,難以親近,僅出了校園,在校外才能與他這樣說話,任誰都想把握機會好好調侃一下他們英俊但嚴肅無比的生教組長啊。
或許深知他對他們這些學生投入諸多心力……不說什麼,光說他在這些店家放餐費,供他們吃這點來看,雖懼怕他的威嚴,但又忍不住想更親近他一些;因為他們明白,這個老師對待他們真心真意,也深信他不會真懲罰他們做出不堪體力負荷的練習。
面對學生的玩笑,林方笙不起波瀾,面無表情地開口︰「既然吃完了,那麼該回家的馬上回家,該補習的也立即出發。給你們十秒鐘,拖一秒就多跑一圈。」方說完,七、八個孩子背著書包哇哇叫著鳥獸散了。
路嘉遙笑了笑。「好像在演新兵日記」。
他聞言,側臉看她,神色尚未恢復,猶是一臉冷肅。
她又笑,問︰「你不怕子洋怕你?」
林方笙抿了下唇角,神情稍柔和,道︰「怕才好,不怕哪天爬到我頭頂上了。」把要給他帶回的甜湯裝好,放入袋子,她問︰「剛剛曼說你讓子洋參加跑步比賽。上次我听子洋說他要參加鐵人三項,他喜歡運動?」
「應該說,他習慣了。不下雨,我都會帶他去理仁操場慢跑,從中班開始跟著我跑,已有一定的體力。」
「那很好,運動是好事。」她已無事可做,靠著餐車,與他話家常。
「有那個環境的話,孩子也就培養出興趣。」他看看表,是不該再繼續聊下去,可總感覺好像還想再與她多說點什麼,不一定聊什麼,就是……和她說話非常舒服,這令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念頭。
見他看表,她問︰「你要回去了吧?」
「差不多。」掏錢包,他道︰「全部多少?」
「從你上次放的錢里扣就好。」
「那個留給學生用。今天這些,我現在給你。」結了帳,他忽道︰「我有個姐姐,不知是不是遺傳,也有靜脈曲張的問題,如果說練瑜珈能改善的話,通常瑜珈課收不收她那種年紀的學生?她長我三歲,今年三十五。」
「收啊。我教過的學生,像我媽媽那種年紀來上課的也不少,所以你姐姐的年紀,絕對是可以練的。」
「直接跟你報名?」
「要跟我學?」她似很驚訝,半張檀口怔怔看他,片刻,不知想到什麼,神色微微一變,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半晌,她道︰「可能要請你姐姐再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
「你姐姐應該結婚了吧?」
林方笙微微笑著。「還沒。有個交往多年的男朋友。」
「喔。」她輕輕應了聲,頓幾秒,才道︰「就是……因為我的課上到後期會希望是兩個人一起來上,所以也要考慮你姐姐男朋友的時間。」兩個人一起上?他微訝,問︰「一定要兩個人一起上?」
「那樣是效果比較好啦。」她兩頰浮暖,臉紅了。
「我不確定她男朋友對練瑜珈有沒有興趣。如果一定!……兩個人一起上課,或者……我陪我姐上課?」
「你跟你姐?」她瞠目以對。
她為何是這種表情?從方才提起跟她報名,她便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
找她上瑜珈課有何不對?或是她不想教但不好意思拒絕?